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裡要求檢票的播音已經響了三遍，寧致夏坐在候車室的座位上置若罔聞，騷動的人羣沸沸揚揚地從她面前經過，都是呼朋引伴的，寧致夏忽然笑了，背起簡單的揹包起身往檢票口走，她不該期待什麼，這樣纔不會被巨大的失落感侵襲，不會讓她自己看起來像是在顧影自憐。

“夏。”寧致夏在嘈雜的聲音裡似乎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婉轉的聲線讓她不自禁停住腳步，心裡苦笑，爲什麼她要上演車站送別這種窮搖的戲碼，未等轉頭，又是一聲，“夏。”這次聲音近了，就在身後，愕然轉身，楚揚微笑著展開雙臂擁抱她，“幸好趕上了。”

“你怎麼會來這裡？”寧致夏嗅著楚揚身上的味道，突然覺得委屈，“不是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

“我回宿舍整理衣服的。”寧致夏這纔看到地上那隻中等大小的行李箱，一個令人雀躍的答案呼之欲出，楚揚牽起她的手，揚了揚手裡的車票，“走吧。”

“你要陪我回家？”寧致夏瞪大眼睛，這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原本只是爲了楚揚居然狠心到不來送她而不開心，現在鹹魚翻身還能拐個人回家，“小樓知道麼？”

“她知道不知道，重要麼？”楚揚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拖著寧致夏往檢票口疾走，“快走吧，車都要開了。”

一直到坐上車，寧致夏還有點不敢置信，楚揚和原本坐在她旁邊的人協商了一下換了座位，寧致夏把頭靠在車窗上，太陽很好，儘管車裡開著空調，額頭上還是冒出一層細汗，楚揚把風向轉了下，“別對著自己吹，容易感冒。”

“這樣好嗎？”寧致夏好像是自言自語，不知道是問楚揚還是問她自己。

“我一直想去Y市看一看，看看樓一生長的環境，想不到卻不是跟她一起去，去的目的也不是爲了她，也許會有逃避的因素在裡面，可是……”日光下的寧致夏甚至奪目得有點刺眼，反而是這樣沉靜的樣子讓人心動，“夏，你是我唯一可以肆無忌憚的對象了，在你面前我纔不用僞裝，可以不那麼累。”楚揚沒有說的是，寧致夏身上依稀也會有樓一的影子，可那影子已經不是楚揚應該追逐的目標了。

“爲我而去。”寧致夏牽動嘴角，反手握住楚揚的手，“我不確定我是不是喜歡上你，不過我不會食言的，你已經是我甩不掉的責任了。”楚揚已經漸漸能左右她的情緒，這不是個好現象，寧致夏騙自己不要多心，就連樓一說有喜歡的人的時候她也會吃味，那麼多年的感情，與愛情無關，這就是所謂友情的佔有慾。

楚揚早晨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寧致夏細緻的側臉，同牀共枕兩天，不會被身邊突然多出一個人嚇到，那種感覺是特別的，就好像還沒有被這個世界遺棄，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卻總還不是孤單的，會有一個美好的人還停留在身邊，想一想會覺得溫暖，輕輕地吻在她的鼻尖，道了早安，然後起牀洗漱換衣服，坐上回學校的公車，路過每一個熟悉的地方，每個地方都是她和樓一曾經去過的，回憶和現實把她撕扯得體無完膚。

回到宿舍，一室冷清，原來樓一早就不在，從家拖過來的旅行箱其實一直沒有打開，安靜地躺在門口的衣櫥裡，楚揚最後掃視了一圈這間她生活了近三年的地方，關門上鎖，鎖掉和樓一所有的可能。

“你要離開多久？”那晚，樓一倚在門上，攥住她的揹包肩帶。

“大四沒有課了，我打算離開這座城市去實習，至於離開多久，我也不知道。”

樓一苦笑，“你是想跟我老死不相往來？”

“給我一點時間，小樓，兩個月前的我，確實想跟你老死不相往來，告白被拒絕，是很丟臉的一件事，我沒那麼大度。我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再次正視你，再給我一點時間。”走廊上黑漆漆的，像一個無底洞，樓一怕一鬆手，楚揚走了就再也不回來，“那你能保證，你不會跟我絕交？”

“我保證，等我再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要把你喜歡的人帶來給我看，我倒想看看她是不是有我好。”

樓一睜開眼，陌生的房間，牀也不是宿舍那張堅硬的木板牀，枕頭間還有莫輕寒的味道，下了牀走出臥室，在陽臺上看到莫輕寒的背影，窗戶大開，暖風揚起她黑色的長髮，繚繞在樓一心裡，躡手躡腳走過去抱住她，臉頰可以貼在她的脖子上，才發現莫輕寒手裡還舉著半杯牛奶，濃郁的奶香味讓樓一又在她脖子上蹭了蹭。

“醒了？要喝牛奶麼？”莫輕寒把被子遞到樓一脣邊，樓一不好拒絕，就著杯口喝了一口，帶著微微的甜，“不是純牛奶？”

“我加了點糖，純牛奶沒味道不好喝。”

“今天不上班麼？”樓一剛纔注意到，已經九點多了，她睡得有夠久的。

“我今天想休息，陪陪你不好麼？”莫輕寒捏了捏樓一的臉，讓樓一著實彆扭了一番，“還想去浮世？”

“嗯，我已經沒課了，又不用考研，暑假的實習算是小打小鬧，這次，我想做點實事。”

“那你還是跟著榮瑜吧，她最近在帶一個新遊戲的開發小組，你過去可以學著點，做我的助理浪費你的專業。”

“嗯。”樓一點頭，興致不高，還有點不開心的跡象。

“怎麼了？”莫輕寒放下杯子，轉過身捧起樓一的臉，年輕得像個高中生的孩子，一點都沒有即將進入社會的樣子，“因爲楚揚？”

“她今天就離開H市了。”

“你想去送她？”

樓一搖頭，“這個點她應該在車上了，我只知道她今天離開，她會去哪裡，我一無所知。”

莫輕寒擡高樓一的下巴，在她脣上輕吻，“告訴我，小一，你真的不喜歡她？一點都不喜歡？”

“不喜歡，楚揚只是朋友。”即使有過動心，也不是喜歡。唯一的一次，樓一去接開會的楚揚吃飯，偌大的教室，坐了幾十個人，只有楚揚那個部長交叉著手臂做工作總結，那一瞬間，楚揚臉上飛揚的神采吸引了樓一，也是有那麼一個瞬間，樓一是心動的，只是習慣了這個朋友，楚揚的定位，就只是朋友。

“我可不這麼認爲，如果不是我的出現，你一定會跟楚揚在一起，你會喜歡上她，並且越來越喜歡，那不過是時間問題。”莫輕寒淡色透明的眸在逆著光，讓樓一暈眩，只能更加抱緊她，免得迷失了自己，樓一大膽地用手觸碰莫輕寒的臉，“阿莫，你也說了如果是假設性命題了，你會出現的，我相信命中註定，你扼殺了我喜歡上楚揚的所有可能性，只要看著你笑，我都會覺得幸福，那些曾經迷茫過的感情根本微不足道。”

兩個人換了下位置，樓一的身體緊貼在瓷磚上，冰涼的讓人很舒服，莫輕寒吻著她的下巴，沿著下頜的曲線蔓延到頸項，樓一微微後仰，整顆頭探出了窗戶，暖洋洋的風吹在臉上格外愜意，還有細小的電流在皮膚上流竄，窗外就是綠化帶，小區的物業做得很好，藍色的天空明晃晃的讓樓一睜不開眼，閉上眼還能透過眼瞼看到太陽的輪廓，還有陽光照在臉上的熱度。微涼的手居然從裙子的下襬曲折上來，已經不再是腰線，快碰到胸口的時候，樓一一個激靈抱緊莫輕寒，整張臉不知道熱的還是羞的，紅了一大片，“在這裡不好吧？”

“那我們回牀上？”

口胡，樓一的臉色變得不好看，“可是我餓了。”

“那我們吃完早餐回房？”剛纔手指拂過樓一的肚子時確實聽到了不和諧的聲音，莫輕寒笑了笑，也任由樓一抱著。

“不對啊！”樓一推開莫輕寒跑進衛生間，臨關門還喊了一聲，“我纔是攻好不好！”

莫輕寒這才笑出聲，喝光杯子裡的牛奶，等了許久不見樓一出來，靠在衛生間的門上輕輕叩門，“小一，出來了，今天我陪你去學校收拾東西吧，宿舍就剩你一個人也不能住了，你想做攻就給你做好不好？”

門被霍地拉開，樓一探出半張臉，一臉狐疑，“你說真的？”

莫輕寒在她脣邊親了下，“你猜啊。”在樓一變臉之前又把她拖了出來，“去房間換衣服，進門左手邊第二間衣櫥，裡面都是你的衣服。”

姑且不論樓一看到滿衣櫥都是她尺碼的裙子時她微變的臉，莫輕寒的心意讓樓一足足開心了很久，從一堆裙子裡翻出一件不算裙子的短袖帽衫和黑色休閒褲換上，最不好意思的是人家連bra都給她買好了，最捂臉的是罩杯居然沒有買錯。

“老婆，我不穿裙子的。”樓一在宿舍整理衣服的時候如是說。

“沒關係，以後可以穿給我看。”

“……”樓一對著那張殷殷笑意的臉，實在說不出一個不字，她是妻管嚴，嗯，絕對是這樣。

於是，樓一正式住進了那間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房子，做起了攻君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