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的話，宛如一擊重錘，撞進肖紅的心裡。
最後一道防線被壓垮，肖紅眼淚潰不成軍，“蕭蕭……”
肖紅一遍遍喊著林蕭名字，每一句，猶如巨石壓在心裡。
林蕭：“到底怎麼了？”
眼淚像斷了鏈的珠子，肖紅斷斷續續的抽泣，哽咽聲中，林蕭大概把話完整組合好。
肖紅：“對不起蕭蕭，對不起，我不想瞞你的，是大偉不讓我告訴你，他身體不好，我們要遷就他……”
林蕭：“爸怎麼了？”
“大，大偉在上班的時候暈了，廠裡通知我去領人，我去到的時候，他剛好醒過來，死活不肯去醫院，說回家躺躺就好，我拗不過他，現在他在樓上躺著……”
就這一句話，肖紅中斷三遍，哭成淚人，紙巾溼了一張又一張。
“媽，別哭了，”林蕭聽著不是滋味，“對眼睛不好。”
吳大偉一直拖著不去治療的原因，林蕭佔主要因素，他高三了，馬上要上大學。
大學一年學費就要兩萬，這個手持，對於家庭年收入不到四萬的家庭，簡直是捉襟見肘。
上一世，他去勤工儉學攢的學費，沒怎麼用家裡的錢。
可是吳大偉不去治療，相等於走上一世的老路，他的病一旦治療不及時，惡化到肝癌晚期，一方面，醫療費翻倍，二來，母親到時兩頭奔波，很可能操勞過度，導致疾病惡化。
“我去勸勸他。”
林蕭向肖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推開了吳大偉的房門。
房間裡漆黑一片，窗簾不透光，白天像傍晚一樣。林蕭抹黑走到牀邊，凝視著吳大偉。
光線太暗，林蕭看不到吳大偉的表情，只看到他把手臂搭在額頭上，至於他睡沒睡著，閉沒閉眼，林蕭不知道。
解鈴還需系鈴然，吳大偉接受治療這事，最後得由林蕭來勸。
吳大偉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全身力氣像被抽走，躺在牀上軟得像蛇。
朦朧中，感覺到牀墊凹陷，他以爲是肖紅來了，“阿紅，幾點了？抱歉今晚不能做家事了，等下蕭蕭回來，你跟他說，我今晚加班不回家了。”
吳大偉說話有氣無力的，好像說話這句隨時沒下句，應該是發病了。
一定很不舒服。
林蕭心裡一熱，“爸。”
吳大偉忽然很激動，“蕭蕭？幾點了，你怎麼在這兒？出去，快出去！”
“你都病成這樣了，還想瞞我。”
“我沒病，爸剛剛說的都是胡話，胡話知道嗎？你快出去！”
吳大偉這人性格很倔，一旦認定的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經過兩世的相處，林蕭知道對吳大偉不能用硬的，只能像劉備取荊州，以智取勝。
“爸。”林蕭怕他聽不清，繞到牀的另一邊，整個人躺了上去，就挨在吳大偉旁邊，兩人肩並著肩。
他要以最近的距離，讓他感受他話裡的真心。
“爸，你記得我以前很討厭你吧？連話都不願意你說的，那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現在願意叫你爸？”
吳大偉沒有生育能力，待林蕭視如己出。他甚至爲了供林蕭上大學，把自己生命也豁出去。
這麼掏心掏肺的付出是石頭也會捂熱。
林蕭有點心酸，“我親生爸死了很多年了。”
“當時年紀小，每過十年就會模糊一個部分，十年過去，我甚至連他的樣子都記不得。”
“一開始是我和媽媽相依爲命，他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的，我懷疑就是時候落下的病根。我看著心疼，想幫忙，但因爲能力有限，無從下手，直到你出現。”
漸漸，我心中爸爸的樣子變成你的樣子。漆黑房間，吳大偉的的眼睛在閃爍。
林蕭相信，這句未說出口話他懂了。
“我自己有賺錢能力，想通之後接受治療告訴我。”
家裡的有點悶，林蕭一個人下樓透氣。從吳大偉房間出來，他碰到肖紅。原來他一直躲在門口處聽，反正這些都是他真心話，我所謂了。
下樓的時候，林蕭的看著地面，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
“林蕭。”
“林蕭。”
“林蕭。”
三個聲音從前方傳來，林蕭習慣性擡頭，看到四眼、湯圓、安然在樓下等他。
一字型站著，佔了整條道。有落葉落到他們頭上，遠看看像一頂小帽。
“你們怎麼來了？”林蕭大步走去，心裡流淌著暖流。
面前的三人，是他的青春，他的愛。
湯圓意思意思在他胸口上錘，“你們回來了都不告訴我，要不是王中漢那個大嘴巴，估計明天上學才知道。”
夜城新開了家日式料理店，價格昂貴，四人都沒吃過，說想去嚐嚐新。
湯圓說爲慶祝他們“劫後重生”，特地請他們去大吃一頓。三人坐在回轉壽司上，湯圓拿壽司專用筷子夾了一小塊，“這破玩意兒，一塊肉加點剩飯賣八塊錢一個？”
“臥槽，還不如去搶！我家改行做這個得了。”
安然也舉起筷子，夾了個魚子芥末卷：“我倒覺得挺精緻的，八大菜系就粵菜做的稍微精緻些。”安然是個吃貨，對吃有股狂熱的執著，粵菜她之前在酒店吃過，淡是淡了點，但很鮮美。
林蕭在一旁不答話，默默拿著筷子，一口一個的吃了。成績方面他倒不擔心，唯一要想的是錢，和吳大偉的病。
第二天週一，林蕭起得早，先去樓下路邊攤買了杯豆漿，在路旁銀杏樹下等。
安然今天梳了個馬尾辮，從劉海開始梳，走路的時候一蹦一跳的，
林蕭留意到那顆飽滿的額頭，圓潤得有點像棗，越看越可愛。
林蕭把豆漿遞去，插上吸管，讓安然邊走邊喝。
兩人肩並肩來到校園，踏入門口時覺得學校既熟悉又可愛。不時有惡言攻擊的老師走過，林蕭都朝他們微笑。
連一直言語攻擊劉主任，林蕭都看得十分順眼。
光林一高不是個完美無缺的學校，卻是所公立、人人平等、沒有下三濫招數的學校。
安然先進的課室，林蕭今天做值日生，毫無意外，上課又遲到了。
第一節是劉主任的課，林蕭拿著掃把站在門口，等候劉主任的發落。
林蕭敬禮：“報告。”聲音適度，他沒故意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