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三秒,關靜秋沒有回答,謝舜名想也沒想,便衝了出去。
鍾可情逃也似地鑽進了電梯,電梯門就開合上的剎那,一隻長臂橫了過來,將原本已經快要合上的門,生生掰開。
謝舜名脣角慘白,面上卻掛著玩味的笑意,壓抑著心頭的怒氣,故意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既然來了,怎麼都不進來坐坐?”
鍾可情心頭突突直跳,貝齒死死咬著下脣,一句話不說,就快咬出血來。
謝舜名見她不出聲,便嗤笑了一聲道:“秋秋和麒麟都在,進來打個招呼吧,麒麟也想你了。我和秋秋新婚,請你吃個飯是應該的……”
秋秋……
他一口一個秋秋,叫得那樣親暱,落在鍾可情耳畔,卻是刺耳非常。
“怎麼?”謝舜名輕哼了一聲,挑起眉毛打量著她,“不肯進來?心存芥蒂?”
鍾可情的咬得下脣脣色泛紫。
謝舜名的目光中帶了一絲嘲諷:“我以爲當你說出不肯嫁入謝家的時候,我們之間就完了。現在看來,只是我一個人放下了,你還沒放下。”
鍾可情倏地擡起頭,一雙剪水秋眸之中滿是震驚。
“怎麼?不敢相信麼?”謝舜名自嘲地笑笑,“那天我就在父親的辦公室,你說的話,我一字不落地全都記下了。就算已經跟我睡過,就算已經是我的女人,你還是可以輕而易舉地否決一切。我欣賞你的豁達,爲了向你學習,那天下午我就跟秋秋領了結婚證……”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死死盯著鍾可情,試圖在她的臉上找到一絲動容,哪怕只是一個悲傷的眼神也行。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那個女人仍舊錶現得漠不關心,彷彿他結婚對她而言,沒有半點影響。
鍾可情的長甲已經嵌入了血肉,掌心傳來得痛感使得她額頭直冒冷汗。她不明白他爲什麼要說這樣一番話,更被他這番話傷得體無完膚,但她始終忍著,決不在這個男人面前輕易放下自己的尊嚴。
鍾可情忽而衝著他莞爾一笑,伸出手臂,出其不意地環住了他的腰,引著他出電梯道:“謝醫生未免太小氣,新婚連個喜帖都沒發。來都來了,你就留我吃晚飯吧……正巧,我也很想看看謝醫生與謝夫人是如何的相親相愛、相敬如賓。將來我結婚了,也好和老公一起,向你們學習。”
“也是,季醫生和陸醫生的好事也快近了吧。”明知道鍾可情對陸屹楠只是做戲,謝舜名仍舊不忘諷刺道。
“快、快了。”
鍾可情的面上終於隱隱現出幾分尷尬來。
見前任就是這樣,先結婚的那個總是顯得底氣足一點,而沒結婚的那個,就算自己的另一半再怎麼強,也沒辦法理直氣壯地拿出來炫耀。畢竟沒有結婚,再忠誠的男人都有可能被別人截胡。
鍾可情是挽著謝舜名的手走到他家門口的,孰料,他才一看見關靜秋,便自然而然地一甩手,擺脫了鍾可情的束縛,伸手去接關靜秋手上的菜碟道:“秋秋,你歇著吧,陪小墨聊會兒天,晚飯我來做。”
關靜秋的手便適時地纏上了他的胳膊,兩個人目光交纏了很久,直到小麒麟發出了摔倒的尖叫聲,兩個人才放開了對方的手臂。
自打小時候受過了鍾可情的“教訓”,長大後的謝舜名變得很擅長廚藝,切菜更是一絕。他平日裡切胡蘿蔔就像二月春風裁柳葉似的,“咔咔咔”幾下就可以切成胡蘿蔔絲……而這一次,他似乎將心中的煩悶之氣全都發泄在了胡蘿蔔之上,切出來的胡蘿蔔狗啃一樣,簡直就是地獄派來的使者。
鍾可情則一邊逗弄著小麒麟,一邊沒心沒肺地笑出聲來。
關靜秋安然坐在沙發上,等著鍾可情發問。
廚房裡傳來咔咔作響的切菜聲,關靜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便衝了進去,一把奪下謝舜名手上的刀,與他怒目相瞪冷聲斥道:“不許你碰刀,萬一不小心傷了手怎麼辦?”
鍾可情也默默跟了過去,剛巧看見關靜秋正握著謝舜名的手,對著他的手掌,溫柔地吹著氣……細嫩酥白的小手,握緊了粗獷暗黃的大掌,女人的柔與男人的剛似乎在這一瞬融合到了一起。
謝舜名剛想甩開關靜秋的手掌,卻恰好餘光瞥見鍾可情正朝著這邊看,於是他便施施然一笑,沒有拒絕,反倒是一副很享受的模樣。
鍾可情漲得面色通紅,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這青天白日的,有必要當著客人的面卿卿我我嗎?
小麒麟的咿呀聲適時喚醒了她。
鍾可情轉過身,鎮定自若地將小麒麟抱在懷裡,一邊用奶瓶給他餵奶,一邊指著廚房小聲道:“我不是你媽媽,你媽媽和爸爸在廚房裡呢——”
謝舜名聞言,手上一滑,刀子就從桌面砸了下來,險些傷到自己。
這一頓飯,大家都吃得不是味道。表面上和樂融融,私底下卻是風起雲涌。
末了,關靜秋哄著小麒麟入睡,而後去廚房清洗碗筷,只剩下鍾可情與謝舜名兩個人面對面而坐。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一整晚,謝舜名都是強撐著精神,其實面色已經慘白到了極致,因爲失血過多的關係,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鍾可情微微一愣,隨即便啞著聲音道:“辭呈我還給你了。你可以繼續來醫院上班,不用介意我,我這個人看得很開,不會尷尬的。院長說,婚假有兩週時間,你可以度完蜜月再回來上班。”
“好,好……很好。”謝舜名被這個女人氣得快要發瘋,他故意看了一眼窗外昏暗的天色道,“天色晚了,季醫生早些回去吧,免得陸醫生擔心,我和秋秋也要上牀休息了。”
“好,不用送了。”鍾可情面色發青,腳步凌亂,下到一樓的時候,她還覺得如在夢中。
鍾可情走了十多分鐘,謝舜名便睏倦地半躺在了沙發上,眉心突突地疼。
關靜秋從廚房走出來,遞了一杯鮮榨芒果汁給他:“怎麼不跟她說清楚?”
謝舜名疲憊地揉了揉眉頭:“跟她說什麼?就說我是被你和父親設計的?說我不想結婚的?說這些鬼話有什麼用,那個女人在乎的只是一個結果而已。”
關靜秋的臉上寫著幾分落寞,“你是不是很恨我,用這種強人所難的方式將你捆在我身邊?”
謝舜名垂眸不語,算作默認。
“你會回醫院上班嗎?”關靜秋的眼睛裡滿是不安。一個結婚的女人,當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再靠近外面的誘惑。
謝舜名苦笑:“由得了我麼?”
雲城建設的樓下到處都是保安,他去到哪裡,都會有人跟著。就算他想回醫院上班,這些人也會妨礙他工作吧。更何況,流光醫院裡頭,除了那個女人,似乎沒什麼值得他留念的了。
休養的這三天,賀遲每天都來幫他治療,謝舜名的精神也漸漸好轉。
謝雲因爲醜聞纏身,暫時不適合擔任謝氏的一把手,主要事務都交由謝舜名處理,另有他的心腹秘書協助。
謝雲近來圈了不少地,但都無暇投入開發,最大的當屬華越路附近的那塊地。因爲田醫生死在那塊地上,那邊的價錢跌了不少。
謝舜名翻閱資料的時候便覺察到了異常,他眉頭一皺,喚了安律師進來:“華越路那邊的情況調查得怎麼樣了?”
“一切都在依計劃進行。”
“有查到交接的時間嗎?”
“和謝先生猜得一樣。”
謝舜名聞言,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來。
流光醫院血液科。
賀遲將地契交給唐糖,仔細叮囑道:“封起來。”
唐糖額頭冒汗,微微有些緊張,“這件事秦叔沒有吩咐,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
賀遲冷哼出聲:“你難道心甘情願被秦叔掌控一輩子嗎?”
“什……什麼意思?”唐糖滿目驚慌,“你想背叛秦叔?”
“你不想麼?”賀遲滿臉的自信,“只要贏了這一局,我們完全可以逃離秦叔的魔掌。到時候逃離這裡,改名換姓,再也不要受別人操控了。”
“可是……那麼多人都試圖逃出秦叔的魔掌,你知道他們的結局的,無一倖免。”唐糖的眉頭擰成一團,“秦叔最討厭的就是背叛。”
“他們怎麼能跟我比。”賀遲的眼眸之中透著幾分野心。
唐糖仍舊不安,但每個女人都有那麼一個男人,爲了那個男人她甘願飛蛾撲火,賀遲就是唐糖心中的那個人,就算是死,她也只能陪著他一起了。
“明天晚上十二點交易,交易地點還在華越路附近的那家工廠。”賀遲囑咐道,“你去搞三張船票,錢一到手,我們就遠走高飛。”
“爲什麼是三張船票?!”唐糖猛然跳坐起來,震驚地瞪著賀遲,“你不會是想……”
“不錯,我要帶她一起走。”賀遲篤定地說,“如果我留她下來,秦叔一定會遷怒於她,她活不了的。”
“你瘋了嗎?!”唐糖滿臉的恨鐵不成鋼,“你以爲她知道你的身份之後,還會心甘情願地跟你走嗎?就算你願意帶她走,季子墨那個丫頭也未必會領情!到時候要是引來了警察,我們誰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