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可情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緊緊注視著臺下的季正剛。季正剛那一本正經的臉頓時黑了半邊,額頭青筋跳起,雙拳緊握,隱忍不發。
“阿名哥哥,你大概不知道吧,江阿姨和謝伯伯二十年前就認識彼此了。”鍾可情笑得純真無邪,解釋得也很通透,可這話落在媒體耳中,就沒那麼簡單了。
二十年前就認識了?還是彼此的初戀?
時隔二十年,如今兩個人再度相遇,難道是舊情復燃?不然爲什麼要強逼著自己的兒子娶初戀的女兒呢?
阿名哥哥……
謝舜名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差點兒沒噁心得吐出來。
這丫頭可真會演戲,喊得生動、深情、瘮人,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鍾可情早料到謝舜名會是這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她自己喊這四個字的時候也醞釀了好久,原本打算直接喊他“謝校草”或者“謝哥哥”,無奈這兩個都是鍾可情對他的專用稱呼,他那般疑神疑鬼,鍾可情可不希望當著這麼多媒體的面,又要被他質問。想破了腦袋纔想出“阿名哥哥”這麼個稱呼來,可是顯而易見,那廝很不喜歡。
“謝先生,請問您和江女士是怎麼認識的?”
“謝先生,據說謝夫人已經數月沒有回家,你們是吵架了麼?”
“謝少,關於謝先生和江女士的事情,您怎麼看?”
“……”
媒體向來都是沒完沒了,只要一挖到半點內幕,就會問個不停。
季子姍、江美琴、謝雲三人,頓時陷入了困境,被堵得水泄不通。
鍾可情和謝舜名雖然也被堵著,但謝舜名冷硬的氣場震懾得媒體不敢太過考前,他始終側著半邊身子,將鍾可情護在身後,以保證攝像頭拍不到她的臉。
謝舜名根本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做,這種下意識地動作,好像從她進入醫院實習開始就默默產生了。
她在他家幫忙照看小麒麟,第二天一早,她會搭著他的車,兩個人一起去醫院。
途中碰上堵車,或是急剎,他都會下意識地橫出一隻手臂來,去護著坐在副駕位置上的某人。
可能只是習慣吧。
他剛剛學會開車的時候,可情那丫頭便死纏爛打地爬上了副駕位,要他帶著她兜風。
那是他第一次載人,很不幸的,發生了車禍。
跑車撞上了路邊的一顆白樺樹,車頭毀壞得嚴重,救護人員原本以爲副駕位上的人死定了,可當他們扒開車門的時候,才發現駕駛位上的少年橫著一隻手臂死死護著身側的少女,少女只是驚嚇過度暈倒了過去,除了些擦傷,居然一點大礙都沒有。
那一次,謝舜名很慶幸自己沒有害死可情。
可正因爲那次車禍,他才發現另一件可怕的事……
被救護人員送到最近的醫院就醫,明明只是手臂受傷,偏偏流血不止。醫生幾乎想遍了法子,也沒有辦法止血,只能不停地輸血。
直到二十四小時之後,血液檢測結果出來。遺傳性凝血因子缺乏,俗稱血友病。
季子墨那丫頭曾經問他爲什麼會學醫,他當時開玩笑似的回了四個字,久病成醫。
那時候說得漫不經心,他心裡頭卻是很認真的。
他確實是久病成醫。
一開始得知自己患了這個病,就拼了命地想要醫好。因爲那時候舉家和睦,還有可情陪在身邊,他所有珍惜的東西都在。
他幾乎跑遍了國內所有的醫院,可即便是血液科專家級的醫師也束手無策,因爲血友病只能控制,卻治不好,到了後期,隨時會受到死亡的威脅。
謝舜名就是那個時候開始接觸醫術的,他有這方面的天賦,苦讀幾個月,就把醫學基礎知識瞭解得七七八八。
也是讀完那些,他才徹底明白,以當時國內的醫學水平,血友病根本就是不治之癥。
就在他灰心喪氣之時,自己的親生父親又當著他的面做出一件禽獸不如的事情來——
經過那件事之後,他才下定了決心,即便放棄可情,也要遠離這一片骯髒的土地。
鍾可情是被謝舜名拽著離開發佈會現場的,一出季氏大樓,謝舜名便將她塞進了自己的車裡,繞過前面的十字路口,甩開狗仔隊,直接衝上高速,一路狂飆。
謝舜名按開了軟車頂,肆掠的狂風迎面而來,吹得鍾可情的裙襬和長髮都迎風起舞。
鍾可情張開雙臂,盡情地迎接著這場風暴。不知爲何,此情此景熟悉到了極致,就彷彿十年前青澀懵懂的少年開車載著年幼無知的少女,私奔到天涯——
“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