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孔玉琬人生中第一次面對死亡。
她一身白色的衣裙,跪在堂屋的正中間。她的面前擺著孔謹和千王妃的靈柩,一衆(zhòng)人忙忙碌碌地走著,吵吵嚷嚷,哭聲震天,她卻什麼都聽不見,只是木木地跪在那裡,手都被人踩到了也毫不在意。“玉琬!”孔玉荷終於走了進來,她也是一身白衣,孔玉琬僵硬地扭回頭注視著她:“姐姐。”她的聲音都啞了,孔玉荷哭哭啼啼地將孔玉琬扶了起來:“快起來,地上涼。”
孔玉琬站起來後,覺得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一步也邁不開。她抱住孔玉荷,道:“姐姐,你說是誰殺了父王和母妃?”“不知道…”孔玉荷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我扒了他的皮。玉琬,你不要怕,有姐姐在。”孔玉琬點點頭,將頭埋入孔玉荷單薄的肩頭。
孔玉荷剛想跪下和父母道別,身後卻忽然探出來一隻手把她給扯住了。孔玉荷一愣,孔玉琬也呆住了,兩個人雙雙回過頭,看到的是舅舅千安釗和舅母朱芋。
千安釗滿面淚痕,他一把把孔玉荷拉進懷裡,邊哭邊說:“可憐的孩子啊!是哪個天殺的殺了皇姐和姐夫啊?可憐了你們了…”孔玉琬也被朱芋拉進了懷裡,朱芋一邊哭一邊揉著她的頭髮,抽抽搭搭地說:“玉琬…你和千姐姐關係好,就跟親的一樣吧…快去和千姐姐道別吧…”
孔玉琬輕輕掙開朱芋的懷抱,拉住孔玉荷的手,對她說:“和父王母妃道別吧。”孔玉荷點了點頭,和她一起跪在了兩口靈柩前。
兩個人俯下身,給父母磕了三個頭。
地上是那麼的涼,孔玉荷的淚水禁不住地往下掉,失去血肉至親的感覺,是她第一次嚐到的。平日裡孔玉荷都被小心地呵護在溫室裡,孔謹和千王妃從不讓她面對世界上的一切不美好,而今天,這溫室被猝不及防地打破,她除了流淚,想不到別的辦法。
孔玉琬跪在孔玉荷身邊,眼淚也是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落。但她心中還有些疑惑:舅舅住的地方明明離這裡很遠,父母前一夜遇害了,怎麼他們這麼快就趕來了?消息這麼靈通嗎?
算了,不想了,她現(xiàn)在只想和父王、母妃好好地道別。她知道,以後的生活,只能靠自己了。
當夜,孔玉琬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她回憶著曾經和父王母妃在一起的生活,不禁淚水浸溼了枕頭。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姐姐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孔玉琬也不知自己輾轉了多久,最終在黑暗中坐了起來,點亮蠟燭,披起外衣,打開了門。
她想去看看孔玉荷,她不知道姐姐是不是也在哭,如果是的話,兩個人抱在一起哭至少會好受一點。孔玉琬這樣想著,摸著黑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往孔玉荷的房間那邊走。
沒走多遠,她就看到後廚那裡居然有亮光。孔玉琬有些奇怪,這麼晚了後廚怎麼還點著蠟燭?難道是有小偷嗎?她壯了壯膽,走近後廚,貼近窗戶看著,後廚裡映在窗紙上的影子很明顯是個女人。孔玉琬嚥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誰?!”那個人回過頭來,孔玉琬也呆住了。原來在後廚裡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侍女婷兒。她手中還拿著一個湯勺,火爐上正燉著一鍋雞湯,“咕嘟嘟”地煮開了。
孔玉琬有些不滿,她走過去問道:“你在做什麼?晚飯沒有吃飽嗎?”婷兒連忙放下湯勺,跪下道:“奴婢不知是您,一時忘形衝撞了二小姐,還望二小姐恕罪。”孔玉琬皺了皺眉,指著竈上的那鍋湯,道:“沒關係。我在問你,你煮湯做什麼?做宵夜也就算了,幹嘛這麼鬼鬼祟祟的?”婷兒怯怯地說:“是千大人讓我做的,說是晚上議事,需要吃些東西。”
議事?議什麼事?大半夜的能議什麼歌?
孔玉琬想到這裡,強大的好奇心驅使著她,她對婷兒說:“你回去睡覺吧,我去送湯給舅舅和舅母。”婷兒一怔,說道:“這怎麼好意思…二小姐,這些粗活,是奴婢該乾的…”孔玉琬溫和地說:“你回去休息吧,我正好也想去看看舅舅。”婷兒聽了,也不好再說什麼,於是行了個禮就離開了。
孔玉琬端著湯鍋,往千安釗和朱芋的住處走去。他們現(xiàn)在就住在客房裡,客房途經堂屋,而那堂屋裡還停著父母的靈柩。孔玉琬打了個冷戰(zhàn),全身雞皮疙瘩開始集合,她快步跑過堂屋,連頭也不敢扭過去看。
來到客房外,她果真看到客房裡還燃著火燭,孔玉琬湊近門,能清晰地聽到裡面的說話聲。
“我說,咱們做的事情不會敗露吧?”
“芋兒,你多慮了。這件事咱們兩個人不說,誰能知道?”
“也對,還是大人你想得周到,他們死於非命,王府還不就是我們的了?”
“呵呵…改天咱們也把孔玉荷除掉吧,她存在於這個世上,我們還得提防著點兒…畢竟,咱們殺了她的父母…”
孔玉琬聽到這裡,渾身血液瞬間涌到腦頂,她放下雞湯,扭頭就跑。
她沒想到,父王和母妃竟是表面上那麼和善的舅舅和舅母殺的!他們甚至還要殺掉姐姐!
快跑…快跑…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姐姐…
孔玉琬還沒跑出客房的大門,腳下不穩(wěn),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千安釗和朱芋聽到聲音,警覺起來:“誰!誰在那裡?”兩個人拿起牆角放著的長刀,推開門就在院子裡四處搜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