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已經結束,客人紛紛離去。紀老夫人將楚小山和鍾紹陽留住,叫他們一起吃了蛋糕再回去。
楚小山巴不得能多留一會兒,倒不是爲了吃蛋糕,而是想找機會多接近一下紀懷遠。
不知道對於今天她做的這個蛋糕,紀懷遠會有什麼樣的看法,剛剛她好像從紀懷遠的臉上看到了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
楚小山暗戳戳的想,紀懷遠現在會不會也有那麼一絲一毫的欣賞她,發現她其實也是有優點的?
她目光嵌在紀懷遠身上,跟隨著他切蛋糕的動作來回的移動,就想聽到他的一句誇讚。
然而沒有。
她並沒有聽到紀懷遠的誇讚,反倒是鍾紹陽在一旁誇張的說:“小山,你真的太棒了,可以在蛋糕上畫畫,還能畫的那麼逼真,不是天才是什麼!”
楚小山敷衍笑笑,假裝客氣,“謝謝啊,也沒那麼好。”
目光繼續盯著紀懷遠。
那人切好蛋糕,先拿一塊放到紀奶奶面前,然後又依次給他們分,這全程都沒看楚小山一眼。
蘇彥姝:“小陽陽說的對,小山就別謙虛了。”
聽到紀老夫人的話,楚小山才從紀懷遠身上移開視線,笑容甜度超標的說:“紀奶奶,您就別誇我了,再誇我就飛天上去了。”
眼睛又悄咪咪的在紀懷遠身上遛了一圈,見人家仍舊沒有反應,她泄氣似的拿著小叉子在蛋糕上戳戳戳。
蘇彥姝瞧瞧小山,再扭頭看看自己的孫子,似乎領會到了什麼。
老太太輕咳一聲,偏頭對鍾紹陽說:“小陽陽啊,過來幫奶奶一個忙。”
鍾紹陽聞聲連忙將最後一口蛋糕吞進肚子裡,起身走到蘇彥姝身邊,“怎麼了奶奶?”
“扶我上樓吃個藥,歲數大了,不吃藥身體頂不住。”
鍾紹陽撓撓頭,上前扶著老太太起身,腦袋卻轉向楚小山那邊,一臉幽怨的盯著楚小山和紀懷遠看。
他知道老太太打的什麼主意。
卻只能在心裡抗議。
紀懷遠自然也知道,他快步走過來,揚聲道:“奶奶,我扶您上去吧!”
誰知老太太手一揮,揚手指了指小山,“你去陪陪小山,你們也好久沒見了,多聊聊天哈!”
楚小山心裡樂的不行,她就知道紀奶奶是向著她說話的。
雖然心裡樂開了花,但在紀懷遠面前,她還是矜持點好。
收住笑,端端正正坐在那,一臉乖巧的樣子對紀老夫人說:“紀奶奶那您早些休息。”
“好,你和阿遠多說說話,奶奶就不陪你們了。”老太太朝她擠了下眼睛。
楚小山捂著臉,嘻嘻嘻的笑,小尾巴翹起來有些收不住。
他們一走,花園裡就只剩下楚小山和紀懷遠兩個人。
一時間氣氛有點尷尬。
紀懷遠坐下來,就坐在楚小山對面。
手拿著泛著金光的小叉子在蛋糕上輕輕一挖,再一擡手,“仙鶴”的頭進了紀懷遠肚子。
隨著蛋糕入腹,男人輕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
楚小山搓著手,緊盯著他的表情,就在她以爲紀懷遠會吃第二口的時候,男人卻沒有了動作。
“不好吃嗎?”她終於沒忍住,還是問了。
紀懷遠擡頭看向她。
她的一雙眼睛裡像是躍動的星光,時時刻刻都那麼明亮。
她很愛笑,沒心沒肺的感覺。時常會讓人有一種她從不知憂愁是何滋味的錯覺。
令人羨慕的同時,也令人嫉妒。
有時候甚至邪惡的想要掐滅她眼中的光芒,然後再狠狠的將她惹哭。
很危險的一種想法。
現在,此時此刻,這樣的想法也很強烈。
紀懷遠盯著她清澈的眼睛看了那麼一瞬,一雙手在膝蓋上莫名收緊,卻也不過是片刻,再漸漸放鬆。
他起身,淡漠的瞥向桌上剩了大半的蛋糕。
“蛋糕做得還不錯,不過我不喜歡吃甜食。”
言罷,轉身離開。
楚小山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一雙眼也逐漸黯淡無光。
蛋糕很好,只是他不喜歡吃。正如,她或許也還不錯,只是,他不喜歡。
是這個意思吧?
楚小山沒有等鍾紹陽,她自己先回了家。
後來的幾天裡,楚小山都很消沉。
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從來沒有這麼昏暗過。
工作被辭退,喜歡的人又變著法子的拒絕自己。
這麼垃圾的,除了她楚小山,還有誰!!!
楚小山仰面倒在牀上,一聲穿透天地的哀嚎,嚇得小紀從地上跳了起來,歪著大腦袋盯著她看。
還好她的小紀這兩天很乖,似乎叛逆期已經過去了,就連晚上也屁顛屁顛的主動跑來和她一起睡。
姐心甚慰啊!
“小紀,過來讓姐姐親親。”
小紀搖擺著大尾巴走到她面前,楚小山抱住它的狗頭一頓狂親。
心情似乎好了那麼一點。
這會兒,房門被敲響。
姜如妍推門進來,手上拿著兩件晚禮服給她看。
“你給媽媽看看,我明天穿哪件會好看?”
明天是楚闊和姜如妍同志的結婚紀念日,每年這天他們都會邀請許多親朋好友來參加。
今年自然也無例外。
楚小山指了指她右手邊那件酒紅色的晚禮裙說:“這個就不錯,紀念日嘛,要喜慶一點。”
姜如妍紅光滿面,嬌羞一笑,“好,那媽媽就聽你的,穿這件。”
轉身歡歡喜喜去試衣服了。
楚小山臉上的笑容消退。
她父母的感情那麼好,可她的感情卻如此坎坷。
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讓她抱得“美人”歸啊!
次日晚。
邀請來的客人已如約而至,楚家後面的小花園也熱鬧了起來。
楚小山照例跟著爸媽和親朋好友問過好,就一個人躲到一旁喝小酒去了。
爸媽恩愛的節日,對她來說就是大型屠狗現場。
她纔不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爸媽結婚紀念日的宴會比較接地氣,來的客人都是他們土豪圈子裡的,大家不喜歡什麼西餐牛排,BBQ纔是他們的最愛。
於是老楚同志特意請了兩個燒烤師傅給大家烤串。
小花園裡氣氛正好。
楚小山一口梅子酒入腹,再擼一口羊肉,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倒也喝出了幾分興致。
這會兒遠處走過來一位中年婦女。
楚小山醉濛濛的眼睛努力睜大,看清這人了。
這女人是父親好友張叔叔的再婚妻子。
一個楚小山非常不喜歡的女人。
瞧著她應當是奔著自己來的,楚小山下意識牴觸,想逃吧,偏偏倆人眼神對上了,硬著頭皮走,不禮貌。
她心裡一番咆哮,強逼著自己咧開嘴角,叫了聲,“何阿姨。”
“小山怎麼自己坐在這?去那邊多好,那邊熱鬧。”
“我在這挺好的,何阿姨不用管我,你們玩的盡興就好。”
“我在那邊也沒事,特意過來瞧瞧你。”說著就在楚小山邊上坐了下來。
楚小山又在心裡一通咆哮。
“小山呀,還沒處對象嗎?”
“還沒,我還小。”
“哎呦,不小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家壯壯都三歲了。”
“……”
楚小山按了下額頭,灌了一口酒。
“你也別瞞阿姨,阿姨知道,你喜歡隔壁紀家那小子是吧?”
楚小山驚訝了一瞬,隨後猜想到估計是楚闊同志喝醉酒說給張叔叔的。
她頭皮發麻,僵硬的笑了下以做迴應。
女人也不在意,繼續叨叨。
“那小子有什麼好!不過就是仗著自己老子有錢,就以爲自己很了不起,要我說他也就是子承父業,一個啃老族罷了。他不值得你喜歡,我們小山這麼好的女孩子,應該配更優秀的男孩子。像我們家壯壯,自己做生意,踏實,靠譜,從不依靠我和你張叔叔。”
楚小山覺得胸口一團火快把她燒穿了。
她有些忍不下去。
“何阿姨,紀懷遠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從小就自立自強,嚴於律己,他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纔不是啃老族。”
許是看出了楚小山臉色的不對,女人訕笑兩聲後,覺得有些尷尬。
其實,她本沒有必要來討這個無趣。來主動找楚小山攀談都是因爲她的兒子陳壯。
陳壯是她和前夫生的,前夫窮的叮噹響,自己以後怎麼活都不知道,更別提能給陳壯什麼好的未來。
她再婚後一直沒有身孕,而張生自己又有兒女,他未來的家產肯定是要留給自己兒女的,又怎麼可能會管她的兒子呢。
她想著雖然無法得到張生的家產,但至少可以依仗張生的人脈,給自己的兒子找一個富貴老婆,那麼他兒子下半輩子也不用愁了。
這不,她才三番兩次主動親近,甚至不惜在一個小輩這裡放低姿態。
見楚小山面色不悅,何美轉了話茬,又說:“紀家門檻高,他的那個父母,哎喲,傲慢的很,都沒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過。你想想,若是嫁到那樣的人家,婆婆公公難相處,上頭還有個老太太,一家子難相處的,那日子可太難過了。”
楚小山聽到這,終於聽不下去了,她“騰”的站起身,面色冷肅的看著她。
“雖然不知道你不停的在我面前編排他們一家人到底是什麼目的,但我告訴你,他的父母雖然有些冷淡,卻都是極有教養的人,還有,紀奶奶也是很好的人,看待我就像看待親孫女兒一樣,我不允許你在我面前這樣說她。我敬你是長輩,才叫你一聲阿姨,可你今天的一番話,很不符合長輩的身份!”
楚小山言辭犀利,幾乎未留情面,說完留下目瞪口呆的女人起身自顧自的離開。
她平時很少會露鋒芒,今天確實被氣到了。
說她喜歡的人不好,那不就等於在說她眼瞎麼!
楚小山走後,在她身後右側角落裡站著的男人呆愣了許久。
紀懷遠被奶奶差遣著來給楚小山爸媽送一份紀念日禮物,誰知送完禮物要離開的時候,卻一不小心聽到了方纔這兩人的對話。
男人指尖微微掙動,慢慢蜷縮起來,似乎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壓制著即將衝出心口的某種情緒。
可那情緒到底是什麼,他又說不清。
他以爲,楚小山一定是特別討厭他爸媽的,畢竟從以前到現在,他們從沒給過楚小山一個笑臉。
但是今天意外的,叫他聽到這些。
紀懷遠震驚之餘,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悄悄蔓延。
楚小山從小花園離開,出了家門,在小區裡轉悠了會兒。
家裡太吵,吵的她心煩意亂。外面倒是安靜。
夜空繁星密佈,無數個星星簇擁在一起,拼命的給人間送來一點光亮。
她擡頭望著……望著,如同被夜空凝視著一樣。
頭仰的太久,腳底失去了重心,向後退了兩步沒站穩,直接摔了個屁股墩兒。
“哎喲,屁股好痛!”
結結實實的摔了一下,楚小山滿臉囧意的四下望望。
前面沒人、左面沒人、右面沒人、後面……
“紀……紀懷遠?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楚小山抱著頭,臉上寫滿了尷尬。
“就在你摔倒的時候!”
這狗男人真的是,摔倒不來扶一下也就罷了,還這麼直接的戳破人家的尷尬。
楚小山拍拍屁股從地上爬起來。
“這麼晚,你怎麼還沒睡?”
等了會兒,也沒見他有回答的意思,楚小山揉揉摔痛的屁股,嘴裡小聲咕噥著什麼往回走。路過紀懷遠身旁時才聽他說:“睡不著。你喝酒了?”
她停下腳步,面對面看著紀懷遠。
“喝了一點點。”
她酒量並不是很好,其實這會兒醉意已經很濃了。
酒後露出些許憨態,使她這本來看上去就清純無害的臉,更有幾分懵懂清澈的樣子。
紀懷遠心口一跳。
竟是下意識的將手附在她的臉上,將她的臉推開。
楚小山被推的一愣。
剛要發問,卻聽男人破天荒說了句,“喝了酒,就早點回去睡覺。別在外面亂晃,增加犯罪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