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歲老爺子才真正知道了當年女兒走失的半個真相。
原來不是錯認,而是有預謀的。
歲老爺子當即便把歲千芊叫到了面前,一番威逼利誘、恐嚇怒罵下來,歲千芊也始終是哭哭啼啼,一問三不知。
又驚又懼地瑟瑟發抖,好像隨時都可能昏死過去。
“爸爸,我那時候也才三歲,能知道什麼啊……我也是受害者啊!”
歲千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如果我和拐賣的人是同謀,那他們早該來聯繫我,勒索我了,可是我在歲家長到這麼大,從來沒和外人有過大額的經濟往來,更沒做過任何損害歲家利益的事情!這些哥哥們肯定都查過了,我是清白的呀!”
歲千芊這番哭訴是真心實意覺得冤枉,因爲她確實是不知情。
但是她也知道,不知情,纔是她能繼續留在歲家最重要的原因。
但凡她沾上一點點同黨的嫌疑,走就被掃地出門了!
“行了,別哭了,你出去吧。”
歲老爺子按著突突跳的額角嘆息一聲,揮手放她走了。
門外孟宜君早就候著呢,只是不敢在歲老爺子盛怒的時候進去觸他黴頭。
如今見他氣消了一些,安慰了幾句腿軟得走得磕磕絆絆纔出來的歲千芊,便試探著敲了敲敞開的門。
“萬年,我進來了?”
“嗯。”
孟宜君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繞到歲老爺子身後,手按上了他的太陽穴,輕柔地給他按摩著。
“彆氣了,依我看啊,要真是千念他們懷疑的那樣,是拐賣,那兇手也可能早就死了。所以沒人來找千芊,也查不到什麼線索。”
孟宜君慢聲細語地分析道。 шωш ?ttκΛ n ?℃O
“倒是千念,爲什麼一定要開什麼發佈會,只是要找兇手的話,交給警察不就好了?幹嘛弄這麼大陣仗。現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歲氏曾經弄丟的千金,在外面過得有多慘了。這不是,不是變著法兒地讓人家覺得咱們這些家長不負責嗎……”
“你負責了嗎?還是我負責了?”
若是往常,孟宜君偶爾陰陽怪氣,歲老爺子也懶得和她計較,因爲對她心有愧疚,也就在其他方面多有彌補。
可是今天,在看到自己的女兒在外面歷經世間疾苦的樣子之後,對曾經歪曲事實讓他對女兒產生誤解的孟宜君,他不能不氣。
“就是因爲我們的疏忽,孩子被人替代了都不知道,才讓千唸白白在外面受了這麼多苦的,現在被媒體罵幾句不負責任,竟還好意思委屈嗎?”
“不是、不是我委屈,我只是想著整個歲家的聲譽,想著萬年你的名聲……我自己怎麼樣不要緊。 你知道我的,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把你放在最先考慮的位置,我這一輩子,無兒無女,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就是你啊……”
孟宜君一看老爺子是真生氣了,怕今天再深入說下去不能善了,立刻便搬出了自己的殺手鐗。
果然,這一套說辭梨花帶雨地拋出來,原本盛怒的,充滿疑慮的歲老爺子,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
這是歲老爺子覺得最對不起她的地方。
歲老爺子這一生,功成名就,兒女繞膝。最大的痛點便是心愛的妻子早逝。
幸而還有個一模一樣的孟宜君別無所求,一心癡戀於他,甘願無名無分陪伴在他身邊,而這一陪,就是二十年。
也算是在痛徹心扉之後,聊以慰藉。
他不是沒懷疑過,試探過她。把公司全部股份都給孩子們,就是他對孟宜君的考驗。
可是孟宜君什麼都沒說,什麼也不問,照常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看起來,這份真情,似乎真的毫無破綻。
但是今天歲千芊的話無意中提示了他。
她說,她沒有和外人有過大筆經濟來往。
外人。
那如果不是外人呢?
歲老爺子越想越頭疼,索性不讓孟宜君按了,也揮手把她趕了出去。
歲老爺子是獨子,所以歲氏是他們單獨的產業,沒有如薛家那般旁支奪權的事情。
而他自己又深居簡出,人際交往簡單。
若不是外人,整個歲家,就這麼幾口子人,還有誰可以懷疑呢?
可若是爲財爲權,首當其衝的不應該是千燈或者千燃嗎?替換一個當時不知事、又沒股權的女兒有什麼用?
若無利益驅使,那便是爲情。
可是千念不僅是自己的女兒,還是宜蘭的女兒啊。
宜君和宜蘭是親姐妹,心有靈犀的雙胞胎姐妹啊,她們自小都是姐妹情深的,宜君又怎麼會無緣無故害已故姐姐的女兒?
歲老爺子想來想去,怎麼也想不出這件事的動機。
想去花園裡透透氣,卻無意間看到孟宜君獨自坐在花房裡偷偷落淚,心裡又是一陣愧疚。
一件事情若是根本就說不通,那大概率就是假的,根本沒有的事兒。
幸好他沒把這些疑慮問出口,不然該多傷她的心哪。
歲老爺子敲敲花房的玻璃,孟宜君驚訝擡頭,只聽他說。
“你不是一直想出去上班嗎?千念也把她手底下的公司託付給你了,等回國後,有空就去看看吧。”
“嗯。”
孟宜君抹掉眼淚,還是那副溫婉癡情的樣子。
她聽得出來老爺子這話的用意,是想讓她多關心幫助歲千念,真心接納他“可憐的女兒”呢。
“我會幫千念好好經營的,現在她可能覺得我偏心千芊,所以對我有一點誤解,但是人心都是肉長的,千芊畢竟是我從小看大的,我更瞭解她,所以言語上可能讓千念不太滿意。但是隻要我真心對孩子們,他們總有一天會接受我的,是吧?老公。”
“嗯。孩子們本來就是認可你的。我們領證之前,不就得到孩子們的祝福了嗎?”
歲老爺子心思粗,纔不會發覺歲千念那天的“祝福”有點奇怪。
可孟宜君卻一直牢牢記在心裡。
她自己都從來不會問歲萬年,自己是不是姐姐的替身,就更不允許別人在她面前提這一茬兒了。
這是她的禁忌。
因爲她從最開始和歲萬年在一起,就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所以她不問,且不問也知道,二十年了,歲萬年的答案,還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