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致夏撲了個空，她買了第二天早上最早的一班車趕去H市樓一的學校，宿舍樓早就人去樓空，楚揚沒有陪她來，起了個大早替寧致夏煮了兩個雞蛋，送她出門的時候親了親她的臉，像送丈夫出門的賢惠的妻子，“宿舍的鑰匙我放在包左邊第二個口袋裡，不過小樓還住在宿舍的可能實在是太低了。”

寧致夏坐在去浮世的公車上給楚揚打電話，“親愛的，你們那間宿舍簡直像幾百年沒有人住過一樣，那層灰厚得……”

“你現在準備去哪裡找？”楚揚握著畫筆，把手機夾在左肩和耳朵之間，沾了點顏料給面前的畫上色，畫布上的人一顰一笑都漸漸鮮活，熠熠生輝的眸和電話那端的人重合，楚揚停下筆，深吸一口氣。

“去浮世，她不是在那邊實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是不知道她現在跟誰同居，但她總不可能不出門。”

“那你小心點，不認識路可以問路人，不行的話打電話問我。”

“嗯，你當我三歲呢？而且這班車以前小樓帶我坐過，丟不了的。”寧致夏打開車窗，支起下巴，狀似無意地看兩邊飛馳的景色，“你說我丟了的話你會不會想我？”

“不要胡說。”寧致夏聽著楚揚沒什麼威懾力的話癡癡地笑起來，說：“快到站了，不跟你說了，等我有了結果給你打電話。”擱了電話很快就到站了，寧致夏跳下車，整了整衣襬，浮世大樓門口又換了一幅巨大的宣傳海報，是最近剛公測的戰魂，恢弘的國戰場面，寧致夏神往了一會就擡步進了浮世大樓，楚揚沒有陪她回來，一來她的實習工作走不開，二來，她有心逃避，寧致夏也不好逼她。

前臺的接待詢問寧致夏找誰，寧致夏摸了半天腦門，樓一不過是個實習生，接待會認識嗎？躊躇了會還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問：“我想找個實習生叫樓一。”

接待愣了下，“請問您知道她在哪個部門實習？”

“哪個部門？”寧致夏傻眼了，這個她也沒問過，“她沒跟我說過啊，不過她是學設計的，你幫我查查看。”

“怎麼回事？”榮瑜從電梯間出來就看到一個漂亮的女孩對著接待比手畫腳，接待抓到救命稻草，“榮組長，這位小姐是來找人。”說著指向榮瑜，“小姐，她是我們公司設計小組的組長，如果您要找的人在設計部門榮組長應該認識。”

“您找誰？”榮瑜有些好奇地打量寧致夏，看起來不過還是個沒出大學門的學生。

“我找樓一，她是在您手裡實習？”

“你找她？”榮瑜摸摸下巴，“走吧，我請你吃飯，她是在我手底下實習。”

“她人呢？”寧致夏追上榮瑜的腳步，拽住她，“我一直打不通她的手機，麻煩您告訴我她在哪裡。”

“你跟她什麼關係？”榮瑜偏頭又仔細看了看寧致夏，因爲年輕，漂亮有餘，韻味不足，心裡不禁盤算著不會又是樓一的桃花吧？

“我是她好朋友，因爲發生了點事急著找她，麻煩你告訴我吧。”寧致夏的耐心已經快消磨光了，從樓一的敘述來看，她的女朋友是她的上司，眼前這個是她的上司，可是聲音又不像，絕對不是同一個人，寧致夏暗罵了樓一的沒良心，又按捺住不耐煩，“我找了她快一天了，您就告訴我吧。”

“她今天沒有來上班。”榮瑜索性抱著手臂盯著兀自著急的寧致夏，“你這麼緊張她，你們僅僅是好朋友？”

寧致夏沉下臉，眼前的女人算不上漂亮，只能說耐看，雖然說是樓一的上司，管得倒也真多，“如果您有她的消息，請您告訴我，我真的急著找她。”

生氣了呢，榮瑜眉毛一擡，年輕氣盛的小孩子就是好玩，“她出國了，跟她情人出國玩去了。”榮瑜想了想，又加兩個字，“散心。”

寧致夏看起來長舒一口氣，又擰起眉毛，“該死的樓一，出門都不說一聲，知不知道什麼叫責任心。”說完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折回來，說：“謝謝你了。”

“喂，要不要陪我吃頓飯，我可以提供更多消息給你。”

“不用了，如果可以的話，麻煩您讓她聯繫我。”

寧致夏來去匆匆，榮瑜到底還是在晚上給莫輕寒彙報了這條小插曲，“你家小朋友魅力不小，新歡舊愛就沒消停過。”

“哪裡是新歡舊愛！”樓一伏在莫輕寒肩膀上，衝著手機嚷嚷，“那是我發小！”樓一懊惱，因爲墨暖暖的事弄得心煩意亂的，連寧致夏都忽略了，手機剛充上電就跳了不少未接來電。

“那她火急火燎地找你是爲哪般？”

“是……”樓一偷瞄莫輕寒的表情，“是因爲墨暖暖的事吧，那之後我就沒接過電話，估計她急了，怕我出什麼事。”

“她又怎麼知道墨暖暖的事？”榮瑜興趣被釣上來，樓一人不大，秘密不少。

樓一簡單地把寧致夏在遊戲的身份說了說，榮瑜直拍大腿後悔沒有找寧致夏吃飯，“阿莫，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就簽約，完了就回來，公司那邊怎麼說？”

“都籌備好了，等你回來開慶功宴，莫董這次把聲勢弄得很大。”

掐了電話，樓一正拿房間裡的固定電話給寧致夏打長途，兩個人笑鬧著，說的話題百無禁忌，莫輕寒靠過去，順手被樓一撈進懷裡當抱枕抱著，“不好意思啦，讓你特地跑了一趟H市。”

“是啦，還是你比較大爺，不開心了還能去國外散心，一點音信都沒有。”

“這次是我對不起你，國慶請你吃飯。”

“嗯哼，我到現在還沒見到你那個上司女朋友，如果覺得對不起我，先拍張她的過來瞧瞧。”

樓一撇嘴，“你做夢，朋友妻不可戲你懂不懂？”

兩個人絕口不提遊戲的事，因爲莫輕寒就在身邊，樓一也不好過多地說什麼更深入的東西，掛了電話，拿過自己的手機打開照相功能，把臉貼在莫輕寒臉上，舉起手機比劃著，“老婆，我們都沒有合照。”

“等日本的事了了，我陪你拍？”

“那先拍一張。”樓一調好手機的角度，“來，說茄子。”按下快門的一瞬偏頭吻在莫輕寒彎起的脣角上。

寧致夏收到彩信的時候正在登陸游戲，屏幕上的兩個女生看起來很幸福，樓一的笑裡透著狡黠，被吻的那個看起來很年輕，如果不是樓一說這是她的上司她會懷疑那還是個大學生，只是她的氣質和那雙透著溫柔的眼睛泄露了她豐富的閱歷。寧致夏不得不承認，樓一賺到了，那個年輕的女人眼光微微瞟向樓一，眼底是藏不住的眷戀，以及被突如其來的吻的驚異。

“在看什麼？”楚揚削好蘋果切成片裝在盤子裡端到寧致夏身邊，還是慢了一步，寧致夏已經把手機收起來了，捏起蘋果就往嘴裡丟，“沒什麼，刪掉手機裡一些沒用的東西。”

楚揚看出寧致夏的閃躲，並沒有逼她，“現在遊戲裡不知道亂成什麼樣了。”

“我都不敢上去看。”寧致夏停留在人物登錄的頁面上，不急著進遊戲，又捏了一片蘋果，這次遞到了楚揚嘴邊，“借花獻佛，你還真不像會做家務的女孩子，不過你用事實打敗了我，誰娶到你有福了。”

“我哪裡不像了？”

寧致夏的脣親過楚揚的眼睛，被她嫌棄地推開，“剛吃了蘋果，黏糊糊的也敢親我。”寧致夏不依不撓地把她黏糊糊的嘴巴貼到楚揚脣上，“你長得太禍水了，完全不是賢妻良母。”

“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寧致夏退開一點，輕輕搖頭，可惜樓一喜歡的女孩子註定是墨暖暖那一型的，純淨得像水，照片裡那個只是更精緻罷了，依舊逃不開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純，這話自然不能告訴楚揚，“其實我很佩服你和小樓。”

“嗯？”

“你們敢喜歡同性，你不怕你父母知道的反應嗎？”

楚揚消弭掉寧致夏拉開的距離，重新貼上她的脣，“那麼，你告訴我，你現在又在做什麼？你不怕你的父母知道之後的反應嗎？”

寧致夏別開臉，有一瞬的恍惚，楚揚的脣遊移過她的右臉頰，親暱地蹭著她的耳廓，“總不能爲了怕父母失望就葬送掉我的幸福，你呢？會爲了所謂的父母的期望把自己嫁掉？”耳垂上傳來溼意，楚揚正在啃咬那裡，寧致夏的手按在她胸口上，猶豫著是推開還是不推，“夏，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我不能。”寧致夏大口地喘著氣，耳朵還在發燙，楚揚的眼裡是她從未見過的陌生，

“夏，是不能還是不喜歡？我想試著跟你在一起，你要幫我都是說說而已？”

“沒有。”

“是，沒有，把我從一個漩渦拉到另一個漩渦，然後你轉身離開，你跟樓一有什麼區別？”楚揚的肩頭劇烈地顫抖，寧致夏傾身想抱她，被躲開了，“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給我希望，你沒能說出口的話，我替你說，我們到此爲止吧。”

“憑什麼！”寧致夏揪住轉身欲走的楚揚，兩個人糾纏之間她被絆了一下，把楚揚壓在牀上，兩個人都喘著氣，“這一切一直以來都是你在主導，你爲什麼要吻我？你先撩撥我卻到現在才說到此爲止！”

“寧致夏，小樓好歹知道她自己要什麼，你知道你要什麼嗎？我不想，在努力忘記一個人之後，再花更大的力氣忘記另一個人，到最後，依舊孤獨得只有我自己。”

“你讓我想想……”寧致夏趴在楚揚頸窩裡，用力呼吸著她的味道，“你讓我好好想想……”

“我買了過兩天的車票回家，這次我把決定權給你，等我回來的時候告訴我，我該走還是該留。”

“楚揚，你真是個貪婪自私的人。”楚揚在逼她，她究竟需要的是寧致夏還是單純地需要一個樂意用全部精力愛她的人。

“如果你不願意，我威脅不了你。”

“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比一點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