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到醫院時，喬依仍然處於深度昏迷，經過一個小時的搶救，醫生告訴大家，脫離生命危險了，但還要一兩個小時才能星過來。大家又一路跟到病房，喬依的臉上已經有了血色，每一個細胞都在跳動。

坐在牀沿，嚴婷婷握著喬依的手，淚水在眼裡打轉，嚴婷婷拼命地忍住，哽咽著問，“喬依醒來，發現何亞勳沒有了，她會怎麼樣？”

“什麼意思？”譚武問。

“楊子菲逼何亞勳簽了賣身協議，要何亞勳離開喬依，和她好。”

“勳哥就簽了？”譚文一拳打在牆上。

“小聲點！”嚴婷婷放開喬依的手，在譚文紅紅的手背上撫摸，“在那樣的情況下他能不籤嗎？他簽了失去的是愛情，如果他不籤，喬依失去的卻是生命。”

“怎麼辦？怎麼辦？”姚奇慌了手腳，“一覺醒來自己的男朋友就沒有了，誰受得了？”

沉默，沉默，讓人窒息的沉默。譚文出去買的午飯擱在一邊，誰都沒有動。喬依終於動了，眼睛眨了兩下，睜開了。

“我怎麼會在這裡？”喬依掙扎著坐起來，每個意外昏迷的人在醫院醒來後都會問這個問題。

“你睡過頭了。”譚武說。

“哦。”喬依點點頭，“比賽怎麼樣了？”

“何亞勳拿了冠軍。”譚武假裝很平靜地說。

“我要給他打個電話。”喬依激動地說，“婷婷把你手機借我一用，怎麼你們的表情都怪怪的？是不是何亞勳出什麼事了？”喬依急切地問。

“沒事，他現在沒時間接你的電話，過會兒再打吧。”嚴婷婷沒有把手機給喬依。

“不！肯定是出事了！你們帶我去！快點！”喬依抓著嚴婷婷的手喉道。

“喬依，你先看看這個吧。”譚武拿出手機，播放跳樓事件的畫面。

“你還有心思拍這個？”譚文悄悄責怪譚武。

“是旁邊一個傢伙傳給我的。”譚武說。

像電視劇一樣驚心動魄的畫面，看得喬依把牙齒咬得咯咯響，手使勁地掐著被子，特別是看有人掉下來，又有人從牆上飛出去那一刻，喬依忍不住尖叫起來，等畫面靜止了，纔看清吊著的兩個人是自己和嚴婷婷，喬依抓著被子的手捂住了嘴巴。

“這是剛纔發生的事？”喬依顫抖著問。

“還有。”嚴婷婷覺得還是把一切都告訴她比較好，遲早都要面對的，“爲了救你，何亞勳答應和楊子菲好，還簽了協議。”

“何亞勳不屬於我了？”喬依平靜地問，臉上看出來任何表情。

“他的心永遠屬於你！”譚武愣頭愣腦地說。

“我還是輸給了楊子菲那臭丫頭！”喬依把頭靠在牆上，“我的愛情就這樣就沒有了？沒有了，這世界真是奇妙。”喬依淒涼地冷笑著。

“喬依，想哭就哭出來吧。”姚奇愛憐地看著喬依，大家都在等她的哇哇聲。

“喬依！你不會哭嗎？你不會哭嗎？”嚴婷婷抓著喬依的手臂使勁搖，“你跟著我罵，何亞勳你個死沒良心的！楊子菲你的短命的小賤人……我們一定可以把何亞勳再搶過來的！”

“不用了，婷婷。”喬依甩開嚴婷婷的手，“命裡無時莫強求，莫強求，要是楊子菲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何亞勳都會一輩子自責的，我沒事了，謝謝你們救了我。”

“喬依……”

“沒事，真的沒事，你過來讓我靠一下。”喬依緊緊地抱住嚴婷婷的腰。把頭靠過去。

沉默，沉默，令人發瘋的沉默。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來人是何亞勳，看到何亞勳，喬依終於如初生的嬰兒一樣哭了出來，何亞勳抱著喬依，一聲一聲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你。

“協議怎麼辦？”嚴婷婷問何亞勳。

“先緩著吧，我下個月就去上海，走遠了也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何亞勳自有他的打算。

“想偷偷溜去上海？”楊子菲的出場總是讓人出乎意料，她的表演每次都很精彩，左手的手腕上流著血，右手拿著一把刀，刀尖上有未乾的血跡，“亞勳哥，你想丟下我嗎？我們是有協議的，我告訴你，沒有你我真的會死的，真的，你不相信嗎？”

“楊子菲，你到底想幹什麼？”何亞勳已經忍無可忍。

“很簡單，我不準你以後再見喬依，不然我就去死，還有，去了上海也不準和這個屋子裡的任何一個人聯繫。”楊子菲霸道地說。

“天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何亞勳雙手抱頭痛苦地喊道。

“亞勳哥，你還不跟我走嗎？”楊子菲舉著血淋淋的手問。

何亞勳站起來，攤開喬依的手掌，顫抖著用手指在上面寫了一個字，然後無奈地離開了。

“哈哈哈……”凱旋而歸的楊子菲得意地大笑不止。

“這種人應該被流放到滿是單身漢的島上。”嚴婷婷滿肚子都是氣 ，相信在場的人都一樣。

喬依緊緊地握著何亞勳剛纔寫字的手掌，像握著一隻隨時可能飛走的蚊子，他相信何亞勳是不會舍她而去的。在醫院躺了半天，喬依堅持出了院。

接下來的幾天，嚴婷婷和姚奇寸步不離地跟在喬依後面，確定她每天都學得好，吃得好，睡得好後才放心了，她們不知道何亞勳給了喬依一個什麼字，有這麼大的魔力，能讓她如此從容地面對感情的鉅變。

省運會的熱鬧終於在各大報紙上冷卻了，訓練場也冷冷清清，何亞勳和譚武還有肖陽已經退隊了，喬依也申請退隊時，訓練場上又出現了一些陌生的面孔，這次省運會電科的的總積分排名第一，很可能會爭取到下一屆全國大運會的主辦權。

何亞勳如期去了上海，走的時候，誰都沒有去送行，因爲楊子菲又以死相逼，只要有一個她不喜歡的人去送行，她就臥軌，譚武給何亞勳短信送行的願望也沒有達成，手機在楊子菲手中，喬依遠遠地看著何亞勳到處張望，她始終沒有現身，心中的那個字，給了她無比的信心。

吃飯，睡覺，上課，散步，接何亞勳的電話，喬依的生活非常地有規律，有天想起好久沒有去看張嬸了，逛了好多家玩具店纔買到了天線寶寶，想起以前一次又一次地用天線寶寶當藉口騙君君做事，喬依就覺得有些內疚。

來到熟悉的門外，敲門，張嬸高興地把喬依拉了進去，喬依發現張嬸的笑容比以前明朗多了，看著喬依手中的玩具，張嬸說現在已經不用了，喬依不明所以。張嬸叫了一聲，“君君，快給客人倒水。”君君說，“來了。”取杯，倒水，動作一點也不含糊。喬依驚訝地欣賞著君君的變化，看著喬依吃驚的表情，張嬸說，“君君現在接受治療，第一個療程已經完了，君君也有了明顯的變化，喬依高興得把天線寶寶扔出窗外，一點也不心疼。

“君君能完全康復嗎？”喬依關心地問。

“醫生說完全康復還需要一兩年的時間，經過5個療程的治療可以恢復百分之七八十。”張嬸高興地說，“明年君君可能就可以繼續上學了。”

“君君還在上學？”這是喬依沒有想到的。

“是呀，如果不出事，他現在就研二了，就在信科。”

“是嗎？”喬依又吃了一驚。

“是呀。”

“太好了！張嬸，君君一定可以好起來的，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婷婷。”喬依激動地說。

“喬依呀，我這輩子能遇見你們這幾個孩子，真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老天真是對我太好了，對君君太照顧了，我和君君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報答你們。”張嬸拉著喬依的手動情地說。

“張嬸，你別這樣說！相信遇到別人也會這麼做的。”

“胡說！”張嬸假裝嗔怒道，“君君在學校晃了快一年了，除了你們誰理過他，明天中午把婷婷她們叫過來，張嬸做菜給你們吃。”

“好好好，最喜歡吃張嬸做的菜了。”喬依高興得手舞足蹈，現在就開始咽口水了。

“你這閨女。”張嬸慈祥地看著喬依，眼裡滿是疼愛。

第二天中午，大家一進門，張嬸就發現不對勁了，“怎麼少一個人？何亞勳呢？”張嬸警惕地問。

“他去實習了。”喬依說，“他回來再來品嚐你的廚藝吧。”

“一定要來啊！開飯了，君君快給客人盛飯。”張嬸高聲喊道。

君君像模像樣地給大家盛飯，然後坐下來規規矩矩地吃飯，還不停地給張嬸夾菜，張嬸說這孩子，卻笑得合不攏嘴。

席間，張嬸出人意料地拿出一瓶酒，除了君君，給每個孩子都倒了一小杯，自己先端起酒杯，嘴脣動了半天，說了一句謝謝你們。大家趕緊站起來，喝過沒喝過酒的都一飲而盡。

一杯酒下肚，嚴婷婷的話匣子就打開了，“張嬸，要我說這事全是因爲你是好人，是好人上天是不會不幫你的，我們只是老天幫你的工具而已，我們其實並沒有做什麼，真的！你要不嫌棄，以後我們就是乾女兒乾兒子，您也不要再向我們提一個謝字，大家把酒滿上，敬咱乾媽乾哥哥一杯！”

“哎呀！那何亞勳不是被漏掉了？”張嬸遺憾地說。

“有這麼多您還不滿足啊？放心吧，他以後是你的乾女婿，意義是一樣的。”嚴婷婷說。

“好！這杯酒喝了我就有一大羣兒女了，幹！”

“幹！”酒杯碰酒杯，發出清脆的聲音。

吃得太飽了，譚武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譚文說咱們去打籃球運動一下，晚上還要來乾媽這吃晚飯呢。譚武抱著肚子跟了去。

三個女生和君君幫著張嬸收拾殘羹冷炙，眼看都收拾乾淨了，喬依發現櫥櫃裡還有一些沒有動過的菜，就問張嬸怎麼辦，張嬸拍了一下腦門，“完了！怎麼把她給忘記了？”

“誰？你們家小狗？”嚴婷婷以爲張嬸說的是他們家的寵物。

“噓！”張嬸說，“你們一會都不要大聲說話，跟我來。”

張嬸端著飯打開一道緊閉的門，喬依她們躡手躡腳地跟在後面，房間的牀上坐著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臉龐白淨，面容姣好，身材正點，眉宇間的美人痣更是可愛，頭髮柔順地披在肩上。仔細一看，才發現她的眼神是呆滯的，猶如一潭死水，沒有半點生氣。張嬸把飯放在她手上，說小美吃飯了。小美看也沒看就往嘴裡拔，目光仍然呆滯不堪。張嬸起身，示意大家出去。

關了門，喬依把張嬸扶到沙發上，問，“她是誰？”

“是我前幾天在街上撿回來的，一看到她呀，我就想起君君，再說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流浪難免會吃虧的，就把她帶回來了，我帶她看了醫生，醫生說她是受了刺激，精神纔出了問題，心理治療尤爲重要，我呆會還要送她去看心理醫生，明天再接回來，她呀，見不得人多，就喜歡一個人呆。”

“乾媽。”嚴婷婷這口改得挺快的，“你也太好了吧！把她撿回來，還給她治療，你真是活菩薩。”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張嬸呵呵地“奸笑”著，“你們看這女孩子，長得漂亮，身材也好，如果我能把她的病治一下，也是個不錯的姑娘啊，我們家君君也就這個樣子，哪敢找正常的女孩子呢？我看以後他們倆就……一起生活吧。”

“哦——乾媽，你真是老謀深算呀！高！實在是高！”姚奇忍不住誇張嬸。

娘幾個笑作一團。

張嬸把小美送去了心理醫生那裡，又馬不停蹄地趕回來爲她的兒女做飯，晚上一個個撐得直想在地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