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萱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這簡直就是一個惡魔，總算是等到她來了。

“素素怎麼來了，也不先通知皇嫂一聲，不過你來得倒是巧，這杏梨酥剛剛端上來，快過來嘗一嘗。”

走進來的女子穿了一身淡藍色的刻絲紗袍，鬢髮斜簪著幾朵暗紅色的紅瑪瑙垂流蘇簪子，看起來像是一個美人動人的少女。她在衆人之中走了進來，眼角的笑意彷彿溢滿了，只讓人覺得青春活潑。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青丘國大公主青城公主秦素素，倒是如傳聞那樣活潑可愛，至於具體是個什麼性子，看來還得繼續觀察。李瑾萱可不會忘記，這個青城公主剛剛進來的時候可是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裡面透露得絕對不會是什麼善意。

幾個人都見了禮後，李瑾萱也趕緊低頭行了禮，看來她今天的麻煩是越來越大了，一個接一個的來，李秋萱倒真是長進了。

“我看這個妹妹挺可愛的，她是誰啊，皇嫂？”秦素素巧笑倩兮。

李秋萱隱晦地笑了笑，秦素素這個公主可是一個天生的惡魔，她都不知道栽在秦素素手裡幾次了，這一回要不是秦素素拜託她促成她和南離塵的親事，秦素素怎麼可能示好於她。如今她手裡的助力不多，一定得好好利用，昨天確實是她魯莽了，川西晉說得完全沒有錯，估計這個秦素素背地裡也嘲笑她多次了。李秋萱的眼裡閃過一絲凌厲，嘴裡的話語倒是溫和的：“素素你不要開玩笑了，這個李小姐比你大兩歲，你怎麼能叫她妹妹呢？”

一邊的齊貴妃和柳皇后冷豔瞧著，這齣戲份她們看得倒是頗有興味。柳皇后心中更是蠢蠢欲動，一心想要促成南離塵和秦素素的和親，反正老七還沒有成親，她一定要阻止老七登上太子之位，太子只能是她的大兒子來當。

秦素素一雙美目彷彿很吃驚似的掃了一眼站著的李瑾萱，那笑容活潑明媚，就像是一個純真不知世事的少女：“這……這怎麼可能，女子在我們那裡十六歲還不出嫁的話是會被笑話的，你們淮國的女子都是出嫁得這樣晚麼？”

齊貴妃似乎不甘於沉默，在李秋萱開口之前搶先開口：“公主你真是太可愛了，淮國的女子怎麼可能嫁得如此晚，嬌養著的貴女的哪個不是早早成親，只有個那些出身粗鄙的人才會遲遲嫁不出去，這種人誰不笑話？”

說得真是好，這兩個人話裡話外不就是諷刺她是個粗鄙的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嗎？可是齊貴妃真的忘記了她一如既往地謹慎了嗎？這樣的話居然也說得出口，看來不用她多做什麼事情，這個齊貴妃就已經自掘墳墓了。

齊貴妃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煞白地轉過頭來，果然柳皇后在一旁怨毒盯著她，那眼神彷彿吃人似的，讓齊貴妃的心砰砰直跳，耳朵也滿是嗡嗡嗡的聲音，只覺得接近了地獄的深淵。

“貴妃！本宮剛剛好像沒有聽清楚你說的話？你……”說到這裡，柳皇后諷刺地“哼”了一聲，然後冷笑道：“再說一遍給本宮聽聽？本宮可是非常有興趣呢？”

齊貴妃整個人已經神魂錯亂，她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語出來，看皇后這冷笑的樣子，那分明是氣急了纔有的表現。她也算是跟在柳皇后身邊多年了，柳皇后一生之中極少露出這樣憤怒的面容，上一次還是二十多年前，齊貴妃還記得那一夜滿處的血腥，想到這些，齊貴妃只覺得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顫抖。

靈魂深處的顫慄讓齊貴妃多年以來培養的大氣從容完全消失，隨著柳皇后的表情越來越冷，齊貴妃幾乎再也無法抵抗住哪懾人的視線，整個人彷彿失去了所有精氣神似的，一下子無力地跪倒在了柳皇后的面前，齊貴妃臉上的表情幾乎面如死灰：“娘……娘娘，臣妾……”似乎突然理智迴歸了一點，齊貴妃眼睛煥發出一點神采：“小……小姐，奴婢從來……從來沒有那樣想你，奴婢剛剛……”說到這裡，齊貴妃，曾經柳皇后的貼身丫鬟齊風月一雙彎眸浸滿了淚水，她擡起頭的時候，整個人悲切地看著柳皇后：“奴婢剛剛只是腦袋糊塗了啊！那些年的事情奴婢從來都沒有忘記，小姐！你千萬不要丟棄奴婢……”說著，齊貴妃狠狠地磕著頭。

一旁的幾個人都被嚇壞了，李秋萱似乎完全沒有弄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麼事情，明明是針對李瑾萱的話語，最後又怎麼會惹得柳皇后生氣？不過李秋萱知道眼前的狀況她插不進去，只得狠狠瞪了一眼李瑾萱。至於剛剛到來的秦素素，那一雙純真的雙眸似乎是被嚇壞了，整個人甚至有些手足無措，但是李瑾萱知道這都是假象，她看得出來這個女子那雙眸子裡面掩藏不住的興味。

此刻的齊貴妃跪在柳皇后腳下，妝髮鬢亂，那張小巧的臉上淚水漣漣，一雙眼睛滿是乞求和絕望，但那一雙手又緊緊地揪著柳皇后的裙子的一角，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能安心。

誰都看得出來齊貴妃是真的很慌亂，那恐懼的表情絕不作假，但是柳皇后的神情卻完全沒有緩和，每個人都有禁區，柳皇后這輩子怨毒的事情就是有人提出嫁年紀這件事情，誰要是作死的讓她想起了這件事情，那麼那個人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蠻夷之荒的女子確實出嫁得早，但淮國嬌養的貴女從來不會早早出嫁，貴妃居然連這都不知道？也對，貴妃奴婢出身，這樣低賤的身份哪裡會懂得這些事情？”柳皇后嗤笑了一聲，她今天本來就已經很不滿貴妃了，沒想到這個一向聰明伶俐的貴妃今天不斷往槍口上撞。

柳皇后當然知道貴妃那話是針對李瑾萱說的，但她就是不可抑制地想起曾經那些悽慘潦倒的日子，更加無法做到不遷怒。柳皇后出身清流世家，由於祖父當了太子太傅，柳皇后年幼的時候有幸與當今承安帝，當年的太子熟識，兩個人情根深種，可是偏偏柳皇后家世身份不夠，所以這太子妃之位自然無法降臨到柳皇后的頭上。

本來柳皇后當年是願意做側妃的，但是柳皇后是出身清流世家的嫡女，這樣的身份自然不能去做妾，所以最後連太子側妃之位都沒有降臨到柳皇后身上。並且柳皇后的家族還給她早早定了其他親事，但這一切只是開始。柳皇后在家裡不斷反抗拒絕著親事，但這一切根本沒有用，親事本來就是由父母做主，柳皇后當年的做法只是無畏地掙扎而已。

但那時候的太子承安帝偏偏又是個倔脾氣，堅持不肯與太子妃郭氏圓房，自然其他妾侍側妃也沒有見到太子的機會。所以直到柳皇后進宮前，太子根本沒有子嗣。但這都不是全部，柳皇后是太子登基之後才進的宮，在進宮之前，發生了許多事情。當年的太子承安帝爲了阻止柳皇后的親事，使出了許多威逼利誘的手段，但柳皇后家族與定親的家族都是聞名的清流世家，清流最顯著的特點就是不屈服於皇威，所以承安帝的做法沒有成功。

爲了阻止這場親事，在一場舞弊案中，那時候的太子承安帝將與柳皇后定親的家族陷害進去，使其整個家族被流放，其目的只是爲了阻止這場親事的進行，承安帝本以爲這樣他就可以娶得美人歸了，哪裡知道清流世家越是被脅迫，那反彈力度就越是大。太子身份尊貴衆人不敢亂議，但作爲清流世家之一的柳氏則是被天下人責難，柳皇后的父親在這種情況下堅持要履行婚約，這才爲柳氏挽回一點聲譽。

但已經陷入執念的承安帝又怎可罷休，自然那位可憐的被定親的男子在流放途中暴斃。到了此時，事情可以說是鬧得很大了，很多文人清流世家都在彈劾太子，那反彈力度特別大。而那時候的承安帝似乎終於意識到他的太子之位並不是完全穩固，所以他開始獨寵太子妃郭氏，太子妃郭氏一年後生下世子，承安帝這才獲得郭氏一族的力挺，最後順利登基。

而柳皇后卻因爲那個男子的暴斃而徹底被整個家族厭棄，柳氏一族的清流名聲也至此完全毀滅。本來家族給了她機會，讓她同意重新定親，但柳皇后卻完全放棄了這個機會，那時候的柳皇后堅持要嫁給承安帝。就這樣柳皇后成爲了柳氏一族的罪人，族裡許多子弟都不滿她，背地裡嘲笑她異想天開。就這樣過了好幾年，柳皇后二十歲的時候依然沒有出嫁，她還等著承安帝的諾言，只要登基了，自然會接她入宮。

一個女子二十多歲依然沒有出嫁，還是一個因爲她毀掉名聲的清流家族，不管是家族內部，還是家族外部，哪家人不在背地裡面嘲笑她。柳皇后不是什麼銅牆鐵壁，那些年裡面她不知道被多少人罵過諷刺過，都說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直到承安帝順利登基，一切準備就緒後，柳皇后才終於等到了承安帝對她的承諾。但此時的柳氏家族是她父親掌家，祖父早在前幾年因爲家族名聲毀滅的事情鬱鬱而終，她知道她是家族的罪人，之所以沒有處罰於她，無非只是想保存柳氏一族最後的血脈，畢竟太子註定要登基的，已經破碎的家族不想最後落到一個被毀滅的地步。

帶著一顆傷痕累累的心，柳皇后踏入了宮廷。而齊貴妃當年是陪伴她入宮的貼身丫鬟，後宮郭氏大權在握，就算是皇上寵她，柳皇后依然走得步履維艱，背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嘲笑她的年紀，嘲笑她對家族的忘恩負義，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柳皇后的父親在她入宮沒多久後，馬上就鬱鬱而終，這更加讓衆人鄙夷她，誰都在背後嘲笑她一句。

所以柳皇后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有人讓她想起這段往事，那是她最不堪回首的記憶，每次只要一想到那些事情，柳皇后之覺得心都在撕扯著，簡直痛不欲生！齊風月這個丫鬟要不是有她的提攜，今天又怎麼有機會坐上貴妃之位，那些年她被衆人鄙夷的日子裡面確實只有齊風月這個丫頭一直對她忠心耿耿，但時間多麼無情，如今她們只能是敵人了。本來就是互相防備的對手，今天齊貴妃又說出了這一些話，柳皇后只覺得她那最後一絲情誼也消失了，以後她也不用在講情面了。

看著雙眼陷入絕望的齊氏，柳皇后淡淡的將裙子的一角扯了過來。再讓齊氏扯著，她只會覺得髒，沒有人可以提起這些事情來讓她傷心，也沒有人可以影射這件事情她讓她痛苦：“齊貴妃不敬皇后！本宮諒在她曾經的功勞，就只罰她在此地跪上十二個時辰，任何人都允許求情！”

說完，柳皇后就站了起來，然後對著李瑾萱幾個人說道：“本宮乏了，你們也不必在此陪伴回宮了，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