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和安二帶著方員外郎去了旁邊的暖閣喝茶。
劉嬤嬤則侯在廊下，見燕王帶來的那個婢女一直站在門邊候著，看見她過來，朝她咧嘴一笑。
劉嬤嬤回了個淺笑，見這婢女梳著雙丫髻，生得清秀乖巧，心頭想起京城中關(guān)於荒唐王爺?shù)膫餮裕犝f那王府中美婢遍地，果然如此，不由暗暗嘖嘴。
她不知道的是，宋珩今次帶來的不止一個婢女，而是兩個。
大雙早在方纔衆(zhòng)人說話之際，留下小雙假扮自己，趁機(jī)偷偷去了晚庭拿到靈芝給的引魂香和清心丸，方纔回來。
她與劉嬤嬤無言相對了一會兒，搓著手呵著氣，指著西廂房笑道：“嬤嬤，這廊下太冷了，奴婢看這邊還有個廂房空著，咱們?nèi)ノ菅e呆會兒吧。”
劉嬤嬤有些遲疑，嚴(yán)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來，怕她要使喚人。
大雙看出了她的心思，嘻嘻笑著：“王爺之前說想跟老夫人好好聊聊，估計(jì)還得說上大半個時辰呢，您就別擔(dān)心了，咱們把門上簾子挑起來，若是老夫人喊，也能聽得見。”
劉嬤嬤一聽大半個時辰，也不想一直在寒風(fēng)裡乾等，聽大雙說得有理，便道：“是老婆子怠慢了，害姑娘受凍，姑娘這邊請。”
說完領(lǐng)頭沿著抄手遊廊，往西廂走去。
二人進(jìn)了門，各搬了個小杌子在門邊坐著，看著正廳的動靜。
大雙拿了火鑷子湊進(jìn)屋中的炭盆，撥弄那炭火，順勢將香泥撥了些進(jìn)去。
劉嬤嬤鼻端嗅到陣陣清香，來不及想香從何處來，已經(jīng)漸漸失了神智。
大雙嗅著清心丸，生怕自己也受那香影響，深深吸了又吸。
見劉嬤嬤端坐在杌子上格外安靜，試探著喊了聲：“嬤嬤？”
“哎。”劉嬤嬤回答，臉上的皺紋堆起，還帶著絲謹(jǐn)慎恭敬的笑，完全看不出有何異常。
大雙大喜，她是見過靈芝用這香對付金家二少爺那個色胚的，明白這是香氣生效的狀態(tài)。
忙抓緊時間問道：“香家給安家的財(cái)物，還有每年宮裡送來的賀禮，是不是你收著的？”
這是靈芝的計(jì)劃，她並不認(rèn)爲(wèi)如此苛待自己的安家，還能堂而皇之地享受當(dāng)年香家給的東西。
但是，要想借嫁妝之機(jī)，拿回那些財(cái)物，首先得知道香家當(dāng)年給安家的，還有後頭宮裡送來的，到底有多少。
翠蘿那頭已經(jīng)打聽出來，這些事兒整個安府除了嚴(yán)氏和安大安二，就劉嬤嬤知道，憑那幾人對香的敏感，怕是沒機(jī)會用引魂香，那唯一的破綻，就在劉嬤嬤身上。
坐在大雙對面的劉嬤嬤帶著微笑，點(diǎn)點(diǎn)頭，“香家……老夫人賞了一些給太太，剩下的都是老奴幫收著。”
“有登記造冊嗎？東西都在哪兒？”
“有禮單，東西都在老夫人自個兒私庫裡。”
“私庫在哪兒？”
“在佛堂後頭。”
大雙心“咚咚”跳，“去把禮單拿到杏子林外給四姑娘。”
“是。”
劉嬤嬤答應(yīng)著，起身出去了。
待劉嬤嬤出去，躲在屋頂上的小雙似只蝙蝠一般，偷偷劃下屋頂落往草木間，悄悄跟了去。
一路平靜，從萬芳閣過去鬆雪堂倒也不遠(yuǎn)，路上偶爾遇到丫鬟婆子，見到劉嬤嬤，也都恭敬打了招呼站在一旁，劉嬤嬤目不斜視，有人打招呼她都淡淡迴應(yīng)一聲，繼續(xù)往前走。倒也沒惹來什麼麻煩。
小雙過房穿林，悄悄隱在她身後，就這麼進(jìn)了鬆雪堂的院子。
守門婆子迎劉嬤嬤進(jìn)去，前院有幾個帚地的小丫鬟，見到劉嬤嬤也一徑問安，並不多話。
到了後院，人明顯少了，小雙伏在屋檐上，稍稍鬆了口氣，眼見著劉嬤嬤自自然然走到佛堂門口，正要進(jìn)去，聽見後頭茶水房裡有人喊：“劉嬤嬤。”
劉嬤嬤立時停下腳步，應(yīng)了聲：“哎。”
來的是在鬆雪堂專管茶水的金桂，金桂是院裡的二等丫鬟，見劉嬤嬤獨(dú)自一人回來，有些詫異。
劉嬤嬤平日裡和老夫人那是形影不離的呀。
“您怎麼這麼快回來了？老夫人呢？奴婢剛把爐子裡換了新炭，這會兒還沒燒旺呢，現(xiàn)在可要燒上茶？”金桂一面說一面走過來。
受了引魂香的影響，劉嬤嬤腦子有些鈍，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她有些發(fā)懵，遲疑片刻，方一個一個答道：“老夫人在萬芳閣，燒茶？不用。我回來佛堂取……”
話音未落，見對面金桂身子一軟，往後倒去，小雙忙扶住金桂，趁著四下無人，急急道：“去拿了東西就走，若有人問，就說你奉老夫人命回來取東西。”
劉嬤嬤依舊面色寧靜，微笑著回：“是。”
小雙飛快地拖著金桂藏進(jìn)茶水房，再以靈芝給的迷香在火爐中放了一小撮。
再迅速出門輕輕一縱身，又回到房檐上。
劉嬤嬤的身影很快從佛堂中出來，手裡捧著個黒木匣子，筆直往外走去。
沿路又有幾個打招呼的，卻沒人敢問她在做什麼，小雙暗自鬆了口氣。
靈芝帶著小曲在杏子林等著，等了約一炷香的功夫，遠(yuǎn)遠(yuǎn)看見劉嬤嬤的身影過來，心跳有些加速。
劉嬤嬤神色如常，手裡拿著個黑木匣子，來到靈芝跟前。
小雙這才從林中出來，與靈芝見過禮，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一切無礙。
靈芝心“撲通撲通”直跳，伸出手。“給我。”
劉嬤嬤遞過盒子。
靈芝打開粗略翻了翻，好厚一疊，先捲成一筒放入袖中，再拿出早準(zhǔn)備好的造冊宣紙放回那匣子中，再遞還給劉嬤嬤，“拿回去放好，再趕緊回萬芳閣。”
劉嬤嬤答應(yīng)著去了，小雙再次緊緊跟上。
靈芝趕緊帶著小曲回了晚庭。
小令見她們回來，迫不及待清散院中的丫鬟，關(guān)了門，壓低聲音道：“成了嗎？”
靈芝也額上微微出汗，點(diǎn)點(diǎn)頭，從袖中拿出一疊禮單冊子。
小令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多！”
靈芝顧不得那麼多，也不知宋珩在前頭能不能哄著嚴(yán)氏答應(yīng)他的條件，將禮單放到案幾上，一頁一頁翻閱起來。
漸漸的，手心開始出汗，越看越心驚，卻又越來越心涼。
宮裡頭每年的賀禮還好，但香家給安家的單子上頭的東西遠(yuǎn)遠(yuǎn)超出她的想象，相信就算宋珩也想不到，他們要從安家口裡搶下的，是這麼大一塊兒肉！
靈芝翻到後頭，漸漸蹙起了眉，除了驚訝於這筆財(cái)物之厚，還有些令人奇怪的地方，這禮單上的東西，不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