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房德的打算(一萬二)
屋外,雷聲漸漸息了。
烏雲未曾散去,雨卻停了。
房府不少下人便鬆了口氣,明日便是上元節,可是要賞花燈,看舞龍舞獅的,若是暴雨傾盆,這上元節可就泡湯了。
飯桌上氣氛有些壓抑,大都是對宋言的座次有些不滿。
房海倒是不在意這些,於房海來說,雖然現在宋言的身份和地位算不得什麼,卻妥妥的前途無限,不趁著現在對方還沒有徹底崛起的時候抱緊大腿,等到對方真到了自己都要仰視的高度,想要抱大腿都沒這機會。
原本臉上滿是笑意,可是在看到宋言身後女子的時候,房海的眉頭還是皺了起來。
宋言不知這女人是誰,房海卻是很清楚的。
房靈鈺。
他二弟的女兒。
相貌,身段都是不差。
雖是庶女,身份稍微低了一點,但有房家在背後撐著,倒也無人敢瞧不起。
於不久之前,房海也是想將房靈鈺介紹給宋言的,哪怕只是做個妾室,那也是聯姻了不是?這層關係,再怎麼說也比因著高陽郡主纔有的叔侄關係更爲親密。尤其是現在高陽郡主已經失蹤,很有可能已經沒了,這叔侄關係便有些名不副實。只是自從在宋言口中知曉了房靈鈺和範九恩之間的齷齪之後,房海便沒了這個想法。
更何況,宋言雖然沒有明說,但顯然是懷疑房家內有人想要藉著範九恩的手要了他的命,這裡面房靈鈺也是重點懷疑對象。
將這樣一個女人送到宋言身邊,究竟是聯姻還是結仇?是以,在家中兄弟回來之後,房海便找了個機會,隱晦的告知二弟,不用再安排房靈鈺和宋言的事,爲了房靈鈺的顏面,倒是沒有直接說明。
可是沒曾想,到最後還是這樣。
看來,自己離了東陵才幾個月的時間,在房家說話已經不像之前那麼好使了。
說實話,房海其實並不是特別在意國公的爵位,畢竟他現在都已經是侯爵,距離國公也只差郡公,國公兩等,只要抱緊宋言這根大粗腿,再混一點軍功,獲封國公也是遲早的事情,不然的話,他也不會挑選二弟家的女兒。
可是顯然,他的這些兄弟並不像他這般心胸寬廣,一個個都盯緊了世子的位子。
這是想要利用房靈鈺,將宋言給撬了牆角嗎?
呵。
蠢貨。
房德似是並未注意到這邊的氣氛,臉上自始至終都是笑呵呵的,哪怕已經坐下,都沒有鬆開宋言的手,先是笑著跟宋言介紹了一下在座幾人。
除去房海之外,分別是房江,房河,房湖。
這起名字的方式,讓宋言不由自主想到了範大膘,那傢伙的幾個兒子,分別叫範有錢,範有財,範有金,範有銀。
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然,老爺子的兒子自然不止這些,庶子還有好幾個,只是招待重要客人的時候,便沒有資格上桌了。介紹完,老爺子便拍著宋言的手:“宋哥兒,你的事情,我可是從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口中聽了不少。”
哥兒這稱呼,多用於祖輩對孫輩,代表著親密。
至於不成器的兒子,自然是房海了。都已經這麼大歲數了,還要被父親這樣說,房海便有些尷尬。
“欸,咱寧國軍備疲糜,對外戰爭,不管是楚國,匈奴還是女真和倭寇,幾乎是打一場輸一場,國土也是一年比一年少。二十多年了,可算是出了你這麼一個能打的,這很好,不但滅了那倭寇,便是女真那邊也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房德的聲音,倒是不像臉那般蒼老,說話中氣十足:“這一下,咱寧國也算是揚眉吐氣了。”
“我聽說,年節的時候,你和定州府的刺史,那個叫……焦……對了,焦俊澤的,一起打到女真地界了?跟我講講。”
宋言笑了笑,倒也沒有太過謙虛,便將年前時候率領軍隊於海西草原肆虐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
這一番話說出來,房江,房河,房湖三人,乃至於那些女子便是面色古怪。
主要是宋言這戰果實在是太過誇張,四個部落,怕是好幾萬蠻子了吧?更何況還有女真王庭,少說也是十萬蠻子打底,就三萬兵馬能取得如此戰果?還分兵兩路,三萬兵,分個屁啊。
雖說都知道武將在戰報中摻水,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
但摻水,沒讓你把一整條伊洛河都給摻進去。
倒是房德,完全沒有半點懷疑,聽了宋言的話便連說了三個好字,顯得甚是高興,皺巴巴的老臉都笑成了一朵菊花。這笑容很有感染力,便是宋言也是忍不住笑了笑:“主要是,女真的勿吉部,也就是王庭,和七大部落之一的安車骨部發生了內訌,大概是我之前滅了烏古論部,讓大極烈汗完顏廣智誤以爲這是安車骨部做的,便率領各大部族的精銳圍剿安車骨,這才讓我們抓住了機會。”
“實際上,這一次斬首雖然不錯,卻多是老幼,婦孺,真正被殺掉的青壯倒是不多。”
這樣一說,房家其餘幾個兄弟頓時恍然。
便見著房江和房河兩人,還有兩個庶女都是略有不屑地撇了撇嘴巴,還真以爲這宋言是有什麼本事的,合著也就會欺負一下老幼,婦孺。
當真是令人不齒。
房德倒是頗爲滿意,掌軍之人最忌諱的便是心慈手軟,那女真入寧國地界,殺的老人,小孩,搶走的婦孺少了嗎?我們殺回去一些又怎麼了?
這叫禮尚往來。
而且,這小子不實誠。
什麼誤以爲是安車骨做的,怕不是這小子故意禍水東引,挑起女真內訌。第一次進攻女真地界,那是數月之前,那時候便已經做好了計劃,這般心性當真是了得。
“這樣很好。”
“殺掉的婦孺多了,生下的孩子就少了。”
“死掉的幼童多了,將來能入侵寧國的青壯就少了。”
“這是絕戶的手段。”
“很不錯。”房德便點著頭,這一番話說出來,宋言便對這小老頭有了一點好感,這房德也是文化人出身,可身上卻是半點文化人的迂腐都沒有,房德又嘆了口氣:“宋哥兒,你覺得這一次,平陽邊關,能有幾年安穩?”
宋言便伸出了一隻手:“五年。” “嗤。”房江忍不住笑了:“你剛剛還說,殺掉的都是老幼婦孺,青壯幾乎沒多少損失,一旦開春那女真蠻子隨時都能南下,五年安穩,莫不是有些癡心妄想了?”
宋言也不生氣,只是看著房江隨後笑起來:“我燒掉了女真部落的帳篷。”他攤攤手,“所有的……”
“呵呵,不過只是帳篷而已,人還活著。”
房海不動聲色,嘴角壓著弧線。
房河,房湖則是有點忍不住,哼哧哼哧的。
至於房德,一張臉都黑了下來,咋就讓這蠢蛋上了桌?明明小時候都是和其他兄弟一樣聽夫子講課,那麼多知識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如此直白淺顯的事情居然還不明白?無奈,房德只能嘆了口氣:“蠢貨,海西草原那是什麼地方?一到冬日,大雪封山,可要比東陵冷上好幾倍。”
“今年又格外的冷,沒了帳篷遮蔽風雪,要凍死多少人?”
“帳篷都被燒了,帳篷裡的糧食焉能倖存?又要餓死多少人?”
“我估計,若是不出意外,這個冬天過去,海西草原上的女真人少說也要減員幾十萬。”
嘶。
此言一出,房江倒吸一口涼氣。
房湖,房河兩人望向宋言的視線都有些古怪,一把火,不廢兵刀,便是幾十萬的傷亡。
這傢伙,心腸有點毒啊。
房湖房河兩人,瞬間收起心中的敵視和輕視,雖說不滿宋言和大哥的關係,但也絕對不能隨意招惹眼前這混小子,他是什麼事情都乾的出來的。
便是房江也是一樣,雖不太聰明,卻也明白這人惹不起。
房家祖訓,該低頭時就低頭,絕對不能打腫臉逞英雄。
這不是慫,這是從心。
若非是這從心祖訓,房家怕是也傳承不了這麼多年。
只是,一代代傳承下來,祖訓的影響還是不可避免的減小,至少於孫輩之中,已經沒有太多人在意。房德甚是開心,非要和宋言浮一大白,一口酒飲下,酒杯剛剛落於桌面,旁邊便伸出一隻纖纖素手,將酒水滿上。這般有眼力,房德便很滿意,看了看孫女靈鈺,又看了看宋言:“宋哥兒,天璇那丫頭身子怎麼樣了?怎地沒有和你一起回東陵?”
“身子恢復了七七八八,只是常年受病痛折磨,虧空的厲害,長途跋涉不免勞累,許是會讓舊病復發,便留在了平陽。”
“也是……不過,你這身邊也沒個人知冷知暖,多是有些不便,要不這幾日便讓靈鈺丫頭跟著你,也好有人伺候著?”說著房德看向宋言身後的房靈鈺,眼睛笑瞇瞇的。
房海面色忽地一變,糟糕,這事兒他還沒來得及跟父親說。
房靈鈺的小臉兒上,則是一片緋紅,滿臉嬌羞。
房江,房河,房湖也是面色各異,這話,就等於是表示要聯姻了。
宋言眸子忽地瞇起,短暫的沉默了幾息之後,宋言勾起脣角,似是在無奈苦笑:“老爺子我是贅婿啊,這次前來東陵,還有小姨子一路跟著。”
“老爺子美意,我心領了,靈鈺姑娘鍾靈毓秀,蕙質蘭心,我這個贅婿,卻是配不上的。”
“若是伺候我,損了靈鈺姑娘名節,倒是不美。”
房家三兄弟都有些佩服了,老頭子主動提起聯姻,這宋言居然還拒絕了?
至於房靈鈺,俏麗的臉龐瞬間煞白,唯有一雙眸子透出一些陰鬱。
房德倒是完全不在意,哈哈一笑:“贅婿……好嘛,現在還有誰敢將你當贅婿看待?不過天衣那丫頭也來了嗎,怎地不見蹤影?”
“天衣喜歡清淨,便是我大半時間也是尋不到的。”
“原是如此,居然讓天衣跟著你,看來玉衡那丫頭當真是對你很重視了,也罷,也罷,我可不想將來玉衡那丫頭跑到我跟前,揪我的鬍子,我可是怕了那丫頭。”短暫的停頓了一下,房德繼續說道:“宋哥兒,天樞和天權兩人,這段時間怎樣?”
“天樞擔任寧平縣令,天權擔任寧平縣尉,自是都做的不錯。”宋言的眼睛瞇成一條縫:“雖只是一縣之地,卻也打理的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比之前好上不少。”
“天樞有仁心,去年寧平遭了災,又有不少流民落戶,天樞便想辦法爲這些人送去了農具和春種。”
“天權有急智,寧平縣內,大大小小的案子,都能輕鬆解決。”
房德微微頷首:“我有一孫女,欲嫁於天樞,宋哥兒覺得如何?”
房靈鈺眼睛一亮。
範九恩已經死了,不能嫁給宋言,嫁給洛天樞也不錯,畢竟這可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
宋言眉頭微蹙。
房德便道:“是我的嫡長孫女,房靈韻!”
房靈鈺面色微變,雙手下意識緊握。
“還有一孫女……”
房靈鈺眼睛再次亮起。
“靈雅!”
房靈鈺的眼睛,幾乎已經快要噴火。
“也是嫡孫女,想要嫁給天權。”房德卻是並未注意到,自顧自的說著:“宋哥兒何時返回平陽,不妨同玉衡那丫頭提一提,如何?”
好傢伙,洛天樞,洛天權?
老爺子,您是不是忘了,還有個洛天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