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大夫人又扯住杜若錦的衣袖,眼圈紅紅得說道:“沉香,過去都是娘待你不好,你不要記恨娘,這一次就當是爲了高家,爲了墨言,求你救救老爺吧……”
杜若錦黛眉輕蹙,說道:“娘,不是我不肯救,只是,在這件事上,我怕難盡綿薄之力呀!”
大夫人似是慌了神,一下子沒了主心骨,在屋子裡亂走動,說道:“這該怎麼辦?這該怎麼辦呀?老爺,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呀,你如果出了事,咱們這個家可怎麼辦?”說著,便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了起來,聽見動靜,張媽進來緊忙勸慰著大夫人。
杜若錦心亂如麻,一時也顧不得大夫人,反而問張媽,說道:“娘沒有將這件事告訴老太爺嗎?家裡人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張媽囁嚅道:“大夫人怕老太爺聽了後經受不住,所以就沒敢說,只是派人過去說老爺這幾天都在宮裡住著,不回來給他老人家請安了。其他的人,也沒有說,能瞞得一時是一時吧。”
杜若錦暗歎,這種事能瞞得了多久?
與其從別人的嘴裡聽說此事,還不如現在宣佈此事,大家齊心協力想個辦法呢,大夫人已經沒了主意了,而此事又不能耽擱,於是杜若錦對張媽說道:“張媽,你去通知家裡人,就說一會到正廳商量件事,記得,此事萬不可驚動了老太爺……”
張媽聽了後,朝大夫人看了眼,看大夫人只是哭,嘆了一口氣就緊忙去了。
杜若錦見張媽走後,走近大夫人,看大夫人仍舊只是哭,也有些不忍,說道:“娘,該來的始終要來,我們躲都躲不掉,現在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齊心將爹救出來……”
大夫人扯住杜若錦的衣袖,說道:“沉香,你看看能不能再去求一求錦親王,他對你一向關照,這次咱們高家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他不能袖手不管呀。”
杜若錦又氣又惱,說道:“娘,你在說什麼呢?難道你不知道錦親王的封號已經被撤了?再者說,他上次幫紙渲已經是……”
杜若錦自覺失言,慌忙住了嘴,大夫人心思散亂,也顧不得追問杜若錦的話,只是在聽到杜若錦說錦親王幫不上忙的時候,滿臉的失望之色。
不一會兒,張媽回來了,她對杜若錦說道:“二少奶奶,人都在前邊齊了,只不過四少爺還沒有回府,單單就缺他了。”
杜若錦看大夫人的情緒不穩,去了只怕拿不了主意,於是叫張媽服侍大夫人歇著,自己去了正廳議事。
臨走時杜若錦有意無意得問道:“張媽,三少爺來了嗎?”
張媽一怔,說道:“奴婢去三少爺房裡的時候,三少爺正要出門,聽說是二少奶奶的事情也就沒出去,現在也在前邊呢。”
路上從大夫人的房裡出來,鬱郁而行,杜若錦總有一種預感,聞步青的事情絕沒有那麼簡單,看起來似是被人陷害,而其中之人定是少不了惠婕妤。
說是人齊全,也不過就是二夫人、高美景,還有高墨言、高紙渲在,再加上一個杜若錦,杜若錦過去的時候,大家都是憂心忡忡,杜若錦知道,許是張媽請這幾個人過來的時候漏了口風。
高美景急道:“二嫂,張媽的話是真的嗎?爹現在被關在天牢了?”
杜若錦點點頭,將從大夫人那裡得知的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說給衆人聽,二夫人當即也嚎啕大哭了起來,喊道:“老天爺呀,你的心好狠呀,高家一樁樁的禍事不斷,這到底是誰做的孽呀……”
高美景不耐說道:“娘,這都什麼時候了,您就別在這裡添亂了,我先送您回房歇著吧。”
正廳內,只剩下杜若錦、高墨言,還有自從杜若錦醒來後一直未曾見過的高紙渲,杜若錦飛快得掃了兩人一眼,說道:“該怎麼辦,你們倒是說句話呀。”
先開口的是高紙渲,他手指玉笛,輕輕敲了一下旁邊的桌幾,說道:“難不成皇上還是想借紙渲的事難爲高家?”
杜若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高紙渲以爲皇上還是不肯放過他,所以纔在惠婕妤這裡做了手腳,讓聞步青診脈是假,陷害他纔是真,一來可以搞垮高家,二來就是藉此事與大燕朝談判?
因爲杜若錦最近從殘歌口中得知,大燕朝與殤未朝紛爭不斷,大燕朝一方面爲殤未朝皇帝送美女填充後宮,另一方面,又在邊界大肆騷擾殤未朝百姓,掠奪物資……
杜若錦坐在對面,用手輕輕敲著桌幾,說道:“那倒未必……”
照常理來說,杜若錦說出這話來,高紙渲必然會追問一句:“此話怎講?”之類的,可是高紙渲沒有作聲,甚至一直沒有擡起頭來看杜若錦一眼……
杜若錦右手叩打桌幾的聲音越發大了,在高美景進來之時才戈然而止,高美景急匆匆走進來,說道:“你們坐在這裡,倒是討論出什麼主意來?”
高美景在杜若錦身邊坐下,眼見房間裡三個人“營造”出來的異樣氣氛,不禁長嘆一口氣,說道:“如今是高家爲難之際,你們能不能棄掉這些顧忌,棄掉這些累贅束縛,如果高家不在了,你們講究這些還有什麼用?”
杜若錦面上一紅,心裡不是個滋味,可是卻仍然揚起頭來,說道:“二妹說得對,如今這件事非同小可,所謂齊心協力,說的就是我們大家一起……”
杜若錦有些說不下去,高墨言適時得接口,說道:“如果從官路行不通,我倒有個辦法,只是這個辦法……”
高紙渲知道,高墨言的籌碼便是墨龍幫,墨龍幫如今聲名在外,都是爲老百姓所讚譽的,如果一旦與朝廷分庭抗議,那麼勢必會引起老百姓的恐慌,到那時,墨龍幫幫衆也會受到牽連……
高紙渲忙制止說道:“二哥,紙渲知道二哥要說的是什麼辦法,紙渲望二哥三思,即便按二哥所說,將爹救了出來,可是高家必然也不能爲世人所容……那麼在別人眼裡,我們高家與滿門抄斬有什麼區別?”
高墨言滿目陰鬱,說道:“可是爹如若慘遭不幸,我們又有什麼面目存活下去?身爲人子,卻不能盡人子之義……”
杜若錦頓時無語,看來別管外表看起來多麼灑脫不羈,別管外表看起來多麼雷厲風行,可是他骨子裡仍舊是舊派的思想,難道高墨言的意思是說,如果聞步青死了,就是他們兄弟幾個人的錯,所以他們也沒有臉面再存活在世上了?
這,這究竟算是個什麼道理嘛?
杜若錦心裡所想,在座幾人自然不能明白,可是杜若錦面上那份尷尬之色,哪幾個人卻是看在了眼裡,首先說話的是高美景,她說道:“二嫂,你心裡想什麼,我清楚,二嫂畢竟是外姓人,如果因爲爹的事受到牽累,只怕心裡是不甘的,如果果真救不出爹來,那麼我們兄妹幾人自甘爲爹而死,二嫂心裡只怕更加不甘……”
杜若錦聽得是瞠目結舌,說道:“美景,我一直以爲你是明理的,想不到竟是糊塗如此?不單我自己不能輕易言死,即便你們兄妹幾人也不能隨隨便便就說自己要死呀?先不談努力救人,先談自己願意爲爹去死,而且是這種消極的態度說得,如果叫爹聽見情何以堪呀?”
高美景沒有說話,或者心裡也有些不以爲然,杜若錦看高墨言和高紙渲,他們兩個人面色還好,但是看那態勢,也是絲毫沒有將杜若錦的話聽到心裡去。
杜若錦拍案而起,說道:“你們幾個人是怎麼回事?如今是爹因爲宮闈醜事被關進了大牢,別說他的下場會是如何不堪,即便是我們高家上下注定也是難逃滿門抄斬,你們只是說自己爲了爹去死就算是盡了孝道,那麼老太爺呢?娘呢?二孃呢?他們何其無辜,難道你們就忍心讓他們跟著也一起死?你們就算是爲了給爹盡了孝道,那麼爲爺爺和孃親,你們盡了什麼孝道?你們這麼做,只是拖累著他們也跟著去死,所以說,如果你們不救爹,你們就是高家的罪人,你們就算是死了,爹也不會原諒你們的所作所爲……”
杜若錦越說越激動,越說到最後越失控,等到自己喘口氣的功夫,看見高墨言幾人,竟是冷汗淋漓,高紙渲說道:“你說得對,我們不該這麼消極,也不該以爲自己的死能有多少價值,這麼做,只是拖累了別人,而對於爹,只怕是會更加令他難過……”
“可是我們現在怎麼做?或者說你們現在要怎麼做?我不過就是一介弱質女流,我根本幫不上忙,我好後悔自己一直遊離在高家之外,那麼久了,一直想著的就是怎麼離開高家,或者根本就從不關心高家發生的事情,現在,現在我知道自己錯了,我是高家的女兒,到死都是,不管我怎麼怪這個家給予自己的關愛太少,我仍舊是這個家的一份子,所以,二嫂,你說我能幫上什麼忙,我一定能做,毫不猶豫……”
杜若錦上前,握著高美景的手,十分得感動,一直以來她都知道高美景心高氣傲,對於高家的成見一向很深,難得她在高家危難之際說出這番話來,杜若錦說道:“美景,你不需要做什麼,如果你實在覺得自己該出份力,那麼你的任務就是看好這個家,照料好大家,老太爺那邊一定要瞞住消息,不要讓他知道,另外大夫人、二夫人那裡都要照看著點,她們現在都沒了主心骨,需要有人給她們吃定心丸,你就凡事揀好聽得說,千萬別給她們潑冷水,然後,你還要照看好惜人,如果高家真有什麼事發生,你記得什麼也不要管,抱著惜人離開高家就好,只要惜人在,高家的香火就不算是斷了……”
高美景聽到後面那幾句話,心裡咯崩一聲,說不出來滋味,當即掩嘴差點哭出聲來,再也壓抑不住,便奔出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