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黑,而承春殿內卻只有一盞小小的油燈,因爲小,纔不費油。
若習慣了黑暗,哪怕是豆大的一點火星都能讓人覺得滿眼亮堂,什麼都能看得清。
惜雲裳和李沉雪吃著粥,就著年內泡好的醃蘿蔔,什麼話都沒有,只能聽見用筷子把粥裡的米豆往嘴裡撥的聲音。
正吃著,菜碟旁的油燈忽然閃了一下,彷彿有風拂過一樣。
李沉雪怕燈滅,急忙伸手去擋,可是忽然覺得坐在她對面的惜雲裳背後有一絲寒芒一閃。
那是映照著燈反射出的光,李沉雪一看,那反光的東西看起來竟像是一把匕首。
“小心!”李沉雪顧不得許多,一下推開了惜雲裳,朝那匕首後的黑影撲去。
惜雲裳驚呼一聲,撲倒在地,起身只見李沉雪整個人都撲過了矮桌,此刻正在和一個黑衣人糾纏在一起。
而那黑衣人手裡閃亮的匕首,一下下反射著寒芒,照在惜雲裳的臉上。
“娘娘快逃!”
李沉雪和那人扭打在一起,可是對方似乎練過武功,有很大的力氣,李沉雪的四肢都箍住了對方的身體,依然覺得很難壓制住此人。
多年來幽居的生活令惜雲裳完全失去了應變的反應,這被封爲禁地、無人敢進的地方,怎麼會來刺客?
她聽李沉雪叫她快逃,這才知道真的是有人要來殺她,急忙爬起來,跑向佛龕,抱著那個牌位就往殿外跑。
這時李沉雪已經壓制不住那個人,對方一刀劃過她的肩膀,劇痛令她不得不放開了手。
那人一躍而起,衝向了往外奔逃的惜雲裳。
李沉雪見狀,一把搬起了矮桌,就追了過去,跑了幾步,判斷距離合適,便一下將矮桌砸向那人的背。
一聲悶響,那人一個趔趄,就撲倒了,矮桌卻掉在地上摔裂成幾塊。
這時候,那人的匕首也掉落在地,“咣啷啷”地旋到惜雲裳的腳下。
這時桌上的油燈已經打翻在地,剩下的油全都燃燒起來,殿內比剛纔要明亮的多。
惜雲裳低頭一看,竟是此刻的匕首,她急忙撿起匕首,一手抱著牌位護在身前,一手拿著匕首指著那個刺客。
李沉雪趁機撲向那個刺客,用手臂鎖住她的脖子,將她的頭扳了起來,對惜雲裳喊道:“快殺了他!”
那人此刻被李沉雪壓在地上身子不能動,手臂也無法向後去攻擊李沉雪,加上脖子被李沉雪勒著,他就只能先掰開李沉雪的胳膊才行。
惜雲裳聽李沉雪說“殺了他”,她才明白過來,緊握那匕首,猛然刺向那人的咽喉。
想不到這時,那人忽然一扭身躲開了這一刀,同時將李沉雪推倒在地,惡狠狠地看著惜雲裳,手一擡,不知怎麼在惜雲裳的身前一晃,就奪去了她手裡的匕首。
手裡一空,惜雲裳知道匕首被重新奪走,驚慌之下只能連連後退,可那人卻飛身刺來。
只聽那匕首“篤”的一聲刺入了惜雲裳身前的牌位,刀勢卻驟然停了下來,那人的腳步一下就頓住,卻是李沉雪又抱住了此刻的一條腿。
她肩頭都是血,只是抱著刺客不放,大喊道:“娘娘快逃啊!”
惜雲裳一見李沉雪的一條胳膊都被血染紅,又驚又怒,一把拔下頭上的荊釵,欺近刺客身前,揚手將荊釵刺向他的胸口。
那荊釵她戴了很久,磨來磨去連釵尖都變得鋒利。
而她看穴位也很準,正好對著膻中穴這個大穴下手,因爲要救李沉雪,她只有一次機會。
對方見惜雲裳出手如此狠辣,急忙用匕首削向那荊釵,卻不料惜雲裳手中荊釵馬上就要刺到刺客胸前的時候,忽然手一鬆。
刺客已經看好了位置和時機,要削斷荊釵,但荊釵一掉,他便削空了,惜雲裳趁機用牌位猛然擊落在刺客的手腕上。
手腕上都是骨頭,被沉甸甸的木頭牌位擊中,先疼後麻,哪裡還能握得住匕首?
匕首“噹啷”一聲掉落在地,惜雲裳立刻伸手一撈就重新撿到了匕首。
對方疼得用左手緊握住右手腕,見惜雲裳一拿到匕首就向他再次攻來,這次可不是荊釵那麼簡單。
他手中已無兵器,手也疼得整個手臂都麻了,急忙一腳踹開抱著他腿的李沉雪,旋身躲過惜雲裳的攻擊,逃入了殿門外的黑暗中。
惜雲裳也不去追,急忙扶起了李沉雪:“沉雪,你怎麼樣了!”
李沉雪的肩膀都被那匕首割了一條深且長的傷口,血止不住的流下來。
可她卻咬著牙,說道:“奴婢沒事,用布包紮好就沒事了。”
說著,她便坐起身來,撕了衣角,做包紮用的布。
惜雲裳去抓了一把香灰,爲她敷在傷口上包紮好。
承春殿沒有止血的藥物,也只能用這種方法止血。
包紮好之後,李沉雪將油燈再點亮,惜雲裳這纔看清,那牌位上已經被剛纔的刺客給刺穿了一個大洞。
因爲木紋是豎著的,而且這牌位也舊了,連帶著上下都裂開,成了兩半。
惜雲裳難過得撫著那條裂縫,和那被刺穿的牡丹花,恨聲道:“是誰要將我趕盡殺絕?我禁足於此,與世隔絕,爲什麼他們還是不放過我!”
這個牌位對惜雲裳來說代表著什麼,李沉雪最清楚,那是她的亡夫,西蜀國主的牌位。
惜雲裳愛花,所以西蜀國主便爲她將皇宮裡種滿了雍容華貴的牡丹,向她示愛。
雖然斯人已逝,但惜雲裳從來都沒有辦法忘記他,可卻不敢明目張膽的爲他立牌位供奉,只好用牡丹刻畫在排位上。
這牌位裂了,就像是在她心愛的人身上又刺了一刀,她此刻心痛至極。
她不明白,自己兩年都沒有離開這裡,爲什麼還有人容不下她,要殺她?
她回頭看著李沉雪,忽然想到了李沉雪提過的葉疏煙。
此刻李沉雪拿起了油燈,將大殿四角的燈也點亮,仔細看了看剛纔和此刻糾纏的地方,忽然發現在矮桌掉落的地面上,似乎有一個東西在閃光。
她急忙走到那裡,掀起矮桌的破桌面,赫然發現下面掉著一塊鎏金的腰牌,腰牌上雕刻著“沛恩宮”三個字。
“是她,一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