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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七

到了端午。祖父同翠翠在三天前業(yè)已預(yù)先約好,祖父守船,翠翠同黃狗過順順吊腳樓去看熱鬧。翠翠先不答應(yīng),後來答應(yīng)了。但過了一天,翠翠又翻悔回來,以爲(wèi)要看兩人去看,要守船兩人守船。祖父明白那個意思,是翠翠玩心與愛心相戰(zhàn)爭的結(jié)果。爲(wèi)了祖父的牽絆,應(yīng)當(dāng)玩的也無法去玩,這不成!祖父含笑說:“翠翠,你這是爲(wèi)什麼?說定了的又翻悔,同茶峒人平素品德不相稱。我們應(yīng)當(dāng)說一是一,不許三心二意。我記性並不壞到這樣子,把你答應(yīng)了我的即刻忘掉!”祖父雖那麼說,很顯然的事,祖父對於翠翠的打算是同意的。但人太乖了,祖父有點愀然不樂了。見祖父不再說話,翠翠就說:“我走了,誰陪你?”

祖父說:“你走了,船陪我。”

翠翠把眉毛皺攏去苦笑著,“船陪你,嗨,嗨,船陪你。爺爺,你真是……”

祖父心想:“你總有一天會要走的。”但不敢提這件事。祖父一時無話可說,於是走過屋後塔下小圃裡去看蔥,翠翠跟過去。

“爺爺,我決定不去,要去讓船去,我替船陪你!”

“好,翠翠,你不去我去,我還得戴了朵紅花,裝劉老老進城去見世面!”

兩人都爲(wèi)這句話笑了許久。

祖父理蔥,翠翠卻摘了一根大蔥嗚嗚吹著。有人在東岸喊過渡,翠翠不讓祖父佔先,便忙著跑下去,跳上了渡船,援著橫溪纜子拉船過溪去接人。一面拉船一面喊祖父:

“爺爺,你唱,你唱!”

祖父不唱,卻只站在高巖上望翠翠,把手搖著,一句話不說。

祖父有點心事。心事重重的,翠翠長大了。

翠翠一天比一天大了,無意中提到什麼時會紅臉了。時間在成長她,似乎正催促她,使她在另外一件事情上負點兒責(zé)。她歡喜看撲粉滿臉的新嫁娘,歡喜說到關(guān)於新嫁娘的故事,歡喜把野花戴到頭上去,還歡喜聽人唱歌。茶峒人的歌聲,纏綿處她已領(lǐng)略得出。她有時彷彿孤獨了一點,愛坐在巖石上去,向天空一起雲(yún)一顆星凝眸。祖父若問:“翠翠,想什麼?”她便帶著點兒害羞情緒,輕輕的說:“在看水鴨子打架!”照當(dāng)?shù)亓?xí)慣意思就是“翠翠不想什麼”。但在心裡卻同時又自問:“翠翠,你真在想什麼?”同是自己也在心裡答著:“我想的很遠,很多。可是我不知想些什麼。”她的確在想,又的確連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這女孩子身體既發(fā)育得很完全,在本身上因年齡自然而來的一件“奇事”,到月就來,也使她多了些思索,多了些夢。

祖父明白這類事情對於一個女子的影響,祖父心情也變了些。祖父是一個在自然裡活了七十年的人,但在人事上的自然現(xiàn)象,就有了些不能安排外。因爲(wèi)翠翠的長成,使祖父記起了些舊事,從掩埋在一大堆時間裡的故事中,重新找回了些東西。

翠翠的母親,某一時節(jié)原同翠翠一個樣子。眉毛長,眼睛大,皮膚紅紅的。也乖得使人憐愛——也懂在一些小處,起眼動眉毛,使家中長輩快樂。也彷彿永遠不會同家中這一個分開。但一點不幸來了,她認識了那個兵。到末了丟開老的和小的,卻陪那個兵死了。這些事從老船伕說來誰也無罪過,只應(yīng)“天”去負責(zé)。翠翠的祖父口中不怨天,心卻不能完全同意這種不幸的安排。攤派到本身的一份,說來實在不公平!說是放下了,也正是不能放下的莫可奈何容忍到的一件事!

那時還有個翠翠。如今假若翠翠又同媽媽一樣,老船伕的年齡,還能把小雛兒再育下去嗎?人願意神卻不同意!人太老了,應(yīng)當(dāng)休息了,凡是一個良善的鄉(xiāng)下人,所應(yīng)得到的勞苦與不幸,全得到了。假若另外高處有一個上帝,這上帝且有一雙手支配一切,很明顯的事,十分公道的辦法,是應(yīng)把祖父先收回去,再來讓那個年青的在新的生活上得到應(yīng)分接受那幸或不幸,才合道理。

可是祖父並不那麼想。他爲(wèi)翠翠擔(dān)心。他有時便躺到門外巖石上,對著星子想他的心事。他以爲(wèi)死是應(yīng)當(dāng)快到了的,正因爲(wèi)翠翠人已長大了,證明自己也真正老了。無論如何,得讓翠翠有個著落。翠翠既是她那可憐母親交把他的,翠翠大了,他也得把翠翠交給一個人,他的事纔算完結(jié)!交給誰?必需什麼樣的人方不委屈她?

前幾天順順家天保大老過溪時,同祖父談話,這心直口快的青年人,第一句話就說:

“老伯伯,你翠翠長得真標緻,象個觀音樣子。再過兩年,若我有閒空能留在茶峒照料事情,不必象老鴉到處飛,我一定每夜到這溪邊來爲(wèi)翠翠唱歌。”

祖父用微笑獎勵這種自白。一面把船拉動,一面把那雙小眼睛瞅著大老。

於是大老又說:

“翠翠太嬌了,我擔(dān)心她只宜於聽點茶峒人的歌聲,不能作茶峒女子做媳婦的一切正經(jīng)事。我要個能聽我唱歌的情人,卻更不能缺少個照料家務(wù)的媳婦。‘又要馬兒不吃草,又要馬兒走得好,’唉,這兩句話恰是古人爲(wèi)我說的!”

祖父慢條斯理把船掉了頭,讓船尾傍岸,就說:

“大老,也有這種事兒!你瞧著吧。”究竟是什麼事,祖父可並不明白說下去。那青年走去後,祖父溫習(xí)著那些出於一個男子口中的真話,實在又愁又喜。翠翠若應(yīng)當(dāng)交把一個人,這個人是不是適宜於照料翠翠?當(dāng)真交把了他,翠翠是不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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