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零零散散有遊客找上門來拍照，共接待了六名遊客。

有了固定營業場所之後，朱曉華便不用挨個送照片。在石窟景區前給遊客拍完照，他通常都會把自己的照相館地址留給遊客，並對他們說：“你們可以到景區對面的景山街二號，海鷗照相館領取照片。”

如此以來，朱曉華免去了逐家送照片，拍照的遊客也樂得隨時可以看到照片的處理進度。

有些遊客在拍完照沒多久，便去曉華照相館，等著拿照片。

海鷗照相館目前只提供照相服務，還不具有沖洗照片的條件。朱曉華一如既往地把拍完的底片送到景區租售相機的窗口，由那兒沖印出來，再把照片帶回照相館裡，分發給遊客。

下午，朱曉華騎著車，剛到達景區門口，便發現廣場上多了一臺一模一樣的本田摩托車。

一個戴紅袖章的景區工作人員大聲招呼著遊客：“景區提供照相服務啦，可免費和摩托車合影。”

合影摩托車所在的地方，正是朱曉華前幾日放摩托車的地方。

有遊客問：“還是跟前幾天一樣的合影嗎？”

戴紅袖章的工作人員說：“當然，當然，前幾天的合影也是我們景區提供的。”

朱曉華輕蔑地一笑，這些人，眼紅自己的生意，居然當衆欺騙遊客。

朱曉華推著車，迎了上去。

工作人員心虛地瞧了一眼四周，恰好見朱曉華胸前掛著相機朝他走來。

他不由得全身一震。

說謊被當場撞見，不覺臉上有些發燒。

有遊客也認出了朱曉華，說：“前幾天跟摩托車合影、拍照的是他吧。”

又見朱曉華也推著車，有人驚歎起來：“兩臺一模一樣的車！”

衆人打量著廣場上的本田摩托車，又打量著朱曉華手裡推著的摩托車，兩臺款式一模一樣，幾乎看不出區別。

朱曉華前兩天遭受到了不公正待遇，覺得也沒必要替他們隱瞞。

朱曉華說：“前幾天給遊客拍照的是這輛車。他們這臺，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剛買沒兩天吧。”

遊客仔細觀察，發現兩臺摩托車還有細微的差別，朱曉華的摩托車一側鏡子更換過，顯得略大。而工作人員介紹的這臺，則是原裝的，鏡子較小。

戴紅袖章的工作人員臉上有點掛不住，燒得更厲害了，紅得像豬肝一樣。

有遊客眼帶譏諷地瞧著他，說：“哦，原來是模仿的啊。”

此時，景區戴紅袖章的領導大踏步走過來，他三四十歲左右，中分頭髮，體態略胖。

他揮舞著手臂，一指朱曉華，說：“喂，那誰。景區新規定，外來車輛一律不得入內，你的車趕緊推出去。”

朱曉華就知道他們往外趕車輛，是有其他目的，現在終於明瞭了。

不等那人上前，朱曉華已經跨著摩托車離開。

有人問：“爲什麼要出這個新規定？”

有遊客恍然大悟地說：“景區驅趕其他車輛，是爲了方便自己做生意吧。”

領導一臉正義凜然地說：“出臺這個規定，是爲了遊客遊玩得更安全、舒心。我們絕不是貪圖給遊客拍照，賺那點小錢。景區不搞壟斷，歡迎一切合規的經營者介入。”

朱曉華聽他這麼說，把車停了下來，大聲高喊起來：“拍照啦，站在古老的大佛前，跟最新潮的車輛合影，絕對是你生平從未有過的體驗。現在拍照，當天出照片啦。”

朱曉華把摩托車立起來，擺弄好相機，做出拍照的架勢。

有幾名遊客聽到他的喊聲，都圍了過去。

體態略胖的領導有點不高興，怒火上躥，說：“喲嗬，還吆喝上了。喂，那邊的車輛，聽見沒？景區不歡迎外來車輛入內。趕緊聽話照辦。”

朱曉華不緊不慢地打開相機外蓋，調整鏡頭，瞄準遠處的大佛，說：“我就是聽話照辦才這麼做的。”

朱曉華邊說著，邊招呼一名遊客站到車頭處。

體態略胖的領導，怒氣更盛，說：“睜著眼睛說瞎話，聽話照辦是這樣的？你趕緊走。”

朱曉華搖了搖頭，說：“我說的不是這一句，是你剛纔後面那一句。”

胖領導一時想不起來剛纔說的話了，問：“後面哪一句？”

朱曉華：“歡迎一切合規的經營者介入。”

胖領導更怒：“你一個遊商小販，算什麼合規經營？你不要把我們當瞎子。”

朱曉華：“瞎不瞎，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聽了你的話，才放心大膽地停下來給遊客拍照的。”

胖領導：“你敢耍無賴，我會讓人把你擡走。”

胖領導招呼其他工作人員，說：“來，你們幾人把這人轟出去！”

朱曉華：“如果這麼幹，那你就是言而無信，自己打自己嘴巴。”

胖領導一愣，斜眼瞧著朱曉華，說：“我們歡迎合規的經營者，沒有任何問題。這話放在這裡，一百年不會變。問題是，你合規嗎？你一個打游擊的小販，敢跟我談合規？”

朱曉華：“如果我說我有手續呢？”

胖領導斜視著朱曉華，上下打量他一眼，只覺眼前這人是個不知天高地厚、隨口說大話的愣頭青。

他哈哈一笑說：“這是我今天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來人啊，你們大家都來看，這裡有個小販，居然大言不慚地說，他是合規的。”

人羣聽到胖領導的喊叫，都圍了過來。

“路邊拍照的，也談合規嗎。哪來的合規，怎麼個合規？”

“是呀，年輕人，你還是趕緊走吧。事情鬧大了，對你沒好處。”

朱曉華聽著這些人竊竊私語的議論，有些人是在嘲笑自己，有些人是擔心自己，還有些人是爲了自己好。

總之，大家都一個意見，最好還是按照胖領導的要求來，三十六計走爲上策，不要跟領導犟。

朱曉華見這些人一邊倒地支持胖領導，鬥志一下子燃燒了起來。

朱曉華嚴肅地望著胖領導，說：“你剛纔說，景區歡迎合規經營者，一百年不會變。說話算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