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 幾日未見的藍瞳踱著方步從裡間走到了柳南風腳邊，伸腦袋蹭了蹭柳南風的褲腳，擡眼看著柳南風, 難得的“喵”叫了一聲。

柳南風垂手將它抱起, 藍瞳圈成個團, 舒服的窩在柳南風懷裡, 瞇著眼睛望向林瀟瀟。

此時的林瀟瀟面上雖然淡然, 心中卻被諸多疑問攪得神思翻涌，完全沒有注意到藍瞳望向自己的眼神。

“那麼，如果在下猜的沒錯, 殿下和林姑娘是爲了蘇將軍一家的死而來。”柳南風開口道。

“不錯。”蕭博衍開誠佈公。

柳南風點了點頭，道：“既然殿下毫不隱瞞, 那可否告知, 是爲何偏偏要找這“汲月”兩字？”

“可以, ”蕭博衍答道，“不過, 本王想先問下先生，先生在蘇家出事時出現在大楚京城，可是巧合？”

柳南風目光深邃，看向蕭博衍，蕭博衍毫不避讓。

柳南風終於敗下陣來, 笑著搖搖頭道, “事到如今, 我們就都實話實說, 可好？”

“好。”蕭博衍很爽快。

柳南風道：“我在京城出現, 確實不是巧合，因爲我是去調查一件事情, 這事情暫且按下不表。”

頓了頓，他繼續道：“但是，碰巧讓我查到，楚帝身旁的曹潯嗣和趙霖將軍的一些事情。”

蕭博衍聞言，眉頭微皺。

林瀟瀟回憶了一下，想起議事殿上見過這兩人，點頭道：“這兩人我知道，蘇將軍臨死前，似乎想讓他倆陪葬?！?

柳南風深深的看了林瀟瀟一眼，微笑道：“林姑娘，既然我們都實話實說，那你也不用再稱呼他‘蘇將軍’了。這一聲‘父帥’，難道你不想再喚出來麼？”

林瀟瀟腦頂轟然一響，呆滯了片刻。

這一聲“父帥”...

在蘇將離的記憶中，十幾歲就隨父出戰，自幼如男子般拼命習武殺敵，人前人後叫的，都是“父帥”。

“父帥”在記憶中，更多的是個背影，那個背影總是那麼偉岸，銀白的鎖子甲，深紅的披風迎風獵獵飛舞，將自己置於身後，置於更安全的位置。

然而，蘇將離從來不想讓父帥過多的保護自己，在她看來，那是對自己的不信任。也許是年少氣盛，也許是要證明自己，蘇將離每每戰場上都拼殺的格外賣力，如此軍功累累。

這一句“父帥”，從來沒從林瀟瀟的口中喚過，但是蘇將離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滾，讓林瀟瀟有種感同身受的酸楚。

林瀟瀟的一時無話，落在在蕭博衍眼中，卻是有種讓人憐惜的痛楚。

蕭博衍臉色沉了沉，看了一眼柳南風。

柳南風卻如渾然不覺，繼續道：“若在下所查沒錯，林姑娘應該就是蘇將軍的獨子，不，應該說是獨女，蘇將離小將軍吧？”

“你查這些，到底意欲何爲？”蕭博衍沉聲問道。

“本來不爲什麼，因爲我汲月樓就是爲了蒐集情報而存在的，殿下應該知道，東溯本就是個龐大的情報交易之所在，這些情報從哪來的，殿下沒有細想過？”柳南風俯身放下藍瞳，張開了舊摺扇，如往常一般搖著，“價高者得，我汲月樓從來不問客人來歷，所爲何人，只看價錢。”

“如此說來，柳先生卻又爲何頗費周章的與我們同行一路？我們身上似乎並沒有什麼值錢的情報。本王一個失勢的風流皇子，她又是一個...失憶的琴女，也是一個已經死掉的人。”蕭博衍道。他望了一眼林瀟瀟，眼中疼惜一閃而過。

“殿下不必謙虛，”一個聲音從內堂傳來，東溯城主魏淑萱緩步走入堂中，看著蕭博衍道，“若殿下真是失勢皇子，又怎麼來我東溯城？怎會答應與我的協議？”

“協議？”那日蕭博衍與魏淑萱單獨密會，林瀟瀟就隱隱覺得會有交易的成分，原來是真的...

“協議，是什麼？”林瀟瀟看向蕭博衍，認真的問。

若是交易，必然有所得就要有所失。三天前也許她不在意，因爲輪不到她在意。但是那夜之後，林瀟瀟卻更加在意蕭博衍的“失”。

蕭博衍沒有說話。

魏淑萱卻是嫣然一笑，道：“林姑娘，不，蘇姑娘，首先，我們要繼續談話下去，需要的是開誠佈公。我們不想害你們，一是害你們對我們並沒有什麼好處，二是...”魏淑萱頓了頓，微微笑了笑，道，，“二是，我見你就覺得很親切?！?

對於這種言辭，林瀟瀟幾天前會信。

魏淑萱看著林瀟瀟寫在臉上的“警惕”，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好好想想，要想害你，我又何必激活你，對不對？”

好吧，林瀟瀟信了。

“汲月樓不止是情報蒐集之地，”魏淑萱轉頭看了一眼柳南風，繼續說道，“他們還是我東溯城的暗部。”

“暗部？”蕭博衍瞭然。

東溯城的暗部，自然要對城主負責，對東溯的安危負責。既然城主看中了他並且要做那個生意，自然會多下些功夫。

想到此處，蕭博衍卻是哼了一聲，冷冷的看向柳南風，道：“只是可憐了玉簪?！?

聽到蕭博衍提起玉簪公主，柳南風神色也爲之一黯，對著蕭博衍一揖到底，道：“南風之前多有隱瞞，是南風的不是，然對玉簪公主，南風絕無半點虛假，問心無愧?！?

“玉簪的帳，我們回頭再算。”蕭博衍並沒有完全信他，“還是言歸正傳，從你們查到曹潯嗣和趙霖的事情說起?！?

柳南風點點頭，開始陳述道：“其實當日我們查到趙霖和曹潯嗣，是因爲有部下曾攔截道一封從大楚送往西良的密信。信我們沒留下，只是讀了內容就放了回去。”柳南風頓了頓，繼續道，“那信上的內容看似只是一封平常的友人書信，我們卻從中讀到了些許不平常的味道，於是便去了大楚京城?！?

柳南風沒有詳細描述書信的內容，蕭博衍也沒有追問，只是靜靜聽他講下去。

“在下入京城不久，莫將軍就在府中遇刺，沒幾日，楚帝便定了蘇將軍的罪，下旨抄家?！绷巷L繼續道，“這一系列的行動，看似雷厲風行，其實卻是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楚帝爲何如此急匆匆爲蘇將軍定罪？並要斬草除根？”

“當我聽聞蘇家的獨子蘇將離逃脫時，心中還有一絲僥倖，認爲也許此子可以成爲解密的關鍵，然而，後來，便是殿下議事殿上的一幕，再後來，我們便見面了?！?

柳南風說的輕描淡寫，蕭博衍卻是臉色越來越沉，冷冷道：“柳先生從玉簪那裡獲得不少情報啊?！?

柳南風略有些尷尬的曲拳在脣邊乾咳了兩聲，卻也長嘆了一聲，終於答道：“是的。對於玉簪，我雖於心無愧，卻也利用了她?！?

“繼續言歸正傳，”柳南風斂起愧疚之色，繼續道，“殿下身爲皇子，自然對楚帝身邊曹潯嗣此人有所瞭解?！?

蕭博衍點點頭，緩緩道：“曹潯嗣，大楚宮中太監總管，父皇身邊從不離身之人，每日侍奉父皇起居飲食甚至用藥，深得父皇信任?！?

“用藥?！绷巷L頗有些深意的看向蕭博衍，“那殿下可曾懷疑過，那藥，到底是何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