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啪”地一聲巨響,法師將錘子敲壞的聲音響起,同時整個大廳裡就是鬧哄哄的一片。
這時候門突然開了,顧金臣端著父親的靈位走在最前面,身後跟著的是他的姐姐妹妹,還有就是許曼蕓和兒子。後面就是六個壯漢擡著棺材跟在他們身後。兩位太太因年紀(jì)大了,就讓她們待在家裡,不讓他們?nèi)ニ皖檰欭埩恕?
他們出了大廳,門立刻就關(guān)上了,旁邊的一些人幫著將花圈什麼的都拿起來,默默地跟在後面。
大家都在感嘆顧啓龍這一個商人,稱讚他在世時的爲(wèi)人。他從來不會爲(wèi)了利益而犧牲別人的利益,往往都是別人欠著他的錢,他從來不會欠別人的錢。所以在揚(yáng)州甚至他去做生意的地方,名聲都很好。直到最近幾年,政府查得緊,閉關(guān)鎖國政策盛行,加上那年顧家的商船又受人誣陷,說是私販鴉片,勾結(jié)外寇,顧家的商船才受到政府的限制。
所以近兩年生意都做得特別少,商船出海的次數(shù)一年可能就一兩次甚至都沒有出海。
許曼蕓緊緊地牽著孩子的手和顧家人走在隊(duì)伍的前面。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近兩年顧家的生意不好,顧啓龍死的前一天晚上,顧家還被賊人洗劫一空。不過顧啓龍的葬禮還是舉辦得很隆重。從那長長的隊(duì)伍來看,就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花圈都是一百多個,參加這次葬禮的都有上千人數(shù)。
等他們到達(dá)後山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在後山上要埋葬顧啓龍的地方停了下來。這時一個大大的井口已經(jīng)挖好,等到時辰到了的時候,他們就將棺材放進(jìn)了井裡。
這時棺材被衆(zhòng)人打開,大家用手支撐著,在上面牽著很長很寬的一塊布,這布的大小就是要把整個棺材周圍的人都蓋在下面。這時棺材的蓋子又一次被揭開,顧啓龍穿著黑色的壽衣安詳?shù)靥稍谘e面。因死了已經(jīng)了三天了,加上顧啓龍的年紀(jì)也不小了,所以看上去滿臉褶皺,完全像一塊凹凸不平的土地,要經(jīng)過翻山越嶺一般。
顧家的衆(zhòng)人一個個站在離棺材最近的地方,這一次是他們這一生中最後一次近距離地看到顧啓龍了,在棺材蓋上的那一刻,他們就和顧啓龍真正地永別了。女兒們都站在了井口的前面,在地上跪著,哭著,喊著,聲音之悲切。
她們的哭聲,讓在場的衆(zhòng)人都不禁掉下傷心感動的淚水。
許曼蕓牽著兒子的手站在旁邊,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隨著泥土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將棺材蓋住,女兒們的聲音哭得更加震天,整個山林裡,都是她們的哭聲。
就在這時,金芳哭得暈了過去,許曼蕓放開了兒子的手,讓他先在人羣中站著。她去拉著金芳,讓她不要再哭了。
漸漸地,已經(jīng)看不見整個棺材了,他們站在一旁傷心著,流著淚水。許曼蕓拉著金芳的胳膊,勸慰道:“大姐,你不要太傷心了,爸爸去了就讓他去了吧!相信他會在天上看著我們,一直保佑我們的。”
金芳擦著淚水,拉著許曼蕓的手,看著她,“秀清妹妹,現(xiàn)在爸爸去了,這個家的任務(wù)才真正教到了老四手裡。我知道你在英國待過,又一身本領(lǐng),你要多幫幫老四。”
許曼蕓心裡頓時像被人潑了冷水一般,拔涼拔涼的。她何嘗不想好好地待在他身邊,陪伴著他和孩子。可是命運(yùn)讓她在他身邊嗎?她有機(jī)會嗎?她揹負(fù)著仇恨,上面還有個要風(fēng)
得風(fēng)要雨得雨的杜巴特,怎會任由她做出選擇。
她看著金芳,眼睛裡滲著淚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金芳看著她若有所思,更像是在發(fā)呆似的。拉著她的手,再一次說道:“秀清妹妹,到底你心裡還沒有真正原諒老四!”
說完她又深深地嘆了口氣。
金芳就站在許曼蕓的身旁,她說的話,許曼蕓自然是聽到的。只是她在思考著,在掙扎在痛苦著,現(xiàn)在的她,還有機(jī)會幫助顧金臣還有機(jī)會留在他身邊嗎?
金芳又拉了她的手一下,許曼蕓這纔將思緒手了回來,“哦!大姐說的是。”
這時天才正式大量,林子裡樹子比較高大,到也很寬敞,所以擡頭都能看見天空。來送顧啓龍的人,大多數(shù)已經(jīng)散去,只留下了顧家的人還在這裡守著,她們想陪他到最後一刻再離去。
墳?zāi)挂呀?jīng)堆砌好,前面立了一塊墓碑,上面用正楷字寫著滿滿的碑文。
許曼蕓這纔想起旁邊的兒子來,她回頭看了一下,沒有看到他,又向樹林周圍他了一下,還是沒有看到。突然她鬆開了金芳的手,在周圍找了起來,嘴裡還不停地叫著誠兒。
大家這才意識到顧毅誠不見也,也都在林子裡找了起來,周圍的林子都找遍了,還是不見他的身影。
許曼蕓急得快要哭出來了,“誠兒,我的孩子,你去了哪裡?”她心痛地看著顧金臣說道:“我剛剛明明就讓他在這裡站著,等我一下,我去勸大姐。沒想到一轉(zhuǎn)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顧金臣拍著她的肩膀,“你不要擔(dān)心,誠兒或許是已經(jīng)跟著他們回顧家了,我已經(jīng)讓顧榮回去看看他到家沒有,很快就有消息的。”
許曼蕓感到很恐慌,這段時間甚至是自從她自英國歸來,和顧金臣重修舊好。她就天天生活在恐懼之中,在痛苦中。每天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過日子,怕受到孫氏兄妹的報復(fù),怕去香港,害怕失去丈夫,失去孩子。
這時顧榮急匆匆地跑來說道:“四少爺……四少奶奶……”
顧金臣著急地說,“顧榮,快說,毅誠有沒有回到家裡?”
“顧家上下到處都找遍了,都沒有找到小少爺?shù)纳碛啊!?
顧家到處都找遍了,都沒有找到小少爺?shù)纳碛埃@句話猶如重錘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敲著許曼蕓那顆傷痕累累的心。她一下子癱軟在地上,她從來沒有這麼絕望過,她不相信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顧金臣,金麗她們幾個姐妹都過來圍著她,扶著她起來。
“秀清姐,我們已經(jīng)派人到處去找了,應(yīng)該很快就有消息的,相信很快就能夠找到誠兒的。”
許曼蕓搖著頭,“這次一定是別人故意這樣做,故意悄悄帶走我的孩子的。”
她心裡已經(jīng)有了計較,這一次孩子失蹤一定是孫氏兄妹故意所爲(wèi),就是故意這樣來報復(fù)她,讓她一輩子都不得安寧。
她對著林子裡的一個方向大吼,“孫文惠,你們要對付的是我,爲(wèi)什麼要偷走我的孩子,爲(wèi)什麼要偷走他!”
悲切的聲音迴盪在林子裡,悲切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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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也無法得到孩子的任何消息,大家覺得回顧家去等消息,一方面也派人去尋找孩子的下落。
許曼蕓捂著肚子,告訴裡面的孩子,一定要保佑哥哥回來,一定要保佑哥哥回來!
這一次,孫文惠偷走了她的孩子,目的不光光是對付許曼蕓一人。孫氏兄妹心狠手辣,這次孩子落入他們手裡,一定會吃很多苦頭,甚至是……
甚至是怎樣,許曼蕓直接不敢想象會是什麼樣的結(jié)果。
之前許曼蕓每次有難,大衛(wèi)都會在她身邊及時地出現(xiàn)。現(xiàn)在大衛(wèi)已經(jīng)不會再幫她了。那一晚他們燒了獨(dú)眼龍孫凱的那些鴉片,也就是杜巴特那些鴉片,杜先生那天晚上來揚(yáng)州,一定把他帶走了,一定把他帶去香港了。
這一次沒有大衛(wèi)的幫助,許曼蕓感到無比的絕望。以前有難,都有大衛(wèi)陪著,頂著。大衛(wèi)會爲(wèi)她出謀劃策,未雨綢繆,現(xiàn)在卻只能是她一個人來面對著這殘酷的一切。
她心底裡一次次地呼喚著大衛(wèi),可這一次,他一定回香港了,再也幫不了她了,幫不了她找孩子,對付孫氏兄妹了。
剛進(jìn)顧宅,許曼蕓看到她的車停在一旁,便對顧金臣說道:“金臣,我要去找誠兒。”
說著就拿出鑰匙來,熟練地坐上了車去。突然手被人拉住了,原來是顧金臣的手,他看著她,說,“我陪你一起去找吧!一起去吧!”
他讓她坐到副駕駛位置,他坐在方向盤的位置。他回頭握著她的手,用堅(jiān)定的眼神看著她,“你放心,兒子是我們共同的,我會陪著你把兒子找回來的。”
許曼蕓流出了傷心的淚水。
“從一開始,我就不應(yīng)該回來,不應(yīng)該再回到你身邊來的。是我連累了顧家,連累了孩子。金臣,我對不起你!”
顧金臣握緊了她的手,真誠而又懇切地說道:“不,曼蕓,這不是你的錯。一切的錯,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哎,要不然他當(dāng)初執(zhí)意要取梅秀清回來,而三年前他之所以娶了孫文惠,就是爲(wèi)了報復(fù)梅秀清,冷落她,引起她的注意。沒想到當(dāng)初他的一意孤行,竟然釀成了如今接二連三的大禍。
他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一切的後果也將是由他來承擔(dān),他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讓她這個女人來承受這不該承受的一切。
他又繼續(xù)說道:“你放心,不管用什麼方法,我一定要將兒子找回來。”
他看著她流著淚水,看著她一臉的憔悴。伸過手,給她擦著淚水,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心痛無比。
這個曾經(jīng)清純溫柔善良的女子,就這樣毀在了他手裡,他感到很自責(zé)。她現(xiàn)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他現(xiàn)在無法想象到的。
他不知道她懷了他的第二個孩子,而且在不久的將來,她會失去這個孩子,失去這個還沒有來得及出世的孩子。她還要一個人孤身去香港,去面對一切。之後,他們兩個只能永遠(yuǎn)分離,她會在香港做著她自己的一份特別的工作,她再也沒有機(jī)會和他在一起了。
現(xiàn)在除了他們出去找,顧家也派了好多人到處去打探消息。
顧金臣載著許曼蕓去了揚(yáng)州城裡任何的大街小巷,把所有能夠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卻還是沒有顧毅誠的消息。或許顧毅誠已經(jīng)被帶出了揚(yáng)州,被帶去了一個更遠(yuǎn)的地方藏了起來。
孫氏兄妹這次要對付他們,竟然狠心從一個黃口小兒小手,他們真是太狠毒了。
從早上到現(xiàn)在的下午,差不多整整找了一天。夫妻倆失落地到了揚(yáng)州城的橋頭上,許曼蕓看著車窗外,看著奔騰的江水,說不出話來安慰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