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是一處房契,大不了將銀兩給他,再買回來就是了,這有何難?”
另一個人嘆息著說道:“小兄弟,這你可不瞭解情況了,高家已經(jīng)不比往日,前幾日還打發(fā)了好幾個下人出府呢,據(jù)說吃穿用度都沒以前那麼揮霍了,現(xiàn)在是大夫人當(dāng)家,凡事都要求節(jié)儉,可是家大業(yè)大,那些用度豈是節(jié)儉就可以解決的?高家今日要拿出那些錢來,恐怕不易呀。”
杜若錦聽到這裡,已然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可是想不明白,綠意難道就是爲(wèi)了這件事回高家的嗎?綠意無財(cái)無勢,她又能幫上高傢什麼呢?
杜若錦沉吟再三,還是決定先回落錦山莊再說,哪料,行至半路岔口,馬車與一匹馬相遇疾馳而過,帶起了杜若錦車廂的車簾,纔不過片刻,那匹馬又繞回?cái)r在了馬車前面。
殘歌不是不認(rèn)得桑菱,可是爲(wèi)了隱藏杜若錦行蹤,只得裝出粗鄙小廝的模樣,喝道:“滾遠(yuǎn)點(diǎn),不要擋著小爺趕路。”
桑菱也不惱,笑著說道:“本捕頭對你馬車上的人感興趣,勞煩相見。”
杜若錦知道躲不過,只得嘆息一聲,下了馬車,桑菱也正從馬上下來,兩人相見,都各自輕笑,只聽桑菱說道:“你叫我好一通找,全城的捕快我都撒出去了,可是就是不見你的蹤影。”
“何苦尋我?我走了便是走了,實(shí)在是沒有必要大費(fèi)周章,即便是我站在這裡,又能怎麼樣呢?”杜若錦雖然是笑著說的,可是桑菱依然感覺她說的心酸,隨即一時倒是怔住了,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許久,桑菱才覺得有必要跟杜若錦說一句:“他尋你尋得好苦,幾乎要發(fā)瘋了……”
杜若錦低垂下頭,輕聲說道:“如果今日還在尋找,那當(dāng)初何必要放手?既然放了,不如就放了。”
桑菱皺眉,說道:“當(dāng)初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可是那時的情況下,你不能讓他不顧孃親的安危,執(zhí)意去追你吧?沉香,我覺得在這件事上,你的反應(yīng)會不會過激了?”
杜若錦聽見這明顯的迴護(hù)之言,心裡不是個滋味,旋即擡頭說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桑菱的臉上洋溢著一種光芒,似是陷入了狂熱之中,飽含深情得說道:“不管發(fā)生任何事,我都會堅(jiān)定得站在他的身前。”
杜若錦聽見桑菱的話,不由得心裡一緊,頓時覺得胸口悶了悶。
桑菱說完自知失言,慌忙說道:“我,我不過是說……”
杜若錦打斷她的話,問道:“不知道文謙現(xiàn)在如何?”
桑菱說道:“我已經(jīng)將她送回高家,她在高筆鋒的靈柩前哭的撕心裂肺,連我也有些不忍了。”
杜若錦輕輕“哦”了一聲,文謙回到高家也罷,最起碼大夫人看在她肚子裡的孩子的份上,也不會爲(wèi)難與她。
杜若錦退了一步,正色說道:“今日巧遇之事,還是不要再叫別人知道的好。”
桑菱脫口而出,問道:“連他也不能說嗎?”
杜若錦暗歎,不叫別人知道,自然最不想的便是讓他知道,於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欲回身上馬車,就聽見桑菱急道:“那你何時回高家?”
杜若錦眨眼一笑,說道:“等我過幾天清靜舒心的日子再說吧。”隨即上了馬車,衝怔在那裡的桑菱招招手瀟灑而去。
可是將身子掩進(jìn)車廂後,杜若錦的臉上又似沉了下來,心事重重得回道落錦山莊,琥珀說綠意至今未歸,杜若錦一怒讓殘歌繼續(xù)返回去找,務(wù)必將她帶回來。
杜若錦看天色極好,便讓人搬了把椅子放在院子裡,自己半躺在上面閉目不語,或許是上午趕路有些乏的原因,差點(diǎn)就要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殘歌帶著綠意回來了,綠意灰頭土臉的,一身衣服上面佈滿塵泥,綠意接過琥珀遞過來的帕子拭了臉,朝琥珀笑了笑就沒說話,琥珀識趣得離開了。這時,綠意才急急說道:“昨天下午,綠意和殘歌去錦州城的時候,綠意便聽那掌櫃的說,高家出了大事了。綠意昨晚上便想跟您說一聲,可是您……”
杜若錦突然憶起昨晚的事,也有些不好意思,一揮手便說道:“撿重點(diǎn)的說。”
綠意說道:“綠意畢竟呆在高家六年多了,如今高家出了事,綠意心裡也不是個滋味,雖然明知出不上力,綠意還是一大早回到了高家,偷偷從側(cè)門溜進(jìn)去的,竟然看見文謙在院子裡走動,她的身子已經(jīng)臃腫不堪,有些失神落魄的,看到我時,竟然一時之間都反應(yīng)不過來,等到回過神來便撲了上來,一直嚷著讓綠意帶她走,離開高家,綠意又不敢推搡她,竟然被她抓得手腕都青紫了……”
綠意將手腕亮了出來,果然,上面還有青紫之色,可見文謙她想離開高家的迫切之心。
杜若錦問道:“那你後來是怎麼掙脫開的?”
綠意一邊握著手腕,揉著青紫之處,一邊說道:“綠意看那會實(shí)在脫不了身,正要說話勸她,就聽見遠(yuǎn)遠(yuǎn)得大夫人在叫她,文謙當(dāng)即慌了神,似是極怕她,鬆開了綠意的手,綠意想從側(cè)門出去已經(jīng)來不及,只好躲在假山後面,聽見大夫人呵斥她爲(wèi)什麼亂跑,懷著高家的子嗣還不知道小心,文謙沒敢說話,就只是低低應(yīng)著,大夫人還說,要不是筆鋒死了,我也不會爲(wèi)難你,誰叫你就懷了個丫頭,不能給高家傳宗接代,廢物。”
說到這裡,綠意口乾舌燥的,先給杜若錦和殘歌斟了茶,後又看了杜若錦一眼,再去動手給自己倒茶,杜若錦一把奪過茶壺來,將自己的手裡的茶杯塞到她手裡,不悅道:“綠意,我就看不上你這唯唯諾諾,我們現(xiàn)在都似是一家人了,你還在我面前期期艾艾的,我看著不喜歡。”
綠意麪上一紅,不依道:“綠意始終還是服侍您的丫鬟呀。”
杜若錦暗歎,知道一時半會跟綠意扯不清這個問題,當(dāng)即一揮手問道:“你接著說,大夫人呵斥完文謙後,又如何了?”
綠意接著說道:“或許是文謙低聲說了句什麼,綠意也沒有聽清,就聽見大夫人大聲喝道你提她做什麼?這會子功夫,她早不知跑哪裡去了,走了也好,省得再給高家招災(zāi)招難的……大夫人便說著話,便帶著文謙遠(yuǎn)遠(yuǎn)走開了,綠意從假山探頭去看,文謙始終不停得朝我這邊望過來,眼神裡都是不甘和忍耐,綠意怕再多生枝節(jié),心裡害怕便回來了。”
杜若錦暗自嘆息,文謙現(xiàn)在無人庇護(hù),又有身孕在身,所以才被大夫人壓制得死死的,不過大夫人說文謙肚子裡懷的是女孩,所以對她沒了以前那麼上心,這件事倒是令人頭疼。
“綠意,你就沒有聽到點(diǎn)別的事情?”
綠意有些茫然得搖搖頭,說道:“什麼事情?”
杜若錦將自己與殘歌去高家大門前,聽到的話說給綠意聽,綠意更加茫然了,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我見府裡幾個下人都幫著搬東西,難不成是要搬離高家?可是即便是別人拿著房契來,高家也可以……”
“高家沒錢了,或者說是高筆鋒私吞了後,那些錢都沒了下文。”杜若錦說得很平靜。
綠意卻久久回不過神來,在看眼裡,高家一直是富甲一方,難道現(xiàn)在要落到搬離高家的地步?畢竟是住過六年的地方,一旦離開也是傷感,綠意跟著也有了些嘆息,倒是殘歌不以爲(wèi)意,只是聽兩人說著,自己一言不發(fā),似是沒有聽到心裡去。
到了晚間,剛用過膳,綠意和殘歌正要準(zhǔn)備回房,便見琥珀匆匆而來,手裡拿著一張拜帖,赫然便是錦親王。
杜若錦失笑,隨即讓琥珀趕緊恭迎錦親王,杜若錦讓綠意拿出那些銀票來,自己揣在懷裡。自己也跟著出了房門,去了正廳。
錦親王帶著張貴大步流星而來,似是忘記了那晚的不快,說道:“本王今日前來,不會再被主人下逐客令了吧?“
杜若錦笑道:“王爺就不怕若錦將這句話當(dāng)成取笑之詞?”
錦親王手中玉扇輕輕一搖,在四周環(huán)顧一圈,說道:“曾幾何時,本王會想到,來這山莊還要得到人的允可?”
杜若錦掏出銀票來,遞給錦親王說道:“給你,這算不算是一點(diǎn)補(bǔ)償?”
錦親王笑道:“恐怕你只是想在這座山莊住的心安理得吧。”錦親王看了看銀票,說道:“呵,跟這山莊的估價(jià)相差無幾,你怕是早已下足了功夫了吧?”
“今日一刻的功夫,說不定省一輩子的麻煩,我這筆賬算的清楚,自己吃不了虧,也不絕沒叫王爺你佔(zhàn)了便宜。”
錦親王朗笑,拍手叫好,說道:“好說,好說,本王自然不會佔(zhàn)你的便宜。”
這句話順著杜若錦的話說下來,雖然沒有錯,可是卻聽來似是有歧義,杜若錦瞪了他一眼,看錦親王淡定自若的神態(tài),倒發(fā)作不出來了。
錦親王和杜若錦在山莊裡閒走,杜若錦繞到書房那邊,推門便進(jìn)去,錦親王卻站在門口遲疑不肯進(jìn)去。
杜若錦站在門內(nèi),望著猶在遲疑的錦親王,眼中神色多了幾分探究,似是要將錦親王看個究竟,就聽見她說道:“王爺,若錦聽說,你時常來此,怎麼今日就駐步不前?難道是心事太多,不足以爲(wèi)外人道也?”
錦親王有些不自然得笑了笑,沒有說話,邁進(jìn)了書房,長長舒了一口氣。去書架那邊,隨手翻出一本書來,撣盡塵土,翻了幾頁,又是悵然若失的表情。
杜若錦走近他,突然發(fā)問:“王爺爲(wèi)什麼每隔七日就會來此山莊?”
錦親王一怔,看著杜若錦的眼神有些閃躲,隨即低下頭繼續(xù)看書,不冷不熱得說道:“七是七日嗎?本王倒是沒有注意,不過就是隨意在山莊小住幾日,換個心境罷了。”
杜若錦聽見錦親王如此說來,倒不知道如何接話,是七日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