大堂裡已經(jīng)聚集了好些人，王爺、羅大人、一些將士、羅玉英，都是我見過的，沒有人說話，四周一片沉寂，周圍的氣氛也有些壓抑。…………我靜靜地站在門口，雨水順著我的髮際蜿蜒，從眉間到眼角，從鼻尖到嘴角，鹹鹹的，腥腥的。風(fēng)灌起王爺?shù)拈L袍，將他瘦長的身影拉得更加孤單。我不忍再看，刻意別過頭去，問道：“發(fā)生了什麼事？”

本是佇立在王爺身側(cè)的穆展擡起頭來，見到我顯然一訝，有些爲(wèi)難地說道：“草藥不見了。”

翠倚驚呼道:";啊！怎會如此？不是都有人看守的嗎？”

我也是一驚，這幾日王爺病重，不宜外出，只能在府衙歇息，簡單處理一些內(nèi)部的事情，穆展忙裡也忙外，而羅耿除了要去河邊勘察，還要安撫受災(zāi)的百姓。府衙的人本就不多，在這樣的節(jié)骨眼上，還是讓人鑽了空子。

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地上竟還跪著幾個士兵，狠狠低著頭。若是有官籍的將士，丟了糧草軍餉或朝廷其他物資，一律以瀆職罪論處。在這緊要的關(guān)頭，犯了這樣的事，傳到皇上耳中，只怕會性命不保。更甚的是，羅大人官位不保，甚至王爺，也會受到牽連......

其中一人沉默許久，終於道：“請王爺恕罪！昨夜丑時，我等幾人正在夜查，哪知就在此時，一陣疾風(fēng)吹過，房檐上頓時出現(xiàn)幾個黑衣人，我和幾個兄弟擔(dān)心有人盜取草藥，遂追逐之。不料那幾人輕功了得，我兄弟幾人一直追至城外小樹林中，卻不見了那幾人蹤影。我心知不妙，慌忙掉頭回來，就看見門口的兄弟暈厥，房內(nèi)空無一物。”

“王爺見諒，王爺恕罪啊！”

好一招調(diào)虎離山啊，臨河縣在羅大人的治理下，治安一向很好，百姓安居樂業(yè)，怎會知曉對方的險惡用心。只是我真的還是不明白，對方是誰？意欲爲(wèi)何？是嫉妒羅大人，還是對付王爺？

片刻的沉默後，羅玉英道：“王爺，民女有些話，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翠倚一向是不喜歡羅玉英的，她說她太過自負，這會不但沒有對她言辭諷刺，反而急切地問道：“羅小姐一定是有法子了。”

羅玉英是何等清高的人，也沒有理會翠倚忽然的熱情，只道：“王爺，民女認爲(wèi)，爲(wèi)今之計，是要查探清楚城中是否有人患病，再做打算。”

“羅小姐言之有理，穆展。”王爺喚道。

被叫的穆展抱拳上去，聽候差遣。

只聽王爺?shù)溃骸八偃ゲ樘匠侵袀睬闆r，立刻來報。”

穆展答應(yīng)一聲出去了，我心尖漫過一絲焦慮，看得出來剩餘的幾位並不比我好多少。此情此景，誰還有心思去想別的事情。人命關(guān)天，人命關(guān)天呀！偏偏這樣的時候，還有人抱著別的心思，置人生死於不顧。如果被查出來，我希望這事件的始作俑者，可以被千刀萬剮！

很快地，穆展就回來了，晚風(fēng)將他的髮絲吹得凌亂不堪。只見他快速走上前來，到我面前也只是頓了一頓，就走到王爺面前道：“王爺，據(jù)各探子回報，城中及村莊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瘟疫。”

我們都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然而他的下一句話讓所有人剛剛懸著的心再次被吊了起來，他說：“除了…縣衙外茅屋的小乞丐和…羅夫人。”

羅玉英頓時不悅地反駁道：“你胡說，我娘明明是舊疾，不可能是瘟疫，不可能。”

我並未見過羅夫人，只斷斷續(xù)續(xù)聽過她的咳嗽。據(jù)說是久治不愈的傷寒。羅夫人的房間總是窗門緊閉，聽翠倚講她還極怕冷，六月的天也要小小的暖爐，在氣溫多變的季節(jié)，空氣得不到流通，引發(fā)成爲(wèi)瘟疫也不是不可能。

沒想到穆展和我的想法一致，羅玉英得了羅耿呵斥，又聽得穆展情理之中的解釋，也就負氣地低下頭去。我嘆氣道：“草藥都被偷走，再上山去也不一定尋得到那兩味珍稀的材料，不知道會不會耽誤給羅夫人治病。”

羅耿擺手道：“賤內(nèi)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側(cè)妃不必太過憂心。”

我想說什麼，但是面對著面前只有國家只有百姓的漢子，竟不知如何啓齒。難道我要告訴他，瘟疫和傷寒大有不同，他的夫人隨時會死？

一隻微涼的手握住我，王爺不知何時來到我身後，我仰望著身邊俊逸不凡的男子，眼中的話語不言自明。王爺看著我卻是對羅耿道：“羅大人有所不知，瘟疫的傳染性極大，倘若用藥不及時，恐怕夫人會性命不保。”

羅耿及羅玉英皆是慘白了臉，表情凝滯的立在原地。

翠倚也道了一聲：“這如何是好？”

羅玉英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臉色緋紅，扯了扯我的衣袖。她個子不高，只及我的耳邊，眼底是出乎意料的乞求，道：“民女尚有一劑藥，但不知如何煎熬，請側(cè)妃救救我娘。”

樸素的衣兜內(nèi)，一張陳舊的紙張裡，果真包裹著一劑藥，我仔細地辨認後，才道：“是這幾味藥沒錯！但是藥量不夠，大概只能煎出一個小孩的份量。但你放心，我一定盡力。”

她美麗的杏眼裡滑下淚滴，跪謝道：“民女謝側(cè)妃娘娘。”

翠倚從後面冒出來道：“奇怪！玉英小姐的藥是從哪裡來的呢？”

四周的人都齊刷刷的看過來，尤其是羅耿，生怕他的女兒會做出丟人現(xiàn)眼的事。我瞪了翠倚一眼，她接收到我的危險信號後，還不忘吐個舌頭，得意地躲到了穆展身後。

羅玉英把頭埋得很低道：“酉時側(cè)妃採藥回來，我好奇地去看了看，後來翠倚姑娘詢問側(cè)妃各種藥材的用處，我很是好奇，於是每樣都抓了一些，想要有空的時候也學(xué)學(xué)醫(yī)，替娘治病。”

我拍著胸口倒退一步，好縝密的心思！幾句話直插要害，要是草藥熬出來出了問題，那也是我這個藥師的不濟；如果藥材搭配不當(dāng)便是翠倚瀆職的責(zé)任！跟她一點關(guān)係也沒有！一點也沒有！她仍然只是一個盡職盡孝的民間女子！只是，這樣的心機，真的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嗎？

我有些頭痛的扶額道：“羅大人不要怪罪羅小姐，小孩子只是好奇，又救人心切。我這就將藥拿去煎了，按時給夫人服下吧。”

羅耿拱手一揖道：“勞側(cè)妃掛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