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立刻不語,梅劍眨了眨眼睛,也不敢再說話。
本想著童姥不高興蘭劍離開,提起對方心中不滿,誰知換做趙倜卻更加惱怒。
童姥氣呼呼地道:“他……他算什麼掌門,不知用何手段搶來了信物指環,又騙取了北冥神功,來我靈鷲宮大擺威風,仗著人多勢衆,欺壓於我,霸佔硬稱掌門之名,與那些崑崙之人有何區別?”
餘婆婆遲疑道:“姥姥,這……還是有所區別的吧?”
童姥道:“有何區別?不都是想要佔我縹緲峰,想要吞併我靈鷲宮嗎?”
餘婆婆道:“不管如何,掌門他……總是持有信物爲證,雖然是逍遙派的指環,可畢竟同源,我靈鷲宮不就是逍遙派嗎?還有北冥神功,姥姥之前曾不止一次說過,只有掌門才能學習此功,其他人不能學得。”
符敏儀也開口道:“姥姥,掌門他並沒有霸佔這裡,住了沒就多久便離開了,然後這兩年連管都沒管過我們。”
童姥目光掃過衆人,神色慍怒道:“好好好,張嘴掌門,閉嘴掌門,我一直都沒想到,你們竟然早就在心底當那小賊爲掌門了,既然如此,你們想要投奔他便徑管去吧,我也不阻止你們,都走吧走吧!”
衆人聞言面面相覷,梅劍陪笑道:“姥姥,掌門當時也未對靈鷲宮如何,還照顧有加,後來南下之時還請姥姥幫襯,可見姥姥在掌門心內的重要地位……”
“他那是請我幫襯?他是……”童姥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想到南下崑崙的種種屈辱之處,臉色不僅微微酡紅,呼吸都有了幾分急促。
“姥姥……”石嫂這時道:“不管怎麼說趙公子擁有掌門信物,還有北冥神功在身,就算於外界江湖,也是會被認做我逍遙派掌門的,如果我們反而不認,那當年祖師傳下的這兩點規矩豈不成了兒戲,被江湖之上恥笑?”
“哼!”童姥嘴角彎了彎:“那小賊何德何能做我逍遙派掌門,下次遇見我必將七寶指環收回,至於北冥神功……也不再叫他使了!”
“是,是,姥姥說的是。”梅劍繼續陪笑道:“除了信物與北冥神功,蘭兒妹妹如今一直跟隨掌門,掌門可以說與我靈鷲宮有剪不斷理還亂的聯繫,且不是惡劣的關係,至少也算同宗同脈聯絡,如今靈鷲宮遭逢變故,天下無處可投,無論是看掌門,還是看蘭兒妹妹,去投奔住下一段時間總於情於理說的過去。”
童姥細緻雙眉揚起:“看來你們是鐵了心要去投靠那小賊?”
衆人有的低頭,有的旁顧,各自訥訥,梅劍這時又道:“姥姥剛纔不是說再遇見掌門必然將七寶指環收回,也不叫掌門運使北冥神功了嗎?奴婢看這卻是個機會,不妨藉此過去,然後既能避一避崑崙之人,又能實行此事,豈非一舉兩得?”
“梅兒你……”童姥眼珠轉轉,冷笑道:“卻是好計策,我怎麼沒有想到?”
梅劍急忙道:“姥姥怕是早就想到了,只是借奴婢的嘴說出呢……”
童姥再次哼了一聲:“倒也算可行……”
衆人見她鬆口,紛紛又議論起來,餘婆婆道:“姥姥,既然決定了撤離,我看事不宜遲,該馬上行動方好。”
童姥道:“宮內的一些重要物品可都藏匿好了?”
符敏儀道:“都藏好了,藏不了的已然毀去,金銀細軟等物直接帶走。”
童姥想了想道:“金銀之物必然是要帶著的,我們靈鷲宮人多,別過去那小賊處再叫他瞧不起,安個白吃白喝的名聲,被他嘲諷嫌棄。”
符敏儀道:“姥姥放心,靈鷲宮這麼多年積攢,足夠我等用度,必然不會叫掌門嫌棄吃白食的。”
“嗯,那便好。”童姥點了點頭,忽又皺眉:“就怕那小賊又自稱掌門,言宮內宮外都是他的財產,金銀財寶也全是他的。”
梅劍笑道:“掌門若如此說,不正是也要給手下食糧月例嗎?說與不說,都不會以爲我靈鷲宮是白吃飯的。”
童姥揮了揮手:“算了,暫不計較這些,去招呼外面人等,現在就從後面山洞出發離開吧。”
餘婆婆忽然道:“對了姥姥,那個劍神卓不凡還關押在牢中,要如何處置?”
童姥道:“此人是那小賊擒獲,丟在靈鷲宮養著,一起帶走還給那小賊便是了。”
餘婆婆稱好,隨後衆人一起行動起來,沒多久便集合至後殿出口地方。
靈鷲宮的後殿是依峰而建,有門可以通往山中,山中有幾條道路交叉,一條能夠從天山北麓出去。
這時童姥一聲令下,所有人進入山洞之內,又將後殿大門的機關關閉,然後循那條能夠出山的道路往前行走。
待走不多時,便看洞壁出現許多文字圖案,字樣古早,有武學也有道術。
童姥微微沉吟:“全都毀掉吧,萬一崑崙的賊子尋到機關打開此處,這些東西就落在他們手中了,絕不能叫他們佔我靈鷲宮的絲毫便宜。”
衆人稱是,然後著手損毀壁上字樣,片刻完畢,繼續往深裡走去。
半晌之後,就看有光芒從遠處射進,又走了幾十息,一塊巨石在前方阻擋,四周縫隙陽光滲入。
一行人合力把巨石移開,露出青草木枝,氣息立時清新無兩,撥動枝草至兩旁行出後已然山外世界。
等所有人都出了山洞,將巨石推回原位,童姥轉頭看了一眼,神色略顯淒涼,小臉之上全是不捨。
餘婆婆在旁道:“姥姥,還是趕快走吧,崑崙之人皆有法術,唯恐察覺,再追至這邊生出麻煩。”
童姥點了點頭,舉目東望,眸光似水樣流轉,口中忿忿然道:“走吧,前往興州!”
衆人稱是,各自展開輕功,下山向河西之地奔行而去……
涿州城內,趙倜坐在節度使府大堂上,聆聽衆將報事。
此刻戰場已經打掃完畢,清查了各處三天,城池內外大抵靖平。
趙倜與衆將議論了一番前景軍情,然後散去堂議,接著給趙煦寫奏摺。
待奏摺寫完,外面有校兵報道:“殿下,西軍送來信息。”
西軍就是章楶帶的隊伍,趙倜從東京出發時曾經去信,言道如何下朔州之事。
他叫人帶進,取了章楶的信報觀看,不由臉色微有不愉。
這時西軍與朔州對峙,軍中擅法之人也不在少數,有兩次機會可以破一破朔州城防,就算不能拿下朔州城,但卻會令對方損失慘重。不過因爲神霄道的人不聽調遣,章楶指揮不動,所以延誤了戰機,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神霄道的人包括林靈素在內只聽趙佶命令,而趙佶卻稱病不出營帳,也不參加任何議事,所以章楶也沒有辦法,更無法處置神霄道人等。
至於趙佶稱病一事,章楶幾次三番前往探望,卻看他自營中飲酒作樂,填詞畫畫,渾然不像有恙在身,可也不好深究,只能寫信過來給趙倜詢問。
趙倜放下手中信報,想了想,然後拿起筆來給章楶回信,片刻寫完,表情冷峭,交付西軍過來的小兵道:“去給章相公送回,就說端王真病得不能出帳參與軍事,便派人護送返往東京休養,不必在陣前經風受雨,省得嚴重了不可收拾。”
小兵連連稱是,急忙接信揣在懷中,然後出門上馬朝朔州方向回去……
朔州城前,宋軍大營。
趙佶正在帳中喝酒吟詩,至了興頭不由站起身體,手舞足蹈。
就此刻忽然門外傳來動靜:“殿下,下官過來探望殿下。”
趙佶聽是章楶聲音,皺眉道:“怎又來探望?不是昨日剛探望完嗎?”
章楶在外道:“下官關心殿下病情,燕王那邊送來軍令,裡面有殿下之事,下官也得報與殿下得知。”
“燕,燕王?”趙佶聞言將手中酒杯一丟,道:“他信裡有什麼關於我的事情?”
“這個……”章楶道:“下官不好言說,殿下看信就知道了。”
“那還不趕快進來!”趙佶道。
帳門撩開,章楶走入,一眼就看到桌上杯盤狼藉,又聞酒氣熏天,不由嘴角抽了抽,然後將趙倜的信遞上。
趙佶接過了信仔細瞧去,越看臉色越難看,最後氣得伸手一拍桌案,震得筷盤跳起,大聲道:“他什麼意思?居然叫本王回去東京調養?本王調養什麼?本王回什麼東京?這是要將本王之前的功勞全都抹殺了嗎?”
章楶小心翼翼道:“燕王殿下還有口信,說端王真病得不能出帳參與軍事,便叫下官派人護送端王回東京休養,不必在陣前經風受雨,省得嚴重了不可收拾。”
“什麼?”趙佶聞言惱道:“他還叫你派人送我回去?我爲何要回京畿?”
“這個……”章楶道:“燕王的信中已經說明原因了,而且殿下生病之後遲遲不愈,真若在軍中有個……閃失,下官實在是擔當不起。”
“你……”趙佶看著章楶,伸手指了指,氣得渾身一陣顫抖。
章楶苦笑道:“殿下,下官,下官其實這也是爲了殿下好啊。”
“你爲我好?”趙佶臉色鐵青:“你這是爲我好?我看你是和燕王兩個商量好了,想要貪我功勞,才叫我返回京師!”
“殿下生病總不是假的吧?殿下已經多久沒參與軍事了,下官擔心殿下身體總無過錯,哪裡會因爲些許功勞,就想殿下返京呢。”章楶低頭道。
“我……”趙佶在地中間轉了兩個圈子,氣得一時不知說什麼纔好。
本來裝病不出力是給趙倜看的,也算是自己不滿對方統領全軍的表達,可沒想到對方一點安撫沒有,竟直接叫自己回去東京養病?
“好啊,好啊……”趙佶回到桌邊,咬牙切齒道:“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計,別以爲本王看不出來,這是三十六計裡的釜底抽薪啊,好他個燕王,居然對我用起計策來了。”
章楶道:“這個……下官愚昧,不懂什麼計策,那下官一會兒回去安排人手,明日就送殿下離開?”
“誰說我要離開了?”趙佶氣得再次一拍桌子,他如今習得道法,肉身力量多少跟著增強,這下用力過猛,竟直接把簡易的木桌給拍塌了,上面東西稀里嘩啦落了一地。
“殿下你……”章楶急忙後退一步,伸手摸了摸鬍子。
“本王病好了,不用回東京養病了!”趙佶猛吸一口氣,高聲吼道。
“殿下的病好了?”
“你沒看本王都能飲酒了嗎?病不好又怎麼能夠喝酒?”
章楶眨了眨眼睛:“殿下……能參與軍事軍機了?”
趙佶黑沉著臉色道:“能,能,病好了怎麼還不能議軍!”
“那……”章楶期艾道:“下官就不安排人送殿下南返了,明日議事派人過來請殿下好了。”
“好,好!”趙佶說著揮了揮手:“本王……本王酒喝得有點多,身重頭暈,要歇息片刻,章相公請便吧。”
章楶點頭:“那下官告辭了,殿下好生休息吧。”
他言畢出門,趙佶聽腳步聲音遠去,看了眼手中信報,幾下撕得粉碎,嘴裡喃喃道:“好你個武夫,居然給本王使起計策來了,以爲本王就不會用計策嗎?本王,本王……”
他說著說著卻眉頭緊鎖,心中分明想不出什麼辦法應對,半天方纔對帳外喊道:“來人,去,趕快去請林仙師過來……”
京畿路上,柳綠花紅,一副如畫景色。
王語嫣揹著碎花小包,輕快走於官道,前邊已經遙遙可見東京城。
她並沒有騎馬,從江寧府步行而來,晚間趕路的時候比較多,施展輕功,要快於馬匹。
半晌進入城中,直奔燕王府,她之前知道趙倜往西北之事,但想著過去許久應該回來,所以這番纔沒考慮河西之處,而是直奔開封。
但到了王府見了管家鄭福才知,趙倜竟然帶兵征討燕雲了。
她在王府住了一晚,然後不顧鄭福的勸阻,於第二日離開,繼續北上往涿州方向去尋找趙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