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看著孫文惠挾持著顧毅誠一步步地往後退著。
他們已經退到了懸崖的最邊上,孫文惠要是腳步再向後一步,絕對會踏空,跌落懸崖。
孫文惠跌落懸崖不可惜,沒關係,要是兒子跌落了懸崖,那許曼蕓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顧毅誠才六歲,力氣哪裡掙得過孫文惠,只能被她託到懸崖邊上。
“文惠,你別激動,你別激動……”
顧金臣小心地安慰著。
“許曼蕓,顧金臣,沒想到吧!現在我就要拉著你們的兒子和我一起陪葬。我孫文惠死不足惜,可是你們的兒子呢!他才六歲,還那麼小,就要死在我的手裡?!?
說完,她大笑了兩聲。
許曼蕓流著淚水祈求道:“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你快放了我的孩子。”
大衛拉著她,不要她上前去。
“文惠,以前你派人暗殺我,綁架我,雲瀟死在了你的手裡,文媽也死在了你的手裡……”她流著淚水,“這些,我都不再和你計較了,只要你放過我的兒子,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好嗎?”
顧毅誠被孫文惠掐著脖子,大喘著氣,流著淚水,哭著,“媽媽救我,大衛叔叔救我,爸爸救我……”
他的聲音沙啞,都快叫不出聲來了。
他受了兩天的苦,一定沒有得到東西吃,加上孫文惠心狠手辣,一定對她進行了毒打。許曼蕓看著兒子,卻束手無策,淚水一顆顆地滑落。
“許曼蕓,顧金臣,你們給我跪下,跪下求我,我可以考慮放了你們的兒子!哈哈!”
她大叫著,眼睛一直在兩人身上打轉,“快跪下啊!跪下求我,我就放了你們的兒子!”
許曼蕓和顧金臣在這一剎那間同時跪了下去。
孫文惠看了一眼身後,下面是萬丈深淵,現在還冒著層層的霧氣,根本就看不見淵底。
孫文惠大笑了起來,“許曼蕓,顧金臣,你們以爲這樣我就能放過你們,放過你們的兒子嗎?”
她惡狠狠地甩出了一句,“休想。我今天本來就沒有打算活著回去。我沒有家,沒有父母,沒有丈夫,沒有孩子……”
她的一隻手摸著自己的臉,一遍又一遍地摸著,“現在,我沒有容貌?!?
突然,她又將目光鎖在顧金臣臉上,“顧金臣,還記得我們以前在一起的日子嗎?那個時候我們在同一個學堂讀書,我們是多麼地相愛。後來你非要出國,非要出國去留洋,我答應等你,等你留洋回來娶我?!彼髦鴾I水,“可是呢!到最後,我還是沒有等到你。”
淚水在她臉上一顆顆的滑落,“要是你不去留洋,早些娶了我,我也不會被逼嫁到安徽去,更不會遇上那個整天吸食鴉片的男人。後來,那個男人死了,我回來了,又遇上了你。本來我覺得我已經是別人不要的女人,你也結婚了,算了,我不要來打擾你平靜的生活??墒悄闱那囊f還愛著我,要娶我進門。當我進了顧家的時候,我才發現,你娶我,不過是爲了讓這個女人生氣引起她的注意罷了。她雖然跳了江,本來以爲她就此死了,誰料現在她又回來了,還從我身邊奪走了你。跟著你的三年,我沒有快樂過,沒有幸福過,你嫌棄我,你們顧家的所有人,都不願意拿正眼看我,就算她已經從你的生命裡消失,你還是忘不了她!”
許曼蕓跪在地上,無力地流著淚水。
“文惠,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我辜負了你。我們重新來過好嗎?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顧金臣小心地呵護著。
“顧金臣
,一切都遲了,太晚了,我們都沒有辦法回頭了。你讓我受盡了折磨,現在,我也要讓你……”
她說著,拉著顧毅誠,就要往懸崖下跳去。
許曼蕓已經傷心得沒有奮鬥的力氣了。
顧金臣和大衛就算速度再快,也都快不過懸崖邊上的孫文惠。
孫文惠拉著顧毅誠,一步就踏了下去。
顧毅誠看到大衛向他飛過去,無力地叫道:“大衛叔叔,救……”
大衛跑過去想要拉顧毅誠的手,就在他的手快要解除到顧毅誠的手的時候,顧毅誠的手,卻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最後……
“毅誠!”
“誠兒!”
“我的誠兒!”
顧毅誠掉下去的時候,還在用最後一絲的力氣叫著,“媽媽,爸爸,大衛叔叔……媽媽……爸爸……大衛叔叔……”
聲音悽慘,揪住了每個人的心。
許曼蕓看著兒子掉下了懸崖,差點暈了過去。
大衛跑過來抱著她,顧金臣跑來拉著她的手。
顧金臣流著淚水,拉著許曼蕓的手,“曼蕓,曼蕓……”
顧金臣用手捶著自己的胸脯,流著淚水,“都是我害了孩子,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大家!都是我害的呀……”
許曼蕓虛弱地對大衛說道:“大衛,扶我起來吧!”
大衛扶著許曼蕓起來,許曼蕓走到懸崖邊上,看著深不見底的深淵。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誠兒,不,我的誠兒。”
大衛也流著淚水,安慰道:“曼蕓,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
“我的誠兒,他剛剛還在叫著媽媽,叫著爸爸,叫著大衛叔叔……”
許曼蕓嘴裡無力地念叨著。
許曼蕓站在懸崖邊上,看著冒著大霧的深淵。
像是傻了一樣,一直站著,動著不動一下,最後話也不說了。
靜靜地,靜得讓人快窒息了。
就在這時,懸崖邊上,有一隻手在那裡摸著,那隻手使勁兒,纔將那把槍拽到了手裡。
那把槍正對著許曼蕓的後背。
只聽得“啪”地一聲響。
那顆子彈,向著許曼蕓心臟的位置射了過去……
就在那顆子彈飛過來的時候,地上爬起了一個身影,飛了過來,抱著許曼蕓,最後擋住了那顆子彈。
大衛這才注意到懸崖邊上的孫凱,正在那裡拿著槍對著許曼蕓,已經打出了一顆子彈,並且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顧金臣爲許曼蕓擋下了這顆子彈。
大衛右腳用力地踢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向著懸崖邊的孫凱砸去……
只聽得“啊呀”一聲,那隻手,那個頭,伴隨著那塊石頭消失在了懸崖邊上。
許曼蕓這才意識到顧金臣撲過來給了她擋下了子彈。
看到他心臟的心臟的地方在流著鮮血。
她抱著顧金臣,大哭著,“金臣,你不要這樣,金臣,死的人應該是我!”
許曼蕓用手捂著顧金臣留血的地方,哭著說道:“金臣,你不要動,我送你回去,我回去幫你把子彈取出來,啊,你不要動……”
許曼蕓的淚水一顆顆地滴在顧金臣的臉上。她要把他從地上扶起,要帶他走。
顧金臣拉著許曼蕓的手,“曼蕓,沒用的,子彈已經打穿了我的心臟,沒用的?!?
他的嘴角溢出血來,笑了起來,“曼蕓,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和雲瀟分開,你也不會嫁到揚州來。都是我
的錯,我讓你深深地愛上了我,卻有狠狠地拋棄了你……”
許曼蕓哭著,“金臣,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曼蕓,讓我把它說完。我這輩子都對不起你,當初沒有好好地珍惜你,才讓你心灰意冷,去跳江殉情,才讓你流落英國三年。要不是我,雲瀟不會死,文媽也不會死。所有今天的結局,都是我一手釀成的?!?
許曼蕓的手緊緊地捏著顧金臣的手。
顧金臣咳嗽了一下,看著許曼蕓笑了起來,“清兒,我最喜歡這樣叫你了。你可以原諒我嗎?”
許曼蕓傷心地點著頭,“我原諒你,我原諒你。我沒有恨你,金臣……”
“清兒,誠兒走了,我也走了?!?
他的手顫抖地摸著許曼蕓的肚子,“現在,就讓他來陪著你吧!你不要把他打掉好嗎清兒,現在,他是我們唯一的孩子?!?
一旁的大衛看著他們夫妻,傷心地流著淚水,讓他們做最後的道別。
許曼蕓點著頭,用手撫摸著顧金臣的臉,“金臣,我不打掉他,他是我們唯一的孩子,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他……”
顧金臣看著許曼蕓笑了,嘴角的血,在不停地流著,心臟處的鮮血,也不停地流流出來。
最後他使出最後的力氣,手緊緊地握著許曼蕓的手。
又看著大衛,“大衛,我求你件事情好嗎?”
大衛蹲了下來,拉著顧金臣的手,親切地點著頭。
顧金臣將大衛的手和許曼蕓的手交到了一起,看著他們,“大衛,曼蕓和孩子,我就交給你了,你要替我照顧好他們?!?
許曼蕓不停地流著淚水,要說世界上最讓人傷心痛苦流淚的事情。那就是像許曼蕓一樣,在同一天失去無微不至照顧她的文媽,看著心愛的兒子掉入懸崖卻救不了,看著心愛的男人爲了救自己而死在自己的懷裡了。
“金臣,你不要再說了?!?
“大衛,你答應……我……好嗎?”
最後,大衛看著許曼蕓,又看著他,點了點頭。
顧金臣看著許曼蕓,吃力地說著:“清兒,你永遠……是擄走……我心……髒……的朱……麗……葉!”
最後,他閉上了眼睛,手從許曼蕓的手裡滑落了下來,頭也沉了下去。
許曼蕓抱起了顧金臣,只是靜靜地流著淚水,卻沒有哭出聲來。
她的臉貼在顧金臣的臉上,好受著他身體最後的餘溫,想要抓住他最後身體裡的溫暖。
在他的耳邊說,“你也永遠是擄走我心臟的羅密歐!”
許曼蕓靜靜地抱著顧金臣,看著懸崖的方向。
在今天,她同時失去了三個親人。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整個大山上,也變得朦朧了起來。淵底的霧氣,也在一點一點地往上面飄著,繚繚繞繞。
周圍,也寂靜得厲害。
現在已經是冬天,鳥兒已經飛到溫暖的地方去了,這裡,連只鳥兒的聲音都聽不見了,就像再也聽到叫顧毅誠叫著她“媽媽”,顧金臣叫著他“清兒”,文媽叫著她“小姐”了。
冬天聽不到鳥兒的聲音,可春天來臨的時候,他們還會飛回來,還能夠聽到它們清脆的聲音。
可他們呢!這些對她來說至親的人的聲音呢!
她聽不到了,她這輩子都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了。
即使明年春天來臨,鳥兒都從熱帶飛回來,可他們就再也不回來了。春天不會回來,夏天不會回來,冬天不會回來,冬天不會……
他們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