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貼近他,輕輕笑,說道:“五王子,你放心,我會給你打好掩護的,絕對不會讓人看出來是你放的我,如何?”宇文熙心裡的憤怒幾乎要決堤了,可眼下這境地,卻由不得他發泄出來,只得拼命壓制住了,看著方墨,心裡冒著火,面上卻不顯,輕飄飄低語說:“你最好做得像一些?!?
方墨低低一笑,道:“這個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受得住,絕對沒有第三人能看出真假來?!彼捯魟偮洌兔偷匾话褜⒂钗奈醭兜缴砬皵r住,幽黑眸子冷冷看著衆人,冷聲說道:“想讓他死的儘管上前來!”
衆人皆面面相覷幾眼,這局面變化太快了,一時誰也辦法辨出真假來。北狄可汗宇文賀然這次攻打汜水關,帶在身邊只有五王子宇文熙,這軍中宇文熙的親信自是最多,有人攔住了衆人前進的腳步,慢慢後退開來。
方墨扯著宇文熙往南邊撤去,到了大營邊上,方墨手下動作又加重幾分,宇文熙不禁眉頭一皺,這丫頭壓根就是存心的,她手裡劍再往前送分毫,他的小命就要不保了。方墨將他臉上一掃而過的惱怒看在眼裡,卻只當沒看見,冷森對宇文熙說道:“你讓人趕兩匹快馬過來??禳c!”
宇文熙脖子上鮮血已是將他前襟盡打溼透了,大片的腥紅越發襯得他面色蒼白,他眼神往旁邊一瞟,便很快有人牽了兩匹馬過。宇文熙轉頭看方墨。
方墨將宇文熙推給身邊的蕭四,說道:“煩惱五王子再送我們一程。”宇文熙還在發愣中,卻見方墨一躍上了馬背,他前襟一緊,那賤卒裝束的老者就將他提上了他的馬背,兩人共一騎,那老者將繮繩塞到他手中,自己則持劍架在他脖子上,冷聲命他跟緊方墨。道:“若敢耍奸弄滑,定會讓你這脖子分了家去!”
方墨見他們都坐好了,“駕”一聲,打馬就往汜水關奔去。蕭四宇文熙緊緊跟在她後面,走了約莫一炷香功夫後,巍峨的汜水關就近在眼前,那上面守卒清晰可見。宇文熙這時大聲喊道:“方墨,放我下來罷?!?
方墨回首看了看不遠處汜水關。那上面守卒已是有人離了崗,正飛奔下去通風報信。方墨便對蕭四說道:“放他下馬?!笔捤牡昧睿话褜⒂钗奈跸葡埋R去。宇文熙從地上爬起來,看著方墨,一邊退後,一邊大聲說道:“方墨,這可是第二回了。”
方墨勒馬看他,說道:“只要五王子還記得,我就不會忘記?!倍崤鸟R就往汜水關趕去,卻纔走沒多多遠。就聽見身後啪一聲悶響,方墨回頭看。卻看見蕭四正從馬上落了下來,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在草地上倒著拖爬而去。
方墨眉頭一皺,勒馬回身。正夏時,一輪月好,宇文熙正站在不遠處的荒草萋萋住,身後數十人馬弓弩相待。正擁簇著他。蕭四已經被拖至他腳下,被迫昂著頭,頸脖處深寒大刀上倒映著清冷月色。天明明無風。這荒涼草原上卻處處都是悉悉索索的聲響。不大會,無數人馬就從四面八方草叢裡鑽了出來。
“方墨,你怎地不走了?”宇文熙青色眸子流轉,身上已是加披了一件雪白長裘,裡件前襟血跡印透出來,在那耀目白色中似開了一朵肆意紅花。
方墨冷森看著宇文熙,眉頭微皺,緩緩抽出長劍來,指著宇文熙。宇文熙慘白麪上明明笑著,青色眸子裡卻一片森寒,輕笑著說道:“方墨,你這是做什麼?我說了放你走,自是算數的。你走吧?!鼻嗌油赃呉活?,他身邊親信會意,猛地一巴掌扇在蕭四臉上。
方墨坐著馬上,看著宇文熙,微皺的眉頭這時舒展開了,突而嘆了一口氣,說道:“宇文熙,你實在不該這樣做的。你明明能領先一回,你卻非不要。”宇文熙正在猜她話裡的意思,突然聽到汜水關下面傳來了滾滾馬蹄聲。他擡頭看,一條黑色的人河正從那邊蔓延過來,人數並不多,卻來勢極快。
弓弩手已經轉了方向,將準頭對準了那邊,只待那人河再進一步,就將他們射成篩子。
“嘭”一聲詭異悶響突然響起了,餘音還沒有消散,一股溫熱腥液就濺了宇文熙一臉,他身邊一人突然倒地了。頭頂明月正好,可以清楚看見倒下那人額頭上多了一個血洞,正泂泂往外面冒血。
宇文熙震驚往前方看去,嘭嘭聲不絕於耳響著,伴隨的是一聲淒厲慘叫,人倒地的聲音不斷傳來。有弓弩手驚慌失措,看了不看,就朝人河漫過來的方向亂髮一箭。可還未等他抽出第二支羽箭來,一聲悶響過後,他慘叫一聲也倒在血泊中。
那黑色人河在前方列隊停了下來,手中一色都端著奇形怪狀的長筒物件,聲響是不斷從他們手中傳出來的。有百戰驍勇大將大喝一聲,舉著大刀就朝前面列隊的人衝去,才邁出沒幾步,嘭嘭兩聲悶響後,他壯碩身子搖晃幾下,猛地撲倒。
宇文熙突然想起方墨,連忙四下裡看。前面那馬背上已是空無一人了,他情急之下,一把抓了方墨的同夥,卻手才觸及他後背,就聽見身後一冷森森聲音說道:“五王子,您最好不要動?!崩鋭R在頸脖處的森寒又回來。
方墨正從他旁邊草叢裡站出來。
宇文熙背心裡冒出了冷汗來,他知道方墨要挾持他往汜水關後,潛伏在這裡的百餘人是從數十萬人馬中千挑萬選出來的,人人都驍勇兇悍,能以一抵十。卻在這羣詭異的黑衣人手下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戰鬥很快落了尾聲,隨著宇文熙手下最後一人的到底,那如炸豆的響聲終於停了下來,廣袤草原一時寂靜無聲。一月如水,滿地蒼涼,馬蹄聲轟轟而來。有一黑麪青壯奔到他們面前,看了一眼方墨後,就下了馬來,解下蕭四腳上纏著的細繩,攙扶他站起身來。
宇文熙看著這夥黑衣人手中的黑色長筒物件,問道:“方墨,這是什麼?”
方墨不答他的話,側耳細聽著草原各處動靜,冷冷一笑,收起長劍,一躍上了馬背,伸出細白兩根手指頭,說道:“這是第二次了,五王子,你可要留心了,莫要再落在我手上了?!倍崂D馬頭,朝汜水關奔去。百餘幽靈鐵騎緊跟她身後,轟隆隆馬蹄聲又起,塵土瀰漫,只轉眼間就看不見那道青色身影了。
天將亮未亮時候,草原裡起了一層薄霧,宇文熙一人站著,望著汜水關方向默默不語。不大會,北邊方向的黑色人海就漫了過來,領軍將領轉頭看四周,面色肅重,下了馬,單膝跪地,說道:“殿下……”
宇文熙收回目光,緩緩說道:“回去吧,你們來晚了?!?
那將領稍遲疑一陣,又道:“殿下,四殿下來了大營裡?!?
宇文熙一怔,青色眸子裡幽光一閃,稍候,輕輕嘆了一口氣,一躍上了馬背。
大周天順二年,漠北各處硝煙四起,北狄蹄下的漠北燕雲十六州相繼落入蕭家軍手中。漠北蕭幀命蕭家軍第二軍副統領孫瑾瑜把住漠北門戶汜水關,切斷北狄進出漠北的通道,他一邊陸續收復漠北各州,一邊據惠州與大周潼關對峙,大有收復漠北後揮兵南下的勢頭。
這年一月,北狄可汗宇文賀然聚集數十萬之衆攻打汜水關,蕭家軍第二軍統帥方墨增援汜水關,途徑襄州時,中箭落馬,增援大軍羣龍無首,暫留襄州附近。消息傳來,北狄軍中莫不振奮。眼看汜水關就要重歸北狄蹄下,北狄可汗宇文賀然卻於這夜暴斃身亡,這場南伐之戰不得不黯然落幕。
關於宇文賀然的死因衆說紛紛,有的說是北狄可汗宇文賀然是被漠北蕭家軍第二軍統帥方墨刺死。方墨先前在襄州中箭落馬,乃是她故意佈下的迷陣,爲得就是刺殺北狄可汗宇文賀然,以亂北狄軍心。
有的說是北狄可汗宇文賀然乃是因爲舊疾復發,不治而去世的。關於這這個說法,北狄軍中有憑有據,北狄可汗宇文賀然暴斃的這日,他因攻打汜水關不得,曾在衆目睽睽之下激憤的一頭栽下馬去。
還有說法稱,北狄可汗宇文賀然乃是其五子宇文熙刺死的,關於宇文熙刺死宇文賀然的原因,有著諸多猜測,窺視汗位,爲嫡兄抱不平,暗地與蕭家軍第二軍統帥方墨定勾結等等,衆說紛由,雖然都是猜測,但是當夜確實有多人看見他出沒主帥大帳裡面,滿身是血,手握兇器,且曾於一號稱是蕭家軍第二軍統帥方墨的黃面少年竊竊私語,而後還放他出營。
不管這些說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北狄可汗宇文賀然一夜暴斃之後,這個兇悍草原民族就陷入了白熱化的汗位爭奪戰中,諸方勢力全力角逐,對於漠北的局勢再無暇顧及。
自從北狄對漠北這片荒涼大地的統治日漸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