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第二天,蒲素就和大哥碰了頭。
大哥舉一反三,自己公司的制服訂單還沒落實,就又給蒲素拉了新生意。一個臺巴子,常年在崑山,那邊有個龐大的臺巴子商人圈子。從低端膨化快速食品,到全世界尖端的電子產品在那邊都有臺巴子進駐,很大的一個工業製造加工園區。
大哥是好意給蒲素介紹關係。整晚都是那個臺巴子在酒桌上侃侃而談,就沒他不懂的,生意也做的老大了,但是買單時候就開始眼皮耷拉。
不得不說,臺巴子的國文教育水平當時普遍較高,比內地強很多。而且在那個年代就能來內地投資經商的,也都不是什麼泛泛之輩,基本都能言善道,一個人吹一晚上很輕鬆。
但是蒲素還是懶得搭理他,敷衍幾句就打定主意不和他多接觸。
這個臺灣人算盤打的很好。如果他是真的有那麼大規模的企業,那麼就是對現在要接的單子不感興趣。要麼就是個吹牛的掮客,印張名片忽悠人。
訂單一年五千萬,很不小的單子了,直接利潤算下來毛估估也能有幾百萬。但是要購買設備,設備很昂貴,價格一算下來,差不多就去掉利潤了,可能還要貼一點。
這種活蒲素一聽就沒興趣。這種生意他要擴大規模,招人,重找廠房,申請執照,審批等等,其實還不賺錢,規模大了有什麼用呢?
規模也是負擔。人招來了就都要負責,廠房拿下來了就要產生費用。第二年訂單還有沒有?如果有,再要更換設備怎麼辦?很有可能每年的辛苦錢都拿去買機器了。
這種製造業是加工業,完全受制於人。當時蒲素不懂學名和術語,也不知道里面的利害關係,但是直覺就排斥這種方式。
也可能有的人搭車上去了,一炮沖天,誰都說不清楚。那些人可能算計的更科學更符合製造業的產業規律,但是蒲素不行。
一個人沒辦法去賺他沒想象過的錢。就算買彩票,運氣好到祖墳冒煙,中獎了,也只能中你投注面額的那一份。
一個希望跳槽下一家公司,年薪能到30萬的人,不可能會應聘上100萬的職位。就算走了狗屎運,不用多久也會給打回原形。
所謂德不配位不僅僅是針對官場。
包括舔狗也是。成天跟在女神後面舔,好不容易女神哪天心理脆弱了,或者出於其他什麼心態給了好臉,那也只能是一時的。
緩過神來,女神還是女神,舔狗還是舔狗。
不管網絡還是現實裡,這樣的情景我都看到過很多。有的舔狗是終身備胎,還美的鼻涕冒泡一副與有榮焉的傻叉架勢。
再窮再落魄的男人,或者窮兇極惡之徒,身上都有令人欣賞的部分,唯獨舔狗,從頭到腳沒有一點人樣。
這種人在權勢和富貴面前的膝蓋也是最軟的。但往往對不如他的人,卻非常的兇殘冷酷。
估計那些在卡點舉著手機,對著人亂拍的差不多也是這一號,總算是找到人生意義了,如果有心人去統計一下,大概很容易看出是哪些社會層次的人在做那些事情。
那種視頻都是掐頭去尾,每每看到下面的評論,就會讓讓人產生一種還是外面好的念頭。
只要上面人想再來一次幾十年的事情,百分百有可能。
生意蒲素擺明了不做,不過這幫臺巴子在上海有好玩的去處。而且他們是成幫結夥,互相之間投點股份到對方的生意裡。
後來在一起玩過幾次夜店,吃過幾次夜宵。作陪的女人裡,甚至還有專拍瓊瑤劇的一個臺灣過氣俞姓女星。
內地能夠經濟起飛,其實臺巴子出力不小。他們不光帶來了資金,重要的是管理經驗和模式輸出。內地有政策有廉價勞動力,一萬個人裡我們只要出了一個有腦子可以消化那些東西的人,就可以帶動一大批。他們確實在內地賺到錢了,那錢該賺。
當時敢頂著各種風險來這邊投資的第一批人,萬一局勢不對就是血本無歸。96年的臺海危機,還不知道有沒有人還記得。
當年真是千鈞一髮,據說如果不是我們內部的二代子弟出了叛徒,收到風聲的美國獨立號、尼米茲號兩大航母戰鬥羣迅速駛入中國的臺灣海峽,當年就真的不是演習了。
蒲素接觸的這些商人裡沒一個是綠營,統統藍營。認同一箇中國,認同內地是祖國,他們是華夏兒女。
話說,也沒辦法,以前寶島就是國民黨掌權,之前島上的富豪以及子弟都是國民黨執政的既得利益者。
只有一家人說話,始終有些問題就永遠都是一模一樣的。所以國民黨現在披頭散髮,一敗塗地。牛皮吹的多響也沒個卵用。
不管在非洲還是中東還是哪裡,很多問題都相似。要麼不可救藥,要麼只能靠自律。
比如健身一樣,不想去就不去,反正也沒啥,想起來了纔去搞幾下。要麼腦子一熱,就連著練幾天把肌肉練到脹痛。
旁邊沒有人舉著手機攝像頭對著你拍監督你,你就沒辦法做到真正自律。
那些卡點裡拿著攝像頭的那些人,爲什麼讓人不舒服,想要揮手打掉他們手裡的手機?多數人爲什麼不願意活在別人的監視之下?
但要是讓那些舉著攝像頭和下面評論的那些人代表另一個聲音,對大家來說同樣更是災難。
有的人不配擁有某些東西?就是不配,不夠資格,有了反而是個災難。給了他們某些權力,就像是讓猩猩手裡端著機關槍。
我們現在的現實就是傻叉太多,太多,太多。
所以只能靠依靠少數羣體裡的精英,帶著大傢伙篳路藍縷,砥礪前行。
會不會帶錯路?有可能,但也只能這樣。
雖然好像一直也不是那麼完美,但是好歹有個方向,總比讓傻叉們都有發言權七嘴八舌好的多。民智遠遠未開!還差的很遠呢,有些事根本不合適做。
哪怕都知道是好事,真在不適合的階段做了,無異於浩大的劫難。
很多東西,我們說別人的時候僅僅是因爲自己得不到。比如權利和財富這些,自己得到了說不準會更加變本加厲。
別的不說,作者在自己寫的書裡有很多權限,誰想在這裡和我過不去試試?一言不合就關閉評論,還是永久的。根本就是隻有我說你,而沒有你回嘴的餘地。
這個權利如果有必要,我會浪費嗎?哪怕在這裡人摸狗樣說起別人渾身是勁。
三五十年,或許不用那麼久,我們應該會達到一個現在不敢奢望的社會高度。只不過我恐怕是看不到了……
這一生經歷的也不少,哪怕現在就被帶走,也沒啥可遺憾的。
關於生命,早看開了。多數人對輕生者會說不要想不開。我就覺得咱們怎麼就知道人家不是想開了呢?
既然講到這裡談談我在ICU病房曾經見過的一幕。
09年,老蒲孤身一人在南州,突發腦溢血。當時蒲素和梅芳在日本,蒲素在帝都。一家四口人分了三個地方。早上九點多蒲素接到電話,中午飛機飛到南州,下了飛機趕到醫院,還在普通病房裡吊水,意識清醒,只是不能說話,見到蒲素還比劃讓他先去吃飯。
蒲素當場就哭的稀里嘩啦。在那之前幾年,他和老蒲關係很不好。互相就像是刺蝟,見面就拌嘴。老蒲越來越話多,非常嘮叨,非常煩人,嘴巴不饒人,不剋制自己情緒,和誰都要拌嘴。
但是看到自己的父親那個樣子,蒲素還是一點都控制不住,從走進病房開始就哭的不行。
當晚病情惡化,老蒲被送進了IUC。而梅芳和蒲泓買的機票是第二天才能趕回來。
老蒲的事情放一邊再說,說說ICU走廊裡遇到的一家人。
老蒲被送進去的醫院是省立醫院,大概是南州最好的醫院了,在新區有新醫院,老蒲在的是老院區,在市中心。
ICU外面的走廊,到了晚上可以花大概20錢還是多少,領一個摺疊牀板。大概是因爲危重病人,外面必須要有家屬,不然緊急關頭沒人簽字不行。
當晚蒲素在走廊裡坐著休息,旁邊是一個50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兩人很自然的聊天。交談中得知,他父親在裡面已經很多年了,一般來說這種房間一般人住不了多久。但是他父親在裡面是有幾年爲單位的。
ICU裡一切不用家屬護理,都由裡面的護士照顧。包括剪指甲,刮鬍子……
但是ICU裡的費用也不是普通病房能比的,老蒲有正規的醫保,很多項目也不在報銷項目裡。而且不達到一定病情也進不去。
第二天早上,他二姐來接班,晚上他又來了。第三天是大姐來接班,晚上是他二姐……反正他家一家兄弟姐妹好幾個,輪流排好白班夜班在外面守著。
蒲素就覺得這家人的子女很孝順,而且大姐都起碼60多歲了,自己也算老人了。
都說久病牀前無孝子,蒲素趕來病房第一眼見到老蒲就哭,那感情做不得假,但是長年累月要他這麼在外面守著肯定也要崩潰。
有一天醫生找蒲素談話,現在這種談話是例行公事,醫生擔心揹負責任,都是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說,給家屬打預防針。蒲素就說到那家人,說人家既然都能在裡面待幾年,大不了他父親也那樣。
結果醫生聽了問他說的是誰,聽到是那家人後就淡淡一笑,那種笑絕不是什麼好意的表情。
走廊裡碰到是中年男人來值夜班的時候,兩人就聊得比較多,甚至蒲素還買點熟菜和酒兩人晚上夜宵。
那時候蒲泓和梅芳都來了,在醫院附近賓館開了兩個房間。蒲泓的女兒才一歲多也帶來了,晚上她要照顧孩子,梅芳身體也不好,所以每晚都是蒲素值夜班。
和中年人交談才知道,他父親是老幹部,很老的那種打江山的幹部,當時已經90多歲了。退休前是電信局的領導,所有醫藥費全報。
據中年人說,曾經有一度單位大概在報銷上有些不爽快,他們家人去大鬧了一場,最後不管用什麼藥,全報銷,一年的醫藥費是個驚人的數字。
老蒲身體不好了,自然蒲素是要通知姑媽蒲秀紋的,畢竟他們是姐弟關係。結果桑海來了一支小部隊,蒲素又去開了幾間房。三個表哥也都來了,老蒲是他們的舅舅,在中國人裡算是很大的關係。
三表哥來了每晚陪蒲素值班,蒲素一說到隔壁那家人的事就表現的佩服,而三表哥一秒都不考慮就說,哦,那老頭子退休工資肯定很高的……
要不說桑海人精明呢。
這個三表哥以前風流倜儻,一輩子在環衛局開車子,按理說也沒見過多少社會上的事,而且還是常年做夜班的。環衛嘛,一般都是半夜幹活,我以前好像說過他的。
但是就算如此,他還是一聽就一語道破關鍵。而蒲素之前完全沒考慮過這個方面,完全沒想過。只在孝順和不孝順之間比較,生怕自己以後做不到他們家做的。
大家同爲子女,別人家孩子能做到的,蒲素要是做不到,就會覺得自己很差勁不夠格。不是說他在這方面也要攀比,把別人當做榜樣激勵自己也是沒錯的,對吧?
三表哥一說,蒲素立刻就一點就透,於是想到了很多。中年男人的工作單位在以前的南州,絕對是一個肥的流油的單位,炙手可熱的一個國企。只不過隨著改開深入,曾經的水靈小娘皮也成了過了期的老菜皮。於是他也早就下了崗,而他的父親在那時也早就退了。
幾個姐姐也都是退休的年紀,平時實在是沒啥事情,有著大把空閒時間。而且要說孝順,他們幾家的孩子,在醫院這段時間沒見到一個。
老爺子只要人在,那據說很是可觀的離休工資和待遇就一樣不少。據說他那種級別和過去經歷的老幹部,工資起碼五位數以上一個月是有的。除此之外,大概還有其他待遇。不過要是人不在了,也都取消了。
後來有一次ICU可以讓家屬進去一個人在裡面看看,時間給的很短。
於是在看到老蒲後,蒲素看到了那個老爺子。
只一眼,就看的蒲素心驚肉跳。老爺子猶如個活體骷髏,長年沒有意識,也不知道是不是腦死亡。失去水分的皮膚緊貼骨骼,喉嚨切開貼著紗布,張著嘴無意識的哼哧哼哧,形象的說,就是一個標準的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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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蒲素就覺得太殘忍了。生命如果到了這個程度還強行延續,這到底算是孝還是不孝?
想到中年男人曾經聊天時在他欽佩的態度裡,輕描淡寫的說過:“只要人還在,就是齊齊整整一家人……”
當時覺得很感動,後來一想到這句話就噁心。
老爺子沒意識,也不能說話,否則肯定求死一萬遍!
如果ICU裡的費用,哪怕需要他們家自費一小部分,如果每天的護理,需要家屬自己承擔一部分,如果老人沒有那份高額的退休待遇……
中年男人以及他的姐妹還能堅持這樣,確實是值得欽佩。
可問題是現在以上的條件都不存在。老爺子活成了活死人。
可以負責的說蒲素或者其他多數有正常情感的人,都不會把自己的親人在這種狀態下強行延續。
難怪醫生當時搖頭一笑,其實他們這個職業在醫院裡早就把人生百態看的太多了。
老爺子的實際情況比這裡描述的恐怖了不知道多少倍,只是懶得回憶更不想描繪出來。
“活死人”這三個字就足夠了。
每個人有權自己怎麼活,甚至要不要活,這都是幸運的。
最不幸的是死都死不成的那一種,還被人打著積德行善或者行孝的名義,在人間地獄飽受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