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做傻事！”
安然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耳邊的風聲似乎越來越大。
“我不做傻事，我就是想吹吹風，讓自己清醒清醒。”
所有的話卡在喉嚨裡，安然半天找不回聲音。
她忽然發現，小愛上次罵她罵得很對，她真的，是個不稱職的閨蜜。
她只知道她是個溫柔的女孩，脾氣好，家教好，卻對小愛家裡情況，還有經濟背景以及收入一無所知。
一如她第一次去小愛家心情一樣。
安然心裡，現在除了揮之不去的擔憂之外，還有對小愛一無所知的懊惱。
“你在護城河等我，別亂動。”
安然掛了電話，衣服鞋子都來不及換，整個人失了魂一樣，衝到門口。
林蕭拉住她的手。
安然臉上眼睛都佈滿淚水。
那時候林蕭就一個感覺，女孩子脆弱起來，真的像春寒料峭時綻放出來的花。
林蕭把安然按到懷裡，柔聲道：“把湯圓叫上，他家過去會近些。”
安然反應了好半天，“好。”
護城河在夜城最北端，位於與鄰市的交界處。
不算候車，從林蕭家過去還要差不多，一個小時。
此時安然，恨不得背後就長出翅膀，直接飛到小愛身邊，看看她怎麼樣了。
攔了好幾輛車都沒有停下，安然急得眼淚汗水一起出來。
她神色著急的看著林蕭，“怎麼辦？都沒有車！”
六月的南方，即便到了夜晚，依舊像蒸籠一樣。
安然剛洗完的烏黑的秀髮，一下子泡在汗裡。
眼淚落到地上，綻放城花，“我要是多關心她好了。”
“我要是多關心她，就會早點知道她的處境有多難。”
“林蕭，你說她真的只是在護城河吹風嗎？會不會尋短見，或者一不小心滑到河裡。”
林蕭看著丟了魂魄似的一直自責的安然，沒有做聲，反向握住她攥緊自己衣角的手。
“放心。”
林蕭用一貫沉著的語氣，“如果小愛真的想尋短見，她就不會打電話給你了。”
而且還說什麼河邊吹風的話。
安然剛剛開了外放，林蕭在一旁就仔細聽了。
決定自殺的人，臨死前那幾個小時會是一種即將離世的豁然，會用毫無留戀的波瀾不驚的語氣說話。
而小愛並不是，她語氣裡的哀傷和悲痛，透著手機，真真切切傳遞了過來。
不過林蕭也怕有個萬一，所以他特地叫安然通知了湯圓。
如果小愛真的不想活。
希望，林蕭真的希望，能借著小愛心裡對湯圓那一點點喜歡，喚醒她對生的渴望。
這會兒的林蕭，聲音彷彿有蠱一般，一點點撫平安然煩躁的心。
安然噙淚望天，“希望是吧。”
湯圓家到護城河沒有比林蕭家近多少多少。
林蕭喊上湯圓的真正目的，湯圓也是趕到現場才知道。
大概是想讓他趁虛而入呢。
湯圓是讓家人開送貨的小貨車來的，所以比林蕭省去很多等車的時間。
小愛一個人背影蕭瑟坐在護城河欄桿上，手裡拿著酒瓶，不時的仰頭喝上一口。
夜色融入河裡，遠方的燈火璀璨，河的對面，有省內最高的建築物，是鄰市最繁榮的市中心。
有風灌入，小愛的後背的裙子被吹得鼓鼓的。
她穿了一件無袖白色連衣裙，領口和耳邊的鬢髮被風吹得歪歪扭扭。
欄桿旁放了一堆東倒西歪的酒瓶，湯圓粗略數了，大概有五六個空瓶。
這大概是湯圓記憶以來，小愛做過的最奔放一個姿勢。
湯圓望著這樣蕭索低落的小愛，喉嚨忽然一哽。
腳上卻沒有任何遲疑的迎了上去。
湯圓怕嚇到小愛，直直走過去。
湯圓走在小愛旁邊，彎下腰，上半身撐在護欄上，眺望著遠方。
感覺到身邊忽然有人，小愛提著酒瓶回頭。
對上小愛微醺的眼睛，湯圓裝作雲淡風輕的打招呼。
“嗨。”
“你怎麼在這兒？”
“我說偶遇，你信嗎？”
當然不信。
看到湯圓的時候，小愛眼睛亮了下，卻很快黯淡下去。
“安然說得嗎？”
小愛搖頭晃腦的想了想，似乎只有這麼一個可能，“呵，一定是她說的。”
湯圓半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情緒似乎低落，微弱的聲音被細碎的海風吹散在每一個角落。
湯圓屏著呼吸，才能聽清楚她說的每一個字。
湯圓有些心痛，那麼愛美小愛，此時連形象和打扮都顧不上了。
小愛那麼脆弱的在他旁邊，像吹出來的一碰就碎泡泡。
她真的好難受啊！
有一剎那，湯圓甚至不捨得靠近。
可是看她搖頭晃腦的樣子，眼神偶爾潰散，每看到一次，湯圓心臟就蹦到嗓子上。
“小心！”
就這個發呆一瞬，小愛已經身體踉蹌的搖擺了幾下。
湯圓眼明手快來的抓住的她手腕。
小愛回頭，臉上卻是衝湯圓迷離一笑，“怎麼？擔心我掉下去？”
湯圓半天說不出話，但抓著小愛的手，半天沒有送開。
“該不會以爲我自殺吧？放心我不會！”
小愛眺望遠方，失聲笑道。
“我也沒有醉，其實你也不用看著我的。”
“我的腳可是勾著欄桿的，就怕自己打滑。”
湯圓低頭看去，果然，她穿著白色帆布鞋的腳勾進欄桿裡。
“來，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不知道是酒精上頭，還是風太大，她的臉醺紅醺紅的。
只有看向湯圓的時候，眼睛纔會稍有聚焦。
她讓湯圓把頭伸過來，先是打了酒嗝，才把臉湊到湯圓耳邊。
湯圓只覺得一團輕軟的氣體劃過耳邊。
接著，他聽到小愛迷離的聲音，“我跟你說，我游泳很厲害哦，跳河淹不死我。”
湯圓很賞臉的“哦”了聲。
心想小愛真的喝醉了，但凡看過新聞的都知道，這年頭淹死的都是會游泳的。
“哦什麼，你真的信我？”
“信啊，爲什麼不信。”
湯圓馬上舉起三根手指起誓，“我相信你沒有醉，我相信你跳河不會淹死。”
他一臉認真的模樣，倒是讓小愛忍俊不禁。
小愛確實沒完全醉，不，準確說，她只有七八分醉。
有些人就是天生會喝酒，她想要買醉，但是就是沒有成功。
第一次喝酒，這麼多瓶下去，腦裡還是保留了最後一絲清明。
所以，這一刻，雖然視線模糊得無法長時間聚焦，小愛還是從湯圓眼睛裡精準的讀出一絲質疑的味道。
她聲音有些沙啞，是那種哭了很久，喊累了，再也沒有力氣奮亢喊出聲的沙啞。
“我不會掉下去的，就衝著我姓曾。”
“只要我掉到河裡，無論我是否自殺，曾柏林都不會放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