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半刻也回不去候府,瑾萱便隨著離塵一道,去見了南青嶼帶回來的棋盤。
棋盤是用上好的一整塊玉白玉打磨成,通體上下,竟無一點瑕疵。這般大小,又沒有瑕疵的玉石,必定是不多見的。
離塵在見到那棋盤的時候便道:“果然是好棋盤。”
瑾萱也是懂棋的,隨著南離塵的話,點了點頭。
有下人送上來了茶點,瑾萱便坐在一邊,看著二人落座。南青嶼執(zhí)白子,離塵執(zhí)黑子,開局之後,離塵便道:“要將這棋盤送給本王,你又要求本王什麼了?”
南青嶼嘿嘿一下,看著離塵:“別說的這麼見外,我和你誰跟誰啊。”
瑾萱看著這棋盤就知道價值不菲,能讓南青嶼將它送出來的事情,該是件大事。她在考慮,自己要不要先離開一下。
於是她便看了一眼南青嶼和離塵,還是問著離塵:“我去其他地方轉(zhuǎn)一轉(zhuǎn)吧……”
離塵用眼神制止住了她:“不用,他和我說的話,你也不是不能聽。”
南青嶼見著離塵如此說,也看了瑾萱一眼:“是啊,嫂子留在這裡便好。”
以往他知道離塵對待瑾萱是特殊的,但是沒想到竟然兩人談話,都不用再避開瑾萱了。想著上次三人見面,離塵還未去征戰(zhàn),這麼一晃,西北蠻夷都要來朝拜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南青嶼放下一子:“兵部今天有了新消息。”
“怎麼?”離塵也落下了一子,瑾萱捧著茶輕抿了一口,發(fā)現(xiàn)這兩個人的棋路很是不同。
南青嶼喜歡一步步的誘敵深入,然後再一擊必殺;離塵則是喜歡步步爲營,攻守兼?zhèn)洌稽c空隙都不給別人有,這纔開局沒幾手,兩人就戰(zhàn)了幾個回合,瑾萱從未見過這麼精湛的對決,從最初便聚精會神的觀看著。
“西北蠻夷來朝拜談和,雖然這件事是端王和越王一同負責,但是你畢竟也是要到場的,希望到時看著我外祖父點,他年紀大了,脾氣越來越暴躁。”南青嶼是知道自己外祖父的態(tài)度的,若不是他的身體不大允許,他自己早就征戰(zhàn)西北了。
而且他外祖父和西北蠻夷的首領(lǐng)還有恩怨,現(xiàn)在西北部落的王子要來朝拜,南青嶼很擔心自己外祖父一個控制不住,就將那王子給殺了。
自己本來就不是和齊淵一派,自然不能去找他,找南青嶼還不如直接找南離塵,反正只要南離塵答應了,他就會辦到。
瑾萱聽著南青嶼的話,還在想著,原來上兩輩,還有這麼不死不休的恩怨呢?聽說老將軍特別疼愛南青嶼,早年南青嶼闖禍,都是老將軍擺平的。
不過南青嶼是個心中有主意的,他那種闖禍,其實都是不傷大雅的小事情。
離塵看南青嶼說完,又凝視了一眼棋盤,落下一子:“一副棋盤就想換本王保老將軍,你覺得本王會同意麼?”
瑾萱看向離塵,還以爲他這話是要拒絕南青嶼的意思,誰知道南青嶼卻下了,一子封殺了離塵一段路:“咱們兩個能認識,也是因爲我的外祖父,你不會不管他。再說,我只是盡力不讓他去參加國宴,若是我攔不住,便只能靠你了。”
雖然被南青嶼封殺了一條路,離塵卻絲毫都不介意,面容平淡再次落子:“你早就知道本王不會拒絕。”
“哈哈,不然的話,我也不會請你到府中來。”南青嶼笑著說著,手下的落子速度比剛剛慢了兩分,考慮的時間也更長了,等到終於落子的時候,南青嶼才道:“但是這棋盤,弟弟是真心實意要送給你的。”
離塵未再接話,繼續(xù)落子,於是兩個人便專心的廝殺起來。
瑾萱觀棋不語,卻在心中陣陣驚呼著,轉(zhuǎn)瞬間,離塵就封殺死了南青嶼一片棋子。
南青嶼面容變了變,落子時道:“你不用這麼狠吧。”
瑾萱想著的卻是另外的一件事情,離塵的棋藝如此強悍,之前同自己下棋的時候,該是故意讓了自己的罷。
若是離塵用出全力,自己想來都堅持不到這麼長時間。
等到一盤終於廝殺完畢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個時辰以後的光景。南青嶼輸了離塵一子半。
離塵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隨即對著南青嶼道:“承讓了。”
見他要收手了,南青嶼不同意道:“不成不成,咱們再下一盤!”
離塵卻拒絕著:“本王還要送瑾萱回府,下次有機會再戰(zhàn)。這棋盤本王拿走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離塵看了一眼瑾萱,發(fā)現(xiàn)瑾萱嘟囔著:“棋子也不錯。”
於是離塵便又添了一句:“棋子本王也拿走了。”
南青嶼瞬間就不同意了:“不成,這棋子是我找了好久才收集全的,送你一個棋盤還不知足,竟然還想著要我的棋子?本少爺死都不會同意的!”
離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那老將軍的事情……”
南青嶼:“……”
不過現(xiàn)在南青嶼只得嚥下了這口氣,無比怨念的看了離塵一眼:“算爺認栽,拿走拿走,你這個扒皮。”
瑾萱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眼眸中星光閃動。什麼扒皮,南青嶼還真是什麼都敢說。
離塵看了一眼瑾萱,示意他幫自己把棋子也都收起來,瑾萱伸手整理著棋子,還笑著看了南青嶼一眼。
對著瑾萱,南青嶼就沒什麼忌憚了:“笑什麼,一對扒皮。”
瑾萱喂了一聲:“我不過稱讚了一句你這棋子好,下手的人是離塵,和我有什麼關(guān)係?”
南青嶼很想再反駁瑾萱幾句,不過離塵看了他一眼,他便不再說話了,只是無比不捨的看著自己的棋子,那樣子,讓瑾萱以爲,自己拿的不是棋子,是南青嶼老婆孩子似的。
收好了棋子,瑾萱見時辰不早,也著實不能在這裡繼續(xù)留著了,便同離塵一起告辭。
往回走的時候,瑾萱手中捧著兩個棋盒,離塵手中的棋盤,則是交給了恆與。
離塵走在瑾萱身邊,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問著:“想說什麼?”
瑾萱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問道:“離塵,以往咱們兩個下棋,你是不是讓著我了啊?”
離塵凝視了瑾萱一眼,隨即竟然笑了:“被你發(fā)現(xiàn)了?本來以爲你一直都發(fā)現(xiàn)不了呢。”
“果然是這樣啊……”瑾萱有些挫敗,按說她的棋藝也不是很差,怎麼和離塵比起來,就一點都不夠看了呢。
“其實這次八弟也沒有用出全力,他若是再認真一些,勝負還很難說。”離塵同瑾萱講著。
瑾萱撅了撅嘴:“那我要多長時間,才能超越離塵啊?”
她可不想讓離塵再讓著她了,而且昨日兩人下棋的時候,離塵就贏了自己半子,當時她還心存僥倖,以爲是自己棋藝不太差,沒想到,是離塵最初的時候,就下定了決心,要贏自己半子了。
“再練幾年,就能比本王強了。”離塵這話,不知是不是真的,瑾萱聽了之後,心情卻還不錯。
“那離塵,”她擡頭看著離塵:“以後咱們兩個再下棋的時候,你一定要用出全力才行,我不要你再讓我。”
離塵頓了頓,之後眼中帶了絲笑意:“好。”
南離塵本來就是要送瑾萱回府,這會兒上了馬車,便直奔候府而去,因爲洛進王府和候府距離也挺遠,所以馬車在路上著實走了有一段時間,瑾萱出來一整日,有些疲倦,便靠在馬車上睡了過去。
帶到車到了候府的時候,離塵看著瑾萱的睡顏,那麼平和安寧,靜有些不大忍心叫醒她。
剛伸出了手,他的目光便定格在了瑾萱的脣上。她今日未施粉黛,清純的如同一朵潔白的玉蘭,可是嘴脣卻是嫣紅的,睡著的時候,她的脣微微撅起,小巧的嘴脣不時的還動上一動。
離塵鬼使神差的,手指便落在了那紅脣上,輕輕點了一下,又馬上縮了回來。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手指被什麼東西扎一樣似的,不疼,卻有些麻。
瑾萱本來睡的就不大實,隱約感覺到自己脣上有東西,便慢慢的睜開了眼。發(fā)現(xiàn)離塵就坐在距離她很近的地方,眨了眨眼:“離塵,到了麼?”
剛睡醒的她,臉上還帶著迷糊的神色,慢慢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卻沒發(fā)現(xiàn),捧著的兩個棋盒,嘩啦一聲就掉在了馬車中。
瑾萱這回徹底清醒了,無奈的看著散落一地的棋子,不禁想著自己怎麼上車後,都沒有把棋盒給放下的。
南離塵也微笑了起來,瑾萱迷惑起來的樣子,著實太嬌俏了。
低下頭,將棋子一個個的撿起來,又重新放在棋盒中,瑾萱也來幫著忙,不時還不好意思的看離塵幾眼。
等到棋子都收好了之後,離塵纔對瑾萱道:“這棋盤和棋子你便都拿回去吧。”
瑾萱詫異的看著離塵:“這……不是八殿下送給離塵的麼?”
離塵嘴角帶著一抹微笑,現(xiàn)在他在瑾萱的身邊,表情已經(jīng)越來越溫和了:“本王又不缺棋子和棋盤,不過就是他找本王去府上的一個託辭罷了,看你睡覺都捧著棋盒,該很喜歡纔是。”
瑾萱不禁紅了臉:“我……我剛剛只是忘了放下而已……”
離塵輕聲嗯著,但是那樣子卻像是不大相信瑾萱似的。
瑾萱欲哭無淚。
最終她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捧著那麼大的棋盤和棋盒回去的候府,還好曼桃在門口一早便等著自己了,接過了手去。
瑾萱想著下車之前,離塵還問她:“瑾萱,你說會再在去定襄王府的,還記得麼?”
瑾萱點了點頭,笑著迴應:“自然記得,只要有機會,瑾萱就去找離塵。”
離塵認真的迴應:“那你莫要忘記了。”
看他那麼認真,瑾萱撲哧一聲笑了:“我知道啦。”
等到她的身影從消失不見,離塵才讓恆與繼續(xù)趕車:“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