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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鬼宅

但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當下拱手道:“過往客人迷了路,想要借宿一晚,還請老人家行個方便。”

老人看了看兩人,一言不發。“砰”地一聲,門又關得嚴絲合縫。尉遲方不禁瞠目結舌。唐風渾樸,留宿客人往往視爲理所當然,斷無不容之理,老人的態度甚爲失禮。正躊躇間,門卻再次打開。指了指手中燈籠,打了個“跟我來”的手勢,便徑直往裡去了。

暗淡的燈籠光在前頭搖晃著,穿行在迴廊之下,曲曲折折也不知走到了哪裡,莊中地盤竟是出乎意料地寬廣。天色已晚,偌大的地方並無一絲燈火,四周什麼也看不見。

老人腳步甚爲遲緩,有一條腿是跛的,竟然是個殘廢的啞巴,兩人只得跟在他身後慢慢行走。終於,他停在一處偏房前,依舊一言不發。校尉推門走進去,地方倒寬敞,也有一張竹榻,卻積滿灰塵,看起來已有很久沒有用過。正要致謝,砰地一聲,門卻在身後猛然關上。尉遲方心中一驚,推門望時,燈籠已隱沒在黑暗中,不見了老者的影子。

“這……這人真古怪!”

“嗯。”

身邊同伴漫應著,手中引火木亮起,點燃了桌上一根燒剩半截的蠟燭。溫暖光線使得這冷清的屋子有了活氣。

“李兄,不覺得這地方透著邪氣麼?”校尉不死心地碰了碰李淳風,後者已經將溼透的外袍脫下來,掛在窗櫺上,看情形大有既來之則安之的意思。

“邪氣?”

“是啊,那老人的模樣……還有,山坳之中怎會有這麼大的莊子……”

“你我只是留宿,管主人家做什麼?”李淳風打了個哈欠,道:“尉遲不累,我可倦了。”

正要除靴,神色忽然一動。雨聲此刻已經小了許多,順著風傳來兩聲似有似無的嗚咽。在這悽清的夜中聽起來,分外令人毛骨悚然。尉遲方也同時察覺,道:“李兄,你聽!”

“聽見了。”酒肆主人和衣臥下,含糊不清地說:“睡吧。”

“可是明明有人在哭……”

“那也不關你我之事。”

“咳……”尉遲方剛想說話,眼角瞥見窗櫺上有個黑影,似乎在向內窺探。頓時神經緊繃起來,大喝一聲:“誰?”

寂靜無聲,連忙推門出去,四下張望。雨已停了,黑沉沉的什麼也沒有,彷彿剛纔只不過是自己幻覺。就在這時,校尉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個虎跳轉身,才發現那人是李淳風。

“你在幹什麼?”

“李兄!剛剛這裡似乎有人!”

李淳風望了望門外,順手拿起衣袍披在身上,又取過桌上蠟燭,“走吧。”

“……去哪裡?”

嘆了口氣,“倘若不陪尉遲一探究竟,只怕你今夜都要疑神疑鬼,害我難以安枕。”

四周安靜之極,連犬吠蟲鳴都沒有,除了遠處一線光亮,更看不到絲毫活人居住的跡象。逐漸接近光線來處,卻是一座祠堂。門前也掛著兩隻白紙燈籠,大門虛掩,頂上有斑駁的“懷氏宗祠”四個字,光線便從門縫中射出來。試著推了一下,轉軸處極不靈活,似乎常年不曾開啓。當下用些力氣,將門推開,跨了進去。突然“砰”地一聲,門在身後驀然關上,發出巨響。

兩人對望一眼,均覺得蹊蹺。微弱燭光從內堂透出,顯得格外悽清詭異。一步跨入,突然呆住了:偌大廳中只亮著一支白色蠟燭,燭淚紛披,即將燃到盡頭。幽暗燭光照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十幾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用鐵鏈鎖在一處。奇怪的是並未呼救,彷彿沒有看見闖入者一樣,臉上掛著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這……這是怎麼回事?”

尉遲方來不及多想,順手抽出刀來,將靠自己最近的一人身上鎖鏈砍斷。那是個大約三十來歲的男子,呆滯無神的眼光盯著校尉看了一會兒,突然咧嘴笑了一下,沒等尉遲方反應過來,對方已狠狠撲上來,張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向他頸中咬去。

這一下大吃一驚,猛地一推,將那人甩了出去,不小心卻碰翻蠟燭,四周頓時一片漆黑。黑暗中只聽見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肩頭再次被人抓住。看不見情勢,憑感覺左拳擊出,那人含糊不清地痛呼一聲,砰然倒地。

即令膽量夠大,在這陌生的黑暗之中仍是心中發毛。尉遲方後退兩步,惶然叫道:“李兄!”卻不聞回答。伸手向後抓去,碰到一隻手,連忙握住,稍覺安心,道:“這……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仍然無人迴應,心中生出一絲異樣,似乎有什麼不對。握著的那隻手僵硬冰冷,沒有一點溫度。大驚回頭,蛇形閃電正於此時穿窗而過,蜿蜒於頭頂,照出一張有著血紅嘴脣的慘白臉孔,瞬間不見。

他這一下魂飛魄散,猛一甩手,竟然沒能掙脫,黑暗中的人反倒向著自己壓了下來。和那隻手一樣,這身體也是僵硬冰冷的,感受不到一點活人的氣息。腦中掠過種種幻象,頓時手足發麻,渾身寒毛都倒豎起來。想要喊叫,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混亂之中,眼前頓時一亮,不知是誰在身後點起了燈籠。燈光將人影拉長扭曲,斜斜地投射在牆上。尉遲方大叫一聲,推開身上的人,翻身跳起來,抽出腰間寶刀,想也不想朝身後揮去。耳邊聽到一人“嘖”了一聲,道:“小心,刀槍無眼,朋友一場,莫說我訛你的湯藥費。”

校尉硬生生頓住了刀,這聲音分明是李淳風的。驚疑之下回頭,連脖頸也扭得生疼,一人提著白燈籠站在自己身後,左眉挑起,面上笑意未斂,不是自己那位朋友是誰?再看身前,方纔自己拉住的那人竟是一個真人般大小的木偶,臉上糊以白紙,黑墨塗就的眉眼,畫著硃砂的嘴脣。身上塗漆的桐油尚未乾透,難怪方纔竟然甩之不脫。方纔攻擊自己的人倒在地上,已經被自己那拳打暈了過去。

“你剛剛不在這裡?”

“啊,我見蠟燭快燒完了,就返回門口取了這個。”酒肆主人晃了晃手中燈籠,神態甚是輕鬆,“拿著。”

尉遲方起先不明所以,後來見李淳風在男子之前蹲下身,這才明白過來,連忙舉起蠟燭爲他照明。酒肆主人熟練地翻起對方眼皮看了看,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站起身,走近地上用鐵鏈鎖著的其他衆人,一一診脈,又將手伸到一名女童眼前晃了晃。那女童呆呆地瞪著眼,臉上帶著癡笑,毫無反應。

“木人紙馬,是附身驅鬼之術。如此看來,這宅中的確有古怪。”

“當然古怪!”尉遲方沒好氣地接口,“說不定……”

突然打了個寒噤,說不下去了,李淳風瞥了他一眼:“說不定什麼?”

“呃……我是說……你是否曾聽說有一類山精鬼魅,專門幻化宅院引誘行人?莫非……莫非這祠堂其實是座大墓……這裡的人都是被鬼迷了?”

“嗯,確有可能。”問的人吞吞吐吐,答的人煞有介事,“又或者這墓主人是個妙齡女鬼,見尉遲年少英豪,心中慕悅,特意點化了這座屋子相留。”

“我可不是開玩笑!”發覺對方在取笑自己,尉遲方不禁有些著惱,“再說,要留也該留李兄纔是。”

“哈哈。”笑容未斂,李淳風突然聳了聳鼻子,“咦”了一聲,道:“是什麼味道?”

尉遲方也深吸一口氣,並未覺得有什麼異樣。正要開口,卻見李淳風雙眸閃閃發亮,盯著供桌上的一樣東西。那是一座黑漆牌位,上面卻沒有寫名字。剛要走過去,突然一陣風從門外捲了進來,將廳門砰地關上。尉遲方一驚,長刀應聲而出。暴雨已停,寂靜中只聽到單調的“篤篤”聲,轉頭望去,不由得悚然:地上那尊木偶不知何時立了起來,緩緩向前跳動。

“尉遲,出刀!”

校尉正在驚疑不定,聽到這句話不再猶豫,雙手舉刀照著木偶當頭劈下,偶人應手中分,兩段分左右頹然倒地。其中一段向自己飛來,長刀一格,將它碰飛,不提防身前多了一個瘦小人影,明晃晃的匕首直逼自己咽喉。此時已知道是人非鬼,更不懼怕,閃身避過鋒刃,順勢出腿掃向那人下盤。攻擊者站立不穩,踉蹌著俯跌下去。見此良機,想也不想伸手去抓,一把拉住了那人衣帶,剛要使力,嚓地一聲裂帛,手上一空,身不由主往後退了一步,卻是那人伸出匕首割斷了自己的衣帶。

這樣一來,先機已失。那人毫不猶豫,推窗直跳了出去,尉遲方剛要追過去,突然眼前陡然火光閃耀,一羣人舉著火把松明,從祠堂門口衝了進來。

“抓住他們!”

“妖怪,妖怪!”

“燒死他!”

轉瞬間兩人已被一羣獵戶模樣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目光所及,都是一臉憤怒的扭曲面孔,幾乎要從眼中噴出火來。見情形不對,校尉正要抽刀,卻被李淳風伸手按下,朗聲道:“在下等是這山中迷路的客人,暫借此處避雨。不知何事開罪各位,還請明示。”

也許是看到兩人的模樣不像想象中的妖怪,人羣靜了一靜。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是你們?”這聲音乍聽之下有些耳熟,仔細看那人形貌依稀可辨,正是白日裡與兩人爭獵物的瘦小獵戶。尉遲方心中一喜,連忙上前一步,卻被爲首的英悍青年警惕地攔住了,滿臉都是敵意,臉孔也甚熟悉——是那瘦小獵戶的兄長。

“什麼事?”

人羣讓開,現出一個四十餘歲的男子,身材魁梧,雙目如炬,兩鬢微微花白,看起來像是此地主人。

“三爺,是這兩個外路人,擅闖祠堂,還開了棺!”

中年男子打斷了獵戶憤憤不平的述說,望向兩人,“爲何鬼鬼祟祟,到我們懷家莊窺探?”

“還用問?一定不懷好意!說不定就是山中妖邪變化的……”

“喂!說話要仔細!”尉遲方終於忍不住開口,憤然道:“我們是來投宿的,說什麼妖邪?”一面四下打量,想要找出收留自己的那啞老人,卻沒有見到。

“胡說八道,既然來投宿,怎會跑到這裡?”另一名年輕村民神色輕蔑,“李先生未卜先知,早就猜到會有人來搗亂,果然沒錯!隨你再厲害的妖魔鬼怪,見了他也得老老實實。”

“李先生?什麼李先生?”

“還能有誰,當然是隨意樓那位神通廣大的仙人哪!”

乍聽這個名字從村民口中說出,兩人不禁都怔了怔。祭天臺之事後,有關隨意樓中李先生的各式傳言便在長安城中流傳開來了。傳說中,此人法力超羣,能知過去未來,甚至將他當成半仙之體。這是意料中的事:與今日不同,古人對鬼神玄妙之事往往深信不疑,即令正史,也常有某某白日飛昇、某某異人預言之類記載。另一方面,戰亂災禍的頻繁發生令人心脆弱,潛意識中,或許都希望世間有能夠強於自己的存在。即令本尊尚在,對此事恐怕也無可奈何。但此刻自己明明在此,獵戶口中所說又是何人?

念頭剛轉,人羣之外突然一陣騷動。村民爭先恐後涌了過去,七嘴八舌將中間一人圍住。年輕村民滿臉都是得意之色,道:“好啦,李先生來了!這回你們可跑不掉了!”

循聲望去,只見兩名侍從模樣的俊秀少年簇擁著一人越衆而出,青衫束髮,身形秀頎,單看裝束尉遲方幾乎以爲就是自己身邊的友人。再定睛看去,眉目雅緻清絕,顧盼有神,脣上卻有一抹短髭。四目交投,尉遲方瞪大了眼,手指那人道:“你……你……”

“李兄。”不著痕跡地截斷了校尉的話,李淳風向來人拱手,神情自若,“可還記得在下麼?在下姓雲名拂。”

聽他如此說,人羣頓時靜下來,似是沒想到心目中的“救星”與這兩名“疑犯”相識,先前誇誇其談的村民也呆住了。那人臉上現出紅暈,一瞬間神色交織著歡喜、羞澀與一絲微惱,很快又恢復了正常,瀟灑回禮:“雲兄,尉遲兄,長安一別,久不見了。”

直到來人開口,尉遲方纔確定自己並沒看錯,也不是身在夢中:眼前這被獵戶當作李淳風的人,竟是金枝玉葉的拂雲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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