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閣的少女們對生孩子有種天生的畏懼,林逐汐也不例外。她到產(chǎn)房也幫不到什麼忙,但總還要去那邊守著等喜信。她肯定不會進(jìn)產(chǎn)房,華夫人也不會讓她進(jìn)去幫倒忙,只坐在產(chǎn)房外的小廳裡等消息。
下人送來熱茶,她卻沒心情喝,坐在那裡發(fā)呆。
產(chǎn)房裡一切都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一切準(zhǔn)備都是現(xiàn)成的,此時也絲毫不顯得忙亂。
馮氏這是頭胎,並沒有補(bǔ)得太過,孩子不是很大,胎位又正,過程還不算艱難。
下人來來回回地忙碌著送紅糖煮雞蛋和參片蔘湯,不斷有鮮紅的血水被下人端出來,那鮮紅的顏色看得林逐汐心驚膽戰(zhàn),覺得自己鼻間都是血腥味,一時間心亂如麻坐立不安。
林逐鴻已進(jìn)產(chǎn)房去陪伴馮氏,林逐湄雖也害怕,但依然強(qiáng)撐著來等消息,但如今兩姐妹誰都沒有說話的心思。林逐汐覺得自己從身到心都是冰涼的。
血水像沒完沒了一樣端出來,林逐汐到後來已轉(zhuǎn)過視線不敢看,但心裡的恐慌有增無減,等消息什麼的真是種煎熬。
好在熬了一夜,次日天亮?xí)r,產(chǎn)房裡傳出嬰兒的啼哭聲。很快丫鬟喜氣洋洋地過來稟報,馮氏生了個大胖小子。
林逐汐總算長長地鬆口氣。
現(xiàn)在所有人都要忙著照顧馮氏和剛出生的孩子,林逐鴻還要向各家報喜,很多瑣事要處理。林逐汐知道自己留在這裡也是拖累,何況得到確切消息,她也可以放心回去,當(dāng)下堅決地告辭。
回到自己房間裡,她呆呆地坐在窗前,望著窗外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出神,仍沒從那種驚慌中緩過神。女子生產(chǎn)的事給她留下很大的陰影,那一盆盆的血水幾乎把她嚇傻了,當(dāng)時看她似乎穩(wěn)得住,實際上哪裡是穩(wěn)當(dāng)?根本就是被嚇呆了。
“小姐,吃點東西吧!”成雙手巧,熬製了細(xì)粥端過來。小姐昨日晚飯都沒來得及吃就去等消息,一夜未眠又水米未進(jìn),如今不吃點東西哪裡受得住?
林逐汐連連擺手,此時她哪裡吃得下?鼻翼間似乎都是血腥味。
“好歹也要吃一口,這麼長時間,如果不吃,身體會壞的。”成雙語重心長地勸。
“吃不下。”林逐汐驚魂未定。
“奴婢做了細(xì)粥,還有酸口開胃的小菜。”成雙也跟著去了,這時也膽戰(zhàn)心驚,但她到底聽過,也見過僕婦生產(chǎn),也知道生產(chǎn)不易,甚至難產(chǎn)的都見過一次,所以這會兒精神還好。
“也好,那就吃點吧!”林逐汐點頭,也不想讓成雙跟著自己擔(dān)驚受怕,還是少折騰些爲(wèi)妙。
小菜是酸口的,將鼻翼間的血腥味壓下去不少,林逐汐總算有了些胃口,倒是吃下去不少。
丫鬟進(jìn)來收拾碗筷,馮氏身邊的丫鬟已喜笑顏開地送來紅蛋,這還是林逐汐第一次吃到紅蛋,感覺頗爲(wèi)稀奇。
今天是休沐日,林欽沒去上朝,很快收到長子嫡孫出生的消息。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林欽聽到這樣的好消息時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好!真是太好了!”
華夫人和林逐鴻都是滿臉
的喜悅。
“喜信可有送出去?馮家那邊可曾派人通知?華家在外任職隔得遠(yuǎn),得到消息的時間恐怕會晚些,但也要馬上寫信通知他們。”
“還請父親爲(wèi)孩子取名。”林逐鴻態(tài)度嚴(yán)肅。
林家看重嫡孫,孩子的名字自然不能太過隨意。林逐鴻也就有個取乳名的權(quán)利,孩子正兒八經(jīng)的大名是輪不到他來取的。
林欽沉吟片刻道:“孩子的名字等滿月再取,等我仔細(xì)想想,取個響亮又好聽的名字來。你先給孩子取個乳名就是。”
林逐鴻默默地看一眼父親,心裡很無奈,但更多的是掩不住的歡喜和自豪。
“孩子滿月時多請些親友來熱鬧熱鬧。”華夫人囑咐道:“這段日子就讓馮氏多加休養(yǎng)。”
“也不用滿月,洗三時就可以多熱鬧一下。”林欽忽然開口。“這是咱們家第三代的第一個孩子,就是熱鬧些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
洗三禮上來的除開馮家的男客要由林逐鴻親自招待以外,其他的幾乎都是女眷,圍在馮氏身邊說話,討論著剛出生的小孩子,議論著樺月城裡大大小小的八卦,說著說著,話題就轉(zhuǎn)到寧國公府最近的新鮮事上。
“聽說寧國公府的二房老少一起帶著他們家太夫人回祖籍去了,半路上二房的嫡長女失足落水搶救無效死了,那太夫人沒幾天就傳來中風(fēng)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應(yīng)該是真的吧!據(jù)傳寧國公府的二老爺最近正忙得焦頭爛額,急著爲(wèi)兒女們相看合適的人家,估計是怕母親去世後家裡有喪事不好議親,應(yīng)該錯不了。”
“好端端的怎麼就回祖籍去了?還回去不久就中風(fēng),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緣故?”
“誰知道呢?太夫人一直偏疼次子,對寧國公不冷不熱。這一病,對寧國公而言還是好事。”
世人從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猜測他人,女眷們越說越高興,議論得越發(fā)積極。
“有傳聞?wù)f是得罪皇家,寧國公府和皇家……有個得寵的公主做兒媳真是好,什麼事都不用擔(dān)心。”
“六公主有孕,身邊又離不得人,寧國公夫人不能回去侍疾,寧國公要顧及朝堂也不能長久侍疾,雖帶著駙馬回去看望,但畢竟不能久待,沒多久就回來了,但太夫人的病也不見好。”
“哈,好端端的突然中風(fēng),誰知道是什麼原因?”
“……”
各種各樣的難聽話次第冒出來,女眷們滿懷嫉妒和惡意,內(nèi)容越說越離譜。
林逐汐漸漸皺起眉。
議論寧國公府的事還不算,竟說到皇家是非,這如果傳出去,讓別人怎麼看他們林家?雖然他們沒參與其中,但這畢竟是在林家的地盤上,好說不好聽不外如是。但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她也不能讓他們閉嘴吧!她還沒這麼大的面子和權(quán)力。
她不由有些不安,回頭看向華夫人的方向。
感受到她的注視和目光中的詢問之意,華夫人輕輕搖頭。
林逐汐垂下眼瞼,也懶得再理這些事。反正她母親都不
管,她想管也無能爲(wèi)力。
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這件事是朔月的手筆,以他對蕭靈菡的維護(hù)程度,肯定不會讓始終給蕭靈菡添堵的二房好過,後來又覺得不對,應(yīng)該是自己多疑,朔月即使有這樣的能力,也不會做得這麼大張旗鼓,他不會讓蕭靈菡受到任何傷害,更不會讓她被人非議。他如果出手肯定不會留痕跡。
那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馬上有人給她解惑,不得不說女人都愛八卦,女人傳播八卦的速度也非常快。
“你們可都錯了,這件事和寧國公六公主可都沒有關(guān)係……”一名三十多歲的貴婦打算創(chuàng)造神秘的氣氛,可惜整張臉上卻是八卦兮兮的賤樣,完全沒有神秘感。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還是被吸引過去,“怎麼說?”
和他們都沒關(guān)係?那是誰出手有這麼大威力?
那人咳嗽一聲,壓低嗓音道:“這件事是……”擡手指了指天,後面的話沒出口,但意思已表達(dá)明白。
“哦——”驚歎聲九曲十八彎。
林逐汐挑起眉。皇帝?怎麼可能?他怎麼會管起大臣內(nèi)宅的家長裡短?蕭湛可不是那種眼裡容得下內(nèi)宅的人,撇開個人感情問題不談,不得不說他的確是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人家眼裡裝的是他家的江山社稷,沒空管這些雞毛蒜皮。
“寧國公二房的也都是些眼皮子淺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貴婦低笑道:“仗著他們家太夫人寵愛,又藉著寧國公和六公主的勢,就以爲(wèi)自己是什麼尊貴人物,竟然打起……的主意,可不就被人狠狠一巴掌扇下來了?”
內(nèi)容含糊其辭,但大家都不是笨人,都知道省略的是什麼意思,一時間竟相顧無言。
林逐汐臉頰抽了又抽。
皇帝的年齡比二老爺都大,那位冷家小姐到底有多想不開,纔會打他的主意?就算是爲(wèi)潑天富貴,也不至於這麼……皇帝又不是沒兒子,至於嗎?再說誰不知道皇帝對文昭皇后的情分?這些年宮妃都是在守活寡,那麼多妃子都做不到的事,她憑什麼以爲(wèi)自己能做到?就憑她年輕貌美?可這世上從不缺年輕貌美的女子。皇帝如果有心,他身邊年輕貌美的妃子還能少?
就是不知道這到底是誰的主意。
冷家小姐再有信心,但年齡擺在這裡,多半沒這麼大膽子做這種喪德敗行之事,多半還有他人授意。但突然死於非命……
反正林逐汐絕對不信落水而亡是自然事件,十有八九是是被她爹孃處理掉了,這做爹孃的也真夠歹毒的。冷家小姐沒死在皇帝手裡,反而事後遭毒手,還真是倒黴。
女眷們過足八卦癮,又開始逗弄剛由奶孃抱來的嬰兒,林逐汐遠(yuǎn)遠(yuǎn)看著。
洗三禮的過程並不複雜,產(chǎn)婆抱著孩子脫光他們的衣服,將孩子放進(jìn)準(zhǔn)備好的盆裡匆匆洗一下,嘴裡說著吉利話,洗完再給孩子換上乾淨(jìng)的新衣,女眷在旁觀禮,將準(zhǔn)備好的金錁子銀錁子或精緻的小物件放進(jìn)盆裡,等完事後就讓產(chǎn)婆拿去分。產(chǎn)婆們看著一堆豐厚的洗三禮,合不攏嘴。
熱熱鬧鬧中,洗三禮順利完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