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
柳父眼睜睜地看著小白菜一晃一晃地跟野豬跑路去對面了,還是頭都不帶回一下的那種!
直到對門的那扇門開啓又閉合,門鎖“咔噠”聲響遙遠而清晰地傳來,他才扭頭看向柳母,聲音有些飄忽,彷彿在懷疑這一切是不是真的,會不會只是個還沒醒過來的噩夢。 wωw ?тt kan ?c○
“就這麼讓淼淼過去了?”
“不然呢?”
柳母轉(zhuǎn)身向餐桌走去,沒好氣地說道。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強行阻攔只會適得其反了。你能夠阻攔她人過去,還能攔住她的心飄過去麼?沒看見淼淼連飯都吃不香了嗎,到時候情況只會更加嚴重!”
“那……你有什麼辦法?”柳父只好關(guān)上門,走過來。
“先弄清楚他家裡到底什麼情況。”
柳母想了想,說道。
“這麼長時間了都沒見過他父母露面,也不知道是什麼身份做什麼事的?這種事我們不適合和他一個孩子說,要談就找家長……”
……
“我媽媽知道了誒。”
直到開啓又閉合的大門隔絕了視線,驟然放鬆下來的柳淼淼才終於敢小聲嘀咕。
剛纔走過來的一路上她是完全不敢回頭看的,如芒在背已經(jīng)很難頂住了,要是直面豈不是要被嚇到腿軟?
“你爸爸也知道了。”路明非下意識地補充了句爛話。
“謝謝你的提醒!”
柳淼淼努力瞪著眼睛看他。
她本想做出一副有些生氣的樣子,只是那雙很乖的眼睛實在是難以有“怒視”的氣勢,就連刻意抿住的嘴角都沒能維持兩秒就破了功,齊齊彎出好看的弧度。
眨眼間,她便將所有煩惱和糾結(jié)都拋到了腦後,興奮地打量四周,觀察著這個她好奇了很久但一直沒能進來過的地方,高高興興地問。
“你怎麼想到來叫我吃飯的呀?”
“實話說,我沒想到。”
路明非撓了撓頭,他本能地不想“冒功”,於是老老實實地道明原委,“是零提議的,她說在昨晚的晚會上看見你爸媽了。”
“零?”
柳淼淼一愣。
這回她沒有過多的驚訝了,因爲類似的事情在昨天也發(fā)生過,那次是路明非在手機上聯(lián)繫她那要不要去吃早餐……只不過當時她根本沒那個膽量過來,還想當然地認爲這是“鴻門宴”,於是推給了蘇曉檣。
沒想到蘇曉檣竟然真的成功吃上了還入住了!就這一點她還承著自己的情呢……
這一次柳淼淼其實膽量也沒變大多少,只不過路明非親自登門分擔(dān)了絕大部分的壓力,因此她才心一橫跟著過來了。
至於後續(xù)的那些後果,她纔沒去想太多!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什麼事?”
零正端著糖醋排骨從廚房出來,聽見柳淼淼的聲音,視線掃過來,語氣一如既往是淡淡的。
“沒……”
那種無形的壓力頓時到來,柳淼淼的音量一下子自覺地變小了許多,“謝謝哦。”
“不用謝。”
零振振有詞道,“鄰里之間友善相處,應(yīng)該的。”
她的視線落到路明非端來的那盤辣子雞上,微微歪頭。
“哦,這是……”
路明非早已清楚這是零在表達疑惑時習(xí)慣性的小動作,搭配她那面無表情的臉還蠻可愛的,當下解釋清楚。
柳淼淼眼看著兩人這默契的互動……心裡竟是沒有一點泛酸的感覺。
大概是早就知道,甚至可以說是習(xí)慣了吧?
無論是在教室裡坐在前排,還是在家裡住在對窗,她是親耳所聞且親眼所見零和路明非互動最多的那個。要是每一次都吃醋的話,那就要從鋼琴小美女變成醋缸小美女了。
要是兩人沒到這種默契的地步,那才奇怪呢。
當然,她還是很羨慕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才能和路明非有這種程度的默契?
“對了,蘇曉檣呢?”
她忽地意識到這裡還少了個人,下意識問。
“她要去公司處理一些事務(wù),所以中午不回來吃飯了。”路明非解釋道。
以虞姬的工作能力自然是能夠獨當一面的,純血龍族的學(xué)習(xí)能力實在是驚人。只不過蘇曉檣肯定不能在現(xiàn)階段就完全放手,就算她樂意,公司裡的其他人也不會認不是?
三人圍繞著餐桌落座,正式開飯。
柳淼淼忽然覺得自己又有胃口了,連辣子雞的味道都變得好了不少。
……
“兒子,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嗎?”
蘇小妍託著下巴,好奇地看著自家的乖兒子。
只要沒有客人,或者不是偶爾閒著沒事跟著安妮阿姨去上什麼“時尚廚房培訓(xùn)班”,而後導(dǎo)致經(jīng)歷“廚興大發(fā)”階段,她一般是不會下廚的。家裡平時的飯菜都由保姆佟姨問過今天想吃什麼後,纔買菜製作。
往常楚子航吃飯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屬於食量和速度都相當正常的類型,可今天就不同了,細嚼慢嚥不說,就連量都少了許多。
“沒有,我只是昨晚沒睡好。”
沒睡好當然只是不想讓媽媽擔(dān)心的說辭,事實上楚子航也說不清楚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是怎麼回事。
卡塞爾學(xué)院有一門選修課程名爲生理課,與初中階段那種科普男女身體結(jié)構(gòu)的類似又有些區(qū)別,主要區(qū)別在於是教人怎麼判斷目標當前狀態(tài)以及哪裡是致命弱點的,據(jù)說授課老師是某位大名鼎鼎的“阿薩辛”退役,《刺客信條》遊戲裡主角操控的那些非人類刺客大師相比較之下也遜色不已。
總之那門生理課相當之硬核,也正是通過那門生理課獲得的知識,楚子航得以自己判斷自己的身體根本沒有哪裡出現(xiàn)結(jié)構(gòu)性的損傷。
可就是累,沒力氣,不想動彈。
過往的那麼多年裡,楚子航除了小時候混血種血統(tǒng)還未覺醒時感冒發(fā)燒導(dǎo)致的渾身無力之外,還從未在一切正常的狀況下體會到這種感覺,甚至連帶著他現(xiàn)在有些食慾不振。
難道是因爲昨天的那個神秘的黑影?
楚子航再次回想起當時的場景,他正在駕駛位上開車,伴隨著玻璃碎裂聲,還不等他來得及反應(yīng),脖頸處便傳來一股力道。
那力道理論上並不是足以使人瞬間暈厥過去的重擊,恰恰相反,格外輕微,輕微到像是撫過情人身體時的挑逗。
可當時的楚子航就是那樣暈過去了,如同被按下了關(guān)機鍵似的。
這怎麼想都有些不太科學(xué)……難道那並不是針對身體,而是針對精神的?
楚子航難得胡思亂想起來。
突然想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不是特殊鈴聲,因此他的動作沒太急切,只是正常拿起之後,掃了眼來電聯(lián)繫人的名字,這才接通。
“蘇茜,有什麼事嗎?”
“會長,你最近還在和路明非每天下午打籃球嗎?諾諾到了,她閒著沒事幹,要不下午我?guī)齺硪黄鸫蚧@球吧!”
隨著電話裡女孩的聲音傳來,他愣了愣。
“是還有這個安排,但她……”
……
“她沒有任務(wù)安排的麼?”
剛吃完午飯的路明非撓了撓頭,面色古怪地說道。
“她不是卡塞爾學(xué)院專門派來的特別行動小組成員嗎?怎麼會有‘閒著沒事幹’這種狀態(tài)!我記得按照卡塞爾學(xué)院的制度這應(yīng)該算是出公差吧?這算不算是當公費蛀蟲?”
“你說的這個問題,我當時也問了。”
楚子航停頓了一下,頗有些不適應(yīng)地等待虛弱無力導(dǎo)致說兩句話就不穩(wěn)的氣息喘允,這才接著開口。“她說正式開始行動是明天,今天是休息時間,理論上是用來倒時差的,可以自行安排。”
“這算是泄密吧?”
路明非的嘴角微微抽搐。
“這種級別,這麼大費周章的行動……就這麼將行動時間說出來真的好麼?”
楚子航默默不語。
一來是卡塞爾學(xué)院目前的學(xué)風(fēng)在這些事上確實不夠嚴謹,這種不太嚴謹?shù)淖黠L(fēng)甚至蔓延到了執(zhí)行部。而其中,作爲破例加入執(zhí)行部的在校生,他楚子航就是“其中翹楚”。
執(zhí)行任務(wù)時,說的好聽點他那叫“自由發(fā)揮奔放自如”,說得難聽些就是典型的“無組織無紀律”……也就是執(zhí)行部能量確實足夠大,而且他導(dǎo)師施耐德教授就是執(zhí)行部部長,這才能次次給他兜底成功。
二來則是——他剛剛說了一長段話,還沒緩過勁。
電話那頭的路明非倒是完全沒在意楚子航忽然沒了聲這事,畢竟這算是冰山師兄常有的操作了,尤其是面對他的白爛話吐槽時。
因此他自顧自地轉(zhuǎn)移話題,說起正事。
“打籃球我是無所謂啦,不過四個人要怎麼打,籃球賽麼?如果是籃球賽的話,要怎麼分組?我嚴重懷疑那個諾諾師姐就是衝著我來的,肯定是要報仇啊!”
路明非可沒有忘記,自己的那句話被那個叫芬格爾的傢伙從仕蘭中學(xué)校園論壇轉(zhuǎn)載至卡塞爾學(xué)院的“守夜人論壇”這件事,得知此事之後他還讓楚子航找出來給他看了。
字裡行間滿滿的都是兩個字——“拱火”!
但凡是個脾氣正常的這一下都會氣到不行吧?鑑於諾諾的身份是愷撒女友,而愷撒是楚子航“死對頭”這事,路明非已經(jīng)自然而然地將其放在了對立方看待。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得不到的就要毀掉!
學(xué)生會既然招攬不到S級新生,那爲了避免對頭獅心會得到,想要下點黑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對吧?更別提現(xiàn)在還有一個如此合理的藉口!
都打籃球了暗中使點什麼肘擊之類的再正常不過了,人正準備執(zhí)行任務(wù),身上帶點槍支彈藥或者刀劍之類的暗器,“一不小心忘記”拿下來,導(dǎo)致“走火”或者“誤傷”,也太合理了!
路明非暗搓搓地心想著,雖然明知不太可能,但還是將自己從漫畫裡看來的那點反派套路給對號安排上。
“應(yīng)該不會有籃球賽。”
楚子航想了想,相比起因未知緣故而虛弱無力的身體,他的精神狀態(tài)倒是相當不錯。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諾諾的特殊能力麼?”
“師兄你是說……”
路明非回答,“側(cè)寫?”
“沒錯。”
楚子航解釋道。
“你能瞭解到的側(cè)寫,是指根據(jù)心理諮詢者的行爲方式,推斷出他的心理狀態(tài),從而分析出他的性格、生活環(huán)境、職業(yè)、成長背景等……但諾諾的側(cè)寫如果真是這樣就不會被特地派來這裡了,她的側(cè)寫相當特殊。”
“所以?”
“所以她……很有可能是要對你進行側(cè)寫,可能的目的……太多,無論是單純的好奇……還是其他人的任務(wù)都有一定可能性。”
楚子航低聲說。
“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次躲過……總會有下次碰面的時候。你的情況……會有影響麼?”
路明非當即理解了楚子航的意思,師兄是清楚他身上某些不對勁的地方的,但對於這種不對勁會不會導(dǎo)致暴露就不清楚了,因此特地詢問。
“應(yīng)該不太可能。”
路明非稍想了想便做回答。
哪怕這種“側(cè)寫”再厲害,厲害到能夠看清他的裡裡外外,知道他曾經(jīng)做過哪些事是個怎樣的人……哪又如何?
自己完完全全只是在嚴格地按照日程計劃表執(zhí)行計劃而已嘛!
至於詞條什麼的,根本就沒有實體出現(xiàn)過,理論上來說就更不可能了。
“好,下午見。”
楚子航回答,就欲要掛斷電話。
“等一下師兄,我怎麼感覺你說話一斷一續(xù)的?”
路明非好奇地問。
“是在做什麼運動麼?”
“……”
楚子航沉默片刻。
“沒睡好,感冒了。”
……
“師兄你……真的感冒了?”
下午三點多,路明非抵達青檸籃球館,直推門而入後,完全忽略了觀衆(zhòng)席上聊天的蘇茜與那個紅髮女孩諾諾,來到楚子航跟前,打量片刻後問道。
在他看來楚子航的面色還是相當正常的,但眼看著沒有換衣服的意思,顯然是真的沒力氣不準備打籃球了,而師兄總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騙他。
“是的,輕微感冒。”
楚子航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椅子上,生怕被路明非看出些什麼破綻……否則天知道他那張嘴裡會蹦出些什麼驚天之語!
萬一說什麼“師兄你是不是腎虛了”怎麼辦?這種話哪怕是楚子航也不知道該怎麼會……最主要是從癥狀來看他自己都覺得這種情況相當之符合。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自己好端端的明明什麼都沒幹!
兩人正說話之間,觀衆(zhòng)席上的蘇茜輕輕肘了肘一旁的諾諾。
“喂喂,瞧出點什麼沒?”她壓低聲音問。
“別打擾我……”諾諾的聲音猶如夢吟。
蘇茜一愣,這才注意到諾諾目不斜視地盯著路明非,瞳孔深邃如古井。
這是她側(cè)寫能力發(fā)揮到最大時會出現(xiàn)的表情,乍一看去委實有些巫女入魔的意思,難怪有個“小巫女”的稱號。
諾諾把精神集中在那個男生身上,她從芬格爾那裡拿到了路明非的許多資料,也從蘇茜這裡聽說了許多轉(zhuǎn)述,儘管效果可能不如本人來說好,但對於她的側(cè)寫來說,這已經(jīng)足夠了。
“我感覺到他了……”她輕聲說,彷彿巫女感受到鬼神降臨在自己身上。
側(cè)寫能力發(fā)揮到極致時就是這樣的感受,在這一瞬間她彷彿成爲了路明非,這個資料之中過去五年半衰到不行唯獨這十幾天忽然發(fā)生逆天變化的傢伙。
這十幾天的時間裡,他都做了些什麼?
早起,晨跑,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一刻不停,專注到無視他物的學(xué)習(xí)……不對,有哪裡不對!
一個這樣的衰仔怎麼可能因爲暗戀女孩的一句話就真的如此認真努力?諾諾看過了路明非和陳雯雯的聊天記錄,類似的話以前又不是沒有過……三分鐘熱度罷了!
少了一個東西,一個更關(guān)鍵的,隱藏其中的東西。
可那究竟是什麼?
這麼想著,她漸漸地沉進去,這一瞬間她像是墜入了一個湖裡,向湖底不可避免地墜去,湖面上盪漾著火光,很多人在喊他的名字,可那些人的聲音她都不知道是誰……因爲不重要。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對她重要。唯一對她重要的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而剩下的只有她孤身一人,其他無論是父親、朋友都無所謂。
她的側(cè)寫失控了,諾諾很清楚自己的這種處境,可與做夢時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就會清醒過來不同,她是無法自己從這種幻境中掙脫的。
記憶紛至沓來又飛速離去,這一瞬間的體驗猶如瀕臨死亡之前的走馬燈,死亡的感覺就是這樣,整個世界離你而去,而你抓不住任何東西……無能爲力。
也正是在這個過程中,她接觸到了那更深層次的內(nèi)在。
路明非,驅(qū)使著那個男生一路走到現(xiàn)在的動力……浮現(xiàn)於她的眼前。
天空之中陰雲(yún)滾動,隱隱的光芒些微浮現(xiàn),最終聚集在一起。
雷霆轟鳴,直落而下,擊中了他……也擊中了正處於“側(cè)寫”之中的她!
劇痛。
前所未有的劇痛襲擊了諾諾全身,那劇痛上至靈魂下至身體,無處不在!
她的意識幾乎在傾刻間開始消散。
可就在這時,一切被打斷了。
“師姐?”
側(cè)寫因爲被打擾而中斷。
諾諾恢復(fù)了清醒。
“路明非……”
她怔怔地看著面前的路明非,幾乎完全是下意識地喃喃道。
“你真是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