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三盒膠捲裡的底片全部拿出來，放到放大機下，一張一張地感光，沖印，最後再把照片拿到外間。

如此反反覆覆。

平均一張照片沖洗起來需要六七分鐘時間。七十多張照片，就是六個多小時。

三人就這樣配合著，沖洗照片，不得不覺天已經亮了。

等朱曉華把最後一張照片沖洗出來時，院子裡已經出太陽了。

樓下，陸陸續續有遊客上門。

小丁拿了鑰匙，率先下樓開門。

海鷗照相館又開始了新一天的營業了。

有兩名拍照的客戶上門，詢問什麼時候可以拿照片。其中一人說：“聽我表姐說，她上次在你們照相館照相，第二天清早便拿到照片了。我們昨天的照片也該出來了吧。”

另一人認識小丁，拉住她的手，說：“你昨天跟我說的，也是今天早晨便可以拿到照片了。”

往日這種時候，照片已經到手，開始分發給顧客了。

小丁昨天白天跟顧客說時，也沒料到後來發生的景區暗房拒絕接單的情況。

小丁說：“今天的照片還需要再等等。”

她招呼這兩名顧客坐下，又端來水壺，給每人泡了杯茶。

門外的客戶聽說還不能拿照片，開始抱怨起來：“我就說嘛，我早就聽說，海鷗照相館出問題了，照片洗不出來了。”

其他客戶一聽，著急了，問：“是真的嗎，如果這樣，那我們的錢……”

有人問小丁：“照相館經營真的出問題了嗎，如果拿不到照片，能不能把收的錢退還給我們？”

小丁要他們等等，轉身上樓去找朱曉華。

二樓，朱曉華正在暗房裡忙碌著。

小下進門，把樓下的情況告訴了他。

朱曉華說：“照片天亮才晾完，而且我們這裡的通風條件跟景區裡的還是不能比。晾乾這些照片，估計要等到今天晚上，或者明天白天了。

“你去告訴他們，要他們再等一天，明天早上來取即可。”

暗房匆匆忙忙建造，很多地方還有待進一步改進。

小丁瞧著懸掛在繩索上一張張溼轆轆的照片，領命而去。

小丁下樓後，把得知的情況如實告訴了這些人。

門外有人叫嚷起來：“我就說吧，肯定是經營出問題了。他們的底片是在景區沖洗的，景區現在不跟他們合作，他們自然拿不出照片。”

“如果今天拿不出照片，就把錢退給我們吧。”

“對，還錢！”

後面匆忙趕來的遊客，聽到不能取照片，立馬叫囂起來，“把照相的錢退了，照片我也不要了。”

朱曉華站在二樓，聽著樓下的叫嚷聲，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這叫喊的三名男遊客蓄長髮，穿著花襯衣，說話時一條腿斜跨開，上下抖動著，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這幾人一看就跟其他拍照的遊客不同。

其他遊客最多隻是問問取照片，這三人卻在不停地喊著：“海鷗照相館經營出問題了，要他們趕緊退錢。”

朱曉華也有點納悶，自己跟景區的合作，這三人怎麼知道的一清二楚。

朱曉華正欲下樓，忽然兩名中年男人大步朝照相館走來。爲首的一人膀大腰圓，梳著背頭，身材魁梧。緊跟他身後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年輕，邁著小碎步，一蹦三跳，走路步伐輕快。

這兩人正是景區的領導和點三陸。

兩人快速來到照相館門前，爲首的領導擡起頭，看了看照相館的牌匾，朝裡面問：“你們老闆在嗎，我跟他談點事情。”

小丁答：“在，我去叫他。”

緊跟著，樓下傳來小丁進院、上樓的腳步聲。

朱曉華走到二樓走廊，碰到小丁，說：“我都看到了，這就下去。”

朱曉華率先下樓，回到院子，再從後門進入照相館裡。

點三陸看到朱曉華，率先介紹：“朱曉華，這是我們領導姚總，以前見過的。”

朱曉華點頭，招呼二人進屋，問：“不知道找我有什麼事？”

姚總微笑著說：“我就不進去了，你這門口亂糟糟的，我們換個地方談一談。”

朱曉華很快跟了出去。

三人穿過馬路，去了對面的人行道，又往東走出一兩百米才停下。

姚總站在一棵槐樹下，說：“我今天來找你，我想你已經猜到是因爲什麼了。”

姚總目光瞧向照相館門口。

按他的想法，這海鷗照相館現在被卡住脖子，拿不出照片，勢必會來求自己。他並不急著亮出自己的需求，反而讓朱曉華自己去想。

他等著朱曉華來求自己。

朱曉華說：“姚總，我們合作這麼久，你們怎麼說不洗照片，就不洗照片了呢。一天七八十張照片，八九十塊錢，你們都不想要嗎？”

姚總大笑，這朱曉華終於肯開始說自己的問題了。

姚總說：“八九十塊錢，對我們來說，真的不算什麼。不要也罷。反倒是你，七八十張照片，上千塊錢，損失大了吧。”

朱曉華故意搖頭，痛心疾首地說：“是啊，害得我都不能交付照片。只是我有點奇怪，昨天你們景區才停止合作，今天這些人便知道了。真是奇怪。”

姚總笑得更高興了。

連他的下屬點三陸也跟著大笑起來。

點三陸說：“不瞞你說，對面照相的那些人，有幾個我認識。他們是我們明光照相館的客戶，是我介紹他們過來的。”

明光照相館是他們剛剛成立的照相館。

朱曉華瞧著那幾個穿花襯衣的男子，這些人還在照相館門口大叫著“趕緊退錢”。

朱曉華算了算，如果真的被他們逼得退錢的話，自己至少賠掉五六十塊錢，包括七八十張膠片、相紙的費用。

而且這些費用都是按進價成本計算，還不包括房租、人員工資、相機損耗等固定成本。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海鷗照相館的聲譽會受到損傷，如果這種傷害一旦形成，在短時間內是無法恢復的。

目前海鷗照相館發展勢頭良好，正蒸蒸日上。他不想因爲這種事，破壞掉良好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