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多時間裡,衆多工匠、官吏、民夫日以繼夜,匯聚四方財富、寶物一直操勞。
整體高達三十丈以上的巨大金屬柱,如今已經在東都城內立起,作爲當前東都內最高的奇觀,近月來引得無數人圍觀議論。
當今乾皇登基後,扭轉了此前女帝時期佛在道先等國策,重新改爲道在佛先,於是晉王秦元造三十六諸天樞紐柱,也取道家三十六重天典故,金屬柱表面層層疊疊,彷彿重重天闕。
到了千秋節前夜,三十六重天終於一起落成,晉王秦元將主持盛大祭典,爲身在關中帝京的乾皇獻禮。
徐永生無心參與。
這段日子以來,他都在彙總測算永寧坊的相關稅賦。
總體來說,比他最初預想難一點,但又不是特別難。
來這方世界之前他在藍星,雖然接觸一些數學知識,但沒有學過幹過專業的會計一類工作,些許記賬、算賬本領也就是些個人小賬、班級小賬便頂天了。
而現在他要計算的永寧坊,人口以數千計,這時候還真要感謝八品武者的底子和兩塊“智”之龜甲的幫助。
再加上洛陽縣裡和永寧坊老坊正的幫助與配合,一番忙碌下來,徐永生完成這番歷練,終究比其他同境界武者容易許多。
而伴隨眉心天閣第二層中再有震動之感,五常之智充盈,個人神思靈動敏捷,徐永生知道自己成功完成了第二塊“智”之龜甲的相關歷練。
到這一步,他不僅僅是兩層三才閣全部圓滿,連相關歷練也只剩最後再守密幾個月,距離參加八品升七品的相關典儀僅一步之遙,靜心渡過這段時間便好。
今天天色已晚,明日千秋節,朝廷、學宮都放假,徐永生於是先將各種卷冊書本妥善收好,預備等後天再送還洛陽縣戶曹。
他一邊活動肩膀手臂,一邊出了自己居住的學舍。
學宮中當前也人影寥寥。
不論老師還是學生,大都前往三十六諸天樞紐柱那邊觀禮。
雖然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但眺望西南方天空,燈火通明下,金屬柱高聳。
假日期間,典籍廳那邊也封閉,不對學生開放亦不召學生值守,徐永生微微搖頭,立在學舍前空地上,揣摩自己成就兩塊“智”之龜甲後方纔開始修習的儒家武學,捉影掌。
相較於端正平和的執中掌,這路捉影掌更加靈巧,精妙之處在於同對手過招交鋒時,捕捉其中細節,漸漸生出預判之奇效,從而克敵制勝。
徐永生練習之下,更多在於揣摩其中精義,從而舉一反三,不單侷限於掌法。
當然,這需要極爲精熟,不可能一蹴而就,徐永生自有耐心。
而另一方面,早先在典籍廳書閣三樓粗粗瀏覽過的武夫絕學捕風手,功效上與之有異曲同工之妙,乃武夫尉學真傳,眼下於徐永生而言,也等於無師自通。
在空手入白刃方面,不如常傑所學兩層“念氣”一層“正氣”加持的摘星手,但預判上猶有過之。
同儒家捉影掌相比,武夫捕風手對無形氣勁感觸更敏銳,但變化不及捉影掌精妙。
二者優點結合之下,令徐永生頗爲滿意。
稍微有點遺憾的是,先前沒在典籍廳書閣三樓找到合適匹配武夫箭術的儒家武學。
捉影掌只要求儒家兩塊“智”之龜甲。
而徐永生先前在典籍廳二樓找到的長風矢要求武夫兩張念氣弓一面正氣盾,對應儒家兩塊“智”之龜甲和一方“信”之印章。
他本人滿足條件,但還沒蒐羅到合適的儒家武學。
當然,典籍廳書閣三樓裡未必沒有,只是這段日子徐郎君注意力主要放在二樓。
他還是更希望儘快解開那神秘書冊第二頁的秘密。
徐永生一邊練習捉影掌,一邊視線朝遠方典籍廳望向望去。
不過視線一掃之下,他目光忽然停頓。
已經八品境界併成就兩塊“智”之龜甲,徐永生當前不施展觀火瞳和鷹眸也目力過人,遠遠望見有人行來,乃是早自己三年入學,這段日子在典籍廳常有見面的鄭家子弟鄭世光。
鄭世光同樣是修成兩塊“智”之龜甲的八品武者,這時望見院中的徐永生,他腳步微微停頓後便重新走來。
“三十六諸天樞紐柱落成,千秋節大典,你不去參加?”鄭世光貌似隨意地問道。
徐永生神情如常:“新學捉影掌,當中奧妙頗多,令人流連忘返。”
鄭世光於是點點頭,便即邁步離開,徐永生亦繼續自己的修行。
但離開學舍後,鄭七郎鄭世光卻再次停下腳步,神情晦暗不定。
這個徐二郎,勤勉如斯,確實有過人之處,再這麼下去,眼看就要給他超過了……鄭世光深吸一口氣。
他擡頭遠遠眺望高聳的金屬柱後,卻沒有出學宮,反而也轉身回自己的住處。
隨著時間推移,二更鼓響起,因爲三十六諸天樞紐柱落成向乾皇獻禮而被特許推遲一些的宵禁,終於還是到來,皇城南門外廣場上,普通東都百姓市民開始被金吾衛陸續驅離。
只有衆多達官顯貴仍然留下,繼續參加最後由晉王秦元親自主持的典禮。
遠方學宮中正在練武的徐永生忽然心神一動,轉頭望去,就見那巨大金屬柱上方,夜空中居然有道道金輝流轉,最終化作龍形光影不斷盤旋。
並非燈火戲法,而是特殊典儀……徐永生心中生出明悟。
這一刻,整個東都的地脈靈氣流轉,彷彿都被典儀調動,澎湃升騰。
可當夜晚臨近三更天典儀最後時刻,那飛騰的光龍竟然在半空中身形一滯,扭曲起來。
徐永生此刻卻沒有仰望天空,反而低頭看腳下。
他感覺下方大地在震動。
並且趨勢越來越激烈。
徐永生再擡頭看,明明是黑夜裡,可他卻感覺東都正在被大霧蔓延。
黑霧。
夜空中的燈火光影都在被遮蔽。
面對那突然到來的黑暗,徐永生忽然生出心被揪緊,隱約惶恐的感覺。
他馬上運使儒家正心訣,方纔祛除恐懼,穩定心境。
而學宮外東都裡坊間,開始隱約有驚恐哭喊傳來。
不過轉眼間,銳利鷹鳴響徹長空,忽然有光輝撕裂黑霧,令恐慌氛圍減弱許多。
夜空中隨之傳來激烈的風雷碰撞聲響,籠罩整個東都。
學宮裡遭逢驟變,也混亂了一陣子,還在學宮裡的人來回奔走。
徐永生因此也聽到一些消息,個個驚心動魄:
壞消息,不同於上次虛驚一場,今夜,北聖武隱真的來東都了。
突襲之下,他首先便重創三品大宗師境界的右監門衛大將軍趙振坤,然後目標直指今日新落成的三十六諸天樞紐柱,好在東都留守尉遲淵及時趕到攔截,兩位武聖當前正在東都上空打得驚天動地。
眼下雖然不見地螭自土中起伏,但四方天際黑霧間,大量雙翼乃至於四翼、六翼黑天蛇發出尖銳厲嘯聲出沒,彷彿羣魔亂舞,氣勢遠非當初徐永生等人在場外所見可比。
東都內禁軍將士四下奔走,大量弓弩迎擊,雖不能逼退北聖武隱,但連續射落黑天蛇。
只是還有更糟糕的壞消息,今晚不僅武隱來襲。
藉著北聖今夜來犯,東都城內竟然還有另一波亂黨趁機生事。
他們的目標,直指皇城內的宮城。
其口號赫然是爲了女帝復辟,據說當中有女帝遺族周氏子弟。
河南尹當前已召集人手前往鎮壓女帝餘孽。
但內外交加之下,東都城內亂象已現。
尤其是因爲晉王秦元和三十六諸天樞紐柱的祭禮引動全程內外地脈靈氣流轉,此刻受到擾亂,於是整體地脈混亂,可能引發更大的地質天災,結果朝廷還需分出大量人手,用以穩定地脈動盪。
整個東都,短短片刻間,亂成一團。
徐永生站在學宮內皺眉不已。
謝初然有言,今夜在新閨蜜家留寢,據說是在城東南方位,距離西北角的皇城和西邊定鼎門大街頗遠……
馬揚身爲洛陽縣尉今晚要值勤,但與金吾衛一起巡街,也不在三十六諸天樞紐柱典禮那邊……
шшш? ttκan? ¢O
劉德雖然愛湊熱鬧,但今夜回永寧坊家中陪伴母親家人,永寧坊同樣在南城偏東……
王闡今夜在學宮值勤,當前多半在博士廳那邊……
唯獨韓振,聽說他有族兄從關中帝京過來,帶他一起進皇城去了,那邊有達官顯貴專門的觀禮臺,不知當前情形如何……
總體而言,達官顯貴的防護始終更周到,而東都城內百姓眼下雖然已經因爲宵禁被驅散,但靠近三十六諸天樞紐柱廣場周圍的裡坊,官宦之家衆多,但仍混居大量百姓民宅,眼下深夜,極度混亂危險……
可當前局面,不是他一個八品武者能有作爲。
穩定動盪地脈,主要靠宗師高手,便是想要從旁輔助打下手,都得要王闡、黃選、許衝等武魁才行。
徐永生正深呼吸寧定心神之際,子夜時分,他那頭虛幻諦聽倒是不理會外界如何,再次自行飛出。
只是這次對方回來得格外快,落在神秘書冊第一頁上,化作文字信息:
【曹靜攜帶文皇帝圖譜離開典籍廳四樓,離開學宮。】
太學博士曹靜?
七學博士中,今夜確實該她輪值典籍廳,這是擅離職守?
帶走文皇帝圖譜又是爲了什麼……徐永生正疑惑,卻驚訝發現那翻不開的神秘書冊第二頁,這時銀光猛地高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