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徐永生返回劉公嶺東北,仍從山峰上遠遠眺望溪谷。
雖說鄭廣動了保守心思,可對面少年卻越戰越勇。
不過這片刻功夫,拓跋鋒身上便新添兩條刀口。
鄭廣王霸之辯的霸道烈火刀氣,不僅斬開拓跋鋒血肉,更令傷口焦黑一片,連同拓跋鋒衣服、頭髮都燒去不少。
可饒是鄭廣王道流水劍氣守得密不透風,這一戰被拓跋鋒以傷換傷,鄭廣右肩上赫然也被槍鋒斜挑出一道淒厲傷口,鮮血染紅半邊儒衫。
長兵器重武器的霸道縱橫此刻完全顯露出來。
以鄭廣武魁之能,若非刀氣、劍氣可以凝實外放,甚至難以攻進拓跋鋒的槍圍只會被壓著打。
鄭廣一時間不免心驚,如果眼前拓跋鋒也臻至六品境界呢?
另一邊常傑對上賀萱,則一時間難分高下。
他雖是空手,但修習尉學傳承武夫絕學摘星手,本就擅長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飛星逐影的暗器絕學更令賀萱防不勝防。
只是賀萱的懷德劍之劍勢渾厚如大地承物,遇強則強,攻守兼備,常傑畢竟比不得拓跋鋒那般霸道凌厲,一時間也奈何不得對方。
他視線掃過拓跋鋒同鄭廣交手方向和鄭言生逃走方向,眉頭越擰越緊,冷靜目光裡終於流露出幾分焦慮。
遠方山上,徐永生方相面具遮蓋下的臉孔則冷靜如初。
他手中持弓,箭矢並非自己在學宮練箭時常用的款式,而是戴著方相面具在夜市暗中購買來,以防被有勢力的大家明面上從箭矢來源追查購買者身份。
鄭廣乃是六品武魁,身形極爲迅捷,除了本身境界夠高以外,四層三才閣裡多半還積累了不少儒家“義”之古劍。
徐永生八品境界後觀火瞳疊加鷹眸,方纔能看清對方動作,不至於像早先自身九品旁觀丁奉、嚴芷君一戰時那麼吃力。
但較之鄭廣剛現身時,經過這段時間觀戰,徐永生才終於熟悉幾分鄭廣的動作與習慣。
同時鄭廣在受傷後身形動作亦變慢少許。
雙方境界差距不大時,多人聯手,偷襲暗算,配合強弓硬弩與精兵利甲是低境界武者威脅高境界對手的最有效手段。
只是鄭廣並非七品武者而是六品武魁,即便是放冷箭,徐永生也只有攻敵不備的第一箭有機會建功。
但他相信自己會有機會。
拓跋鋒實力之強固然出乎鄭家人意料,也同樣出乎徐永生預料。
雖然原因尚不清楚,但其槍法強橫之餘,甚至偶然能進一步突襲暴起,發揮出更驚人的威力。
“咄!”
彷彿也感受到一旁常傑的焦慮,拓跋鋒雙目圓瞪,猛地斷喝,彷彿平地炸響一聲焦雷。
其手中大槍抖動間,彷彿本就席捲四方的燎原大火中心,火勢再猛地高漲爆發。
鄭廣不失冷靜,劍氣流轉化水,這一刻同樣猛然高漲,彷彿江河一般澎湃崩騰,攔截拓跋鋒的大槍。
同一時間,他猛然提刀,烈火刀氣迎著拓跋鋒的燎原槍,火勢也呼得高漲!
可也就在這瞬間,鄭廣全身汗毛彷彿直立。
勁風到處,箭矢直指鄭廣脖頸。
時機拿捏之巧妙,同拓跋鋒出槍完美配合,以至於鄭廣想要躲閃都缺乏角度和空間。
但鄭廣汗毛炸起同時,便聳起肩頭。
最終這一箭正中他肩膀。
只是如此一來,鄭廣劍氣再裹不住拓跋鋒長槍。
大槍洞穿奔騰河流,在鄭廣身上再添一道傷口。
遠方常傑、賀萱同時一驚。
但常傑反應更快,猛地揚手夾攻,一枚鐵蒺藜砸向鄭廣。
鄭廣揮刀同拓跋鋒再硬拼一招盪開大槍,揮劍掃落鐵蒺藜,但他終於抽身後退。
藉著這一退,已經確定徐永生方向位置的他,也將避開預期中徐永生第二箭。
但徐永生第二箭沒有瞄準鄭廣。
風聲中,鄭廣妻子賀萱一聲慘呼。
被常傑牽制,又心憂鄭廣中箭的她進退失據,冷不防全身一震。
其手中闊劍其實已經在身前橫移預作遮擋,但慢了一步,再低頭看去,胸口赫然已經插著根箭桿。
鄭廣見狀,視線掃視周圍,竟沒有停留,烈火刀氣橫掃遮斷拓跋鋒、常傑來路,他第一時間衝入溪谷深處,也借巖石遮擋徐永生視線。
這位鄭家武魁雖然受傷,但身形仍迅猛,徑自脫身而去。
拓跋鋒拖槍追趕,片刻後身上傷口流血更多,最終只得恨恨停下腳步。
他返回後,對要害中箭奄奄一息的賀萱,倒沒有泄憤的意思。
反倒是常傑上前,將這中年女子徹底了斷。
雖然出手,但徐永生沒有立即現身。
他改變自身方位,遠遠望著拓跋鋒自己包紮傷口,而常傑則清理了一下現場。
看對方動作優先收集乾糧食水與藥物,徐永生便知其短短時間裡已經果斷做出決定,接下來跟拓跋鋒一起亡命江湖。
從聽說尉學博士俞凱出賣自己開始,常傑恐怕便知道今天事情無法善了。
遠方山林中,一個身影快速靠近。
卻是馬揚。
運氣使然,馬揚先走中路登劉公嶺,不見常傑下落,折返後看見徐永生、拓跋鋒留下的記號,於是依約再探西北那條路,同樣一無所獲。
空跑兩趟,二次折返後這才趕來劉公嶺東北。
待馬揚也過去後,理論上修爲最低速度最慢的徐郎君,理所當然跟在後面最後一個趕到,似是先去東面然後折返再趕來東北邊。
聽他們大致介紹情況後,馬揚亦不禁仰天長嘆:“俞博士……”
常傑:“我們需要儘快離開,鄭家人,甚至晉王的人乃至官兵,很快會趕來。”
馬揚言道:“來時路上,我發現鄭十郎鄭言生他們死在劉公嶺山裡了。”
常傑精神一振:“那我們多了一些時間和機會,鄭廣是朝劉公嶺更北邊逃,回東都需要繞遠。”
雖然跑了鄭廣,但需鄭廣親自回去報信,才得更多鄭家高手趕來,徐永生截殺鄭言生等人,成功爭取到空當時間。
拓跋鋒:“剛纔幫我們射傷鄭廣的弓手殺了鄭十郎他們?我好像看見那人戴著一張黑色的面具……”
說話間,他視線掃過徐永生和馬揚。
馬揚沒帶弓矢。
徐永生則搖頭,一副無辜弱小還未必能吃的模樣:“如果碰上鄭言生我能試試,鄭廣那等武魁的身手我瞄不準的。”
拓跋鋒沒多糾結,笑道:“他們落個遍地仇人也不奇怪,只可惜不能當面結識一番。”
徐永生:“鄭廣既然活著,鄭家宗師聞訊,可能卜算推演你們大致行蹤方向,直接跑,容易被追上,要走,就往邙山西南峰口去。”
拓跋鋒奇道:“我雖有段日子沒回來,但那裡冬天不是風大,武魁都難過去,宗師亦會受阻?”
這就要感謝諦聽了……徐永生心道。
他面色如常:“我之前去那附近採藥,有片銀葉嶺風小,可以闖一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