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景淵想要除掉阮靖霆的想法並不難猜測,雖然阮景淵心中也對阮夫人產生了芥蒂,但那到底是他的親孃!可是阮靖霆呢?一個他同母異父的弟弟,一個他名義上的堂弟,一個他從小到大都護著的弟弟!
這樣被背叛、被利用、被圖謀的情緒糾結在一起,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厭惡並且欲除之而後快的感情。
不是他不再疼愛他了,而是阮靖霆做的實在是過線了。不說阮老爺的事情,就單憑那“夜來香”,阮景淵也不可能簡單放過他。
有一就有二,這一回阮景淵沒事,可不能保證下一回也能逃過一劫。
人都是自私的動物,自己的性命必然比其他人的更珍貴,哪怕那個“其他人”指的是自己的血親。
阮老爺的死雖然讓阮景淵深恨那個兇手,但是真正觸及到他暴怒底線的,卻是因爲阮靖霆也對著他出手了。
真是叔可忍,嬸嬸都不能忍了!
現在不除掉阮靖霆這塊毒瘤,還想更待何時?
“少爺,你說阮靖霆既然做了這些事情,難道他就沒有想過被發(fā)現的後果嗎?”我覺得阮靖霆雖然大膽,但是未必是一個傻人。既然做了壞事,他肯定會尋求自我保護的,畢竟是人都怕死嘛。
阮景淵的腳步頓了頓,沉聲道:“你說得對,是我想漏了。不過你……能應付嗎?”說著斜眼看了我一眼。
“若是他尋了打手,我倒是不怕。”我垂下眼睛暗想,“但既然他能弄來‘夜來香’這種東西,難保他手上不會有其他的‘好東西’。我醫(yī)術一般,不能完全保證,所以少爺,你還是先吃了這藥吧。”
我從懷裡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從裡頭倒出來一顆小指尖大小的豔得發(fā)亮的紅色丸藥。
“這是什麼?”
“我?guī)熓迮涞乃帲桓艺f是解百毒吧,但至少能吊著一條命拖到大夫來爲止。”其實這只是自謙罷了,依著檮杌師叔悶不吭聲的性子,他會拿給我的藥定然都是極好的,比起解百毒這個屬性想必只好不壞,也就是蠱蟲那一類逆天的玩意兒可能不大對付,但能吊命那是肯定的。
但是話說得太滿了總是罪過,還是謙虛一點比較好。
阮景淵點點頭,居然一點兒不遲疑的就接過藥丸吞了下去。
“你難道就這麼信任我?要是這是一丸毒藥怎麼辦?”我不免有些好奇,阮景淵可不是一個容易刷好感度的傢伙呢。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道:“那我就拖著你一起死!”
我:
親,殉情神馬的,咱還是算了吧!我還想好好活幾年呢!我摸了摸鼻子,暗自腹誹。
等走到阮夫人的正院的時候,阮夫人正拉著阮靖霆的手,笑瞇瞇的同他說著什麼。
門外阮景淵的腳步幾不可查的停頓了一下,然後才掛著同往常一樣的笑意走了進去。
“娘,你和靖霆都在說些什麼呢?大老遠的,兒子就聽見你們的笑聲了!”
阮夫人看見兒子來了,當下越發(fā)的開心了,朝著阮景淵招招手,示意他靠過去。
“我的兒,你身子可是大好了?”
“娘放心,石大夫技術精湛,兒子已經好全了。”
阮夫人兩手搭在阮景淵兩邊的胳膊上,仔仔細細的把他上下打量完了,這才滿意說道:“好,好,我兒到底還是熬過來了!”
他們母子兩個在一邊說話,我倒
是用餘光看了眼阮靖霆。嘖嘖,臉都黑了有木有!
然後他站起來笑著對阮景淵一鞠躬,“弟弟在這裡恭喜二堂哥你康復了!”
阮景淵將阮靖霆扶了起來,埋怨的道:“你我都是兄弟,見面時何須如此多禮,你先坐下。”
上首的阮夫人則看著兄弟兩個感情深厚的樣子,臉上頗有些自豪。
我暗自撇了撇嘴,這兩個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到臨頭了,居然還在這兒陪著阮景淵那貨演戲,嘖嘖。
阮夫人又問道:“我的兒,你用過早膳了沒?你往常這時候不是還該在牀上的嗎?”
阮景淵這貨的賴牀功夫果然全府皆知啊。
阮靖霆也在旁邊摸摸偷笑,阮景淵帶了點兒嗔意道:“娘,您這是什麼意思,兒子想早些來給您請安也不好嗎?”
“真的是給我來請安嗎?”阮夫人一臉的不相信,又偏過頭問我道:“巧綠啊,你說,你家少爺這麼早醒來是爲了什麼?”
不是吧,這問題也要拖上我?我躲不過去,只好說道:“回夫人的話,昨兒晚上少爺心裡頭就有記掛著的人了,今早上奴婢帶著人進屋的時候少爺早就穿戴好了,想來是因爲迫不及待吧。”可不是麼,迫不及待見到你們兩個。
但我的話說的模糊,果然阮夫人和阮靖霆聽了都是一臉的促狹,“我的兒,難道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快些說出來,也好讓娘給你掌掌眼,若真是個好的,咱們也好趕緊娶進來不是?你都已經二十五了!老大不小啦,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當上祖母呢……”
“嬸嬸說的是,二堂哥,你眼界向來頗高,也不知這回哪位姑娘如此好運居然能入得了你的眼呢?”
阮靖霆的話乍一聽上去很正常,但細品起來,卻是嘲諷了阮景淵沒人要……咳咳,果然是讀書人,殺人不見血的。
我站在牆邊的角落裡,低著頭心中悶笑。
往常還不覺得,如今知道了阮靖霆心裡的仇恨,這才發(fā)現,其實他的每一句話都帶足了嘲諷的意思,偏生別人還感覺不出來,傻傻只當他在誇自己呢!
果然阮景淵也察覺到了,他臉色先是一黑,然後羞澀地低下了頭小聲說:“娘!您既然知道了……又爲何這樣打趣兒子?”
阮夫人和阮靖霆對視一眼,詫異地異口同聲問道:“這、這是真的啊?”看起來阮景淵不近女色的形象深入人心啊。
阮景淵露出來的兩隻耳朵越發(fā)的酡紅了,“兒子的心裡確實記掛著呢。”
阮夫人會心一笑,有些迫不及待問道:“那可好,我的兒啊,快些說出來,究竟是哪家的姑娘?”結果話音未落,就見阮景淵擡起頭,冰冷的視線掃過兩人,接口道:“不是別人,正是娘和堂弟呢。”
兩人一驚,阮夫人還未反應過來,方纔明明是在說兒子的心上人,怎麼他一轉口,就變成記掛著她和靖霆了?倒是阮夫人旁邊的阮靖霆,眸光一閃,一瞬間就反應了過來,神態(tài)戒備。
“二堂哥,你這是什麼意思?”阮靖霆看上去很是冷靜的問了一句,若非他的眼睛一直滴溜溜的在四處轉動,我還當真以爲他就那麼淡定了呢。
阮景淵一撩衣袍在旁邊坐下了,手裡捧著一隻空的茶盞,不斷地把玩著。“我也沒什麼意思,就是想問一下堂弟你,毒殺了我爹,又給我下了‘夜來香’之後,你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我娘了嗎?”
短短一
句話卻包含了許多爆炸性的消息,阮夫人被炸暈了頭腦,只愣愣的看著阮景淵,一時半會兒還反應不過來。
阮靖霆立刻皺緊眉頭,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道:“你都知道了?”
他這話相當於是間接的供認不諱了。
“嗯。”阮景淵丟開了手上的茶蓋子,落在旁邊黃花梨的木幾上,發(fā)出“噹啷”的一聲脆響來,又快速的打了幾個璇兒,那聲音越來越急,就彷彿眼下越發(fā)緊張起來的氣氛。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還真當自己做的那麼隱秘嗎?”
阮靖霆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掌也握緊成拳,咬緊牙關恨恨的看著他,卻不發(fā)一語。
這時候阮夫人才回過神來,驚慌的從椅子上起身,想要撲到阮景淵的身邊。“你、你剛纔說的是……你爹的死,究竟誰纔是兇手?”
阮夫人果然深愛著阮老爺,此刻她毫不關注自己兒子的事情,一開口就問了阮老爺。
聞言,阮景淵神色不變,想來在看見報告之後他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吧。
“既然我說了您不信,不如問問您身邊那位,您的好兒子?”
這可又是一個炸彈來著,一下子阮夫人和阮靖霆都白了臉色,連聲音都虛弱了不少。
“這……你怎麼會知道的……你怎麼可能會知道?”
阮景淵有些煩躁的閉上了眼睛,不想再看那兩個人。明明一個是他孃親,一個是他的弟弟,他們都是他最親近的人呵,結果正是這些人從背後生生的給他插了好幾刀。
痛入骨髓啊。
“我都說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們還真當那些事情很難查嗎?”
屁話,當然難查了!本身十八年前的阮夫人和阮英廉就有掃過尾,好不容易當中有人能逃出生天吧,結果後來阮靖霆調查的時候又插了一手,要不是這回是老紙出的手,我看你阮景淵能不能查出來!
我默默地在背後給了阮景淵這貨一個白眼兒。真是的,居然敢不珍惜老紙親自出手的勞動成果,哼!
阮景淵長嘆了口氣,緩緩地半睜開了眼睛,偏頭時視線落在了阮夫人裙下微微露出一點兒頭的繡花鞋上。那丁香色的綢緞鞋面兒上用五彩的絲線繡了五蝠圖,煞是豔麗好看。
卻不太適合阮夫人這樣年紀的人。
“我今天正是爲了這事兒來的,不管十八年前如何,如今也就剩下咱們三個知情人了,就趁著今天,把事情乾淨利落的解決掉吧。”
他挑起了眉頭,帶著一股子不合時宜的妖媚,有些冷淡的說道。
“我今天就是爲了這事兒來的,不管十八年前如何,如今滿打滿算,也就只剩下咱們三個知情人了,就趁著今天,把事情乾淨利落的解決掉吧。”
阮景淵的話說得看似寬容,但恐怕只有我才知道,他究竟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住了自己心裡想直接提著刀殺進來的慾望。
嘖嘖,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平常越是理智的人,發(fā)起狂來就越像個瘋子。
在我看來,現在的阮景淵就是一個理智到了極點的瘋子。只要有人不小心撩撥了他腦子裡的那根神經,只怕後果就不堪設想了喲!
“十八年前,呵,曾經發(fā)生過什麼嗎?”到了這時候,阮夫人還是要嘴硬一下,長長的指甲扣入了肉中,蓋住手的長袖微微抖動,她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卻還硬撐著一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