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聘禮（一）
令梅從譚園返回雲來村，山路上遇上一羣挑著嶄新傢俱的隊伍，吹吹打打的往山上走。
令梅不由露出笑意來，心底又泛上疑惑：最近沒聽說村裡有姑娘定親呀。
她問前頭帶路的媒婆：“大嬸，這是哪村的姑娘要結婚啊？嫁妝還是彩禮呀？”
媒婆容長臉兒，上嘴皮子薄得幾乎看不見，倒顯得人中長了, 面相刻薄。她笑瞇瞇的道：“我們是給雲來村羅子春送聘禮去的。”
令梅怔了怔：“誰？”
“雲來村的羅子春哪。”媒婆重複了一遍。她敲敲老腿，“咱們可是從漳洲趕來的呢。昨晚上就出發了。”
令梅臉上的笑容登時消失得一乾二淨。
媒婆忽然間覺得背後泛涼，擡頭看了眼天，嘀咕：“起風了怎麼著？呀，小姑娘，你攔著我們的路幹嗎？”她忽然看清了令梅清麗絕欲的臉，嘴一花忍不住調笑道，“小姑娘長得這麼俊秀, 是不是也急著想嫁人啦？沒事, 你告訴我，你是哪家的？我回頭就給你找個如意郎君。”
運傢俱的腳伕們都笑了起來。
“妹子，小妹子！”媒婆有點兒心慌，直喚令梅。“這落雲太大了，你可要帶好路啊。”
那時候，子春姐就只有嫁給葉靜翔一條路可走了。
“小姑娘。”媒婆緊跟著令梅，“咋還不見村子啊？”
媒婆一怔拍手笑道：“啊喲, 原來是自家人。你年紀小不知事。婚姻大事嘛，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媒婆和腳伕們加快腳步。
又走了刻把鍾，衆人忽然發現，他們連腳下的路也看不清了。
她今兒個做的，可不是什麼好事。
令梅慶幸自己發現得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令梅俏臉一板，剎時間冷若冰霜：“羅子春的未婚夫？子春是我堂姐。我怎麼不知道她有未婚夫了？”
她嚥了口口水：“什麼山神，別瞎說。這落雲在雲來村是正常現象。等雲散了就好咯。”
媒婆不怒不急：“妹子彆著惱啊。咱們敢送聘禮來，你堂姐肯定是答應了這樁親事的呀。不信，咱們到村裡找你堂姐對質對質。”
“那你親戚有沒有說過，雲霧要落多久啊？”
TMD被子春拒絕了還陰魂不散！
令梅轉念間就明白了大舅家的心思。大舅換婚的念頭就沒斷過！這不，聯合了葉家人帶著聘禮逼婚子春吶！
她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著走著走著，身邊飄下的雲越來越多，霧也越來越濃。
“這雲霧也太邪乎了。上山時晴空萬里的，怎麼一會兒就落雲了呢？”
“對啊，你剛纔不是說已經快到村口了嘛。”
“我可沒瞎說。”那人嘀咕了一句。
除了名節還是名節。
二嬸本就不喜歡子春做她媳婦。阿公阿嬤再滿意子春也無能爲力。他們是絕不會允許名聲上有瑕疵的子春進家門的。
今天要是讓這羣人吹吹打打的送著傢俱上了門，放出了話。堂姐那是有嘴也說不清。除了跳河上吊，是沒其他法子證明自己清白的。
媒婆樂呵呵。心中得意：小姑娘嫩著哪，什麼都不懂。唉呀，這小妮子長得這麼好，總要幫她找個有錢的男人才行。
媒婆背後的冷汗一顆顆的滴了下來，她喃喃道：“終日射鷹反被只雛鷹啄了眼！咱們上了那小妮子的惡當了！”
令梅回頭道：“不然咱這村叫雲來村呢？”
令梅肚子裡的火已經快躥到喉嚨了。
她雖不是山上長大的，也知道迷霧的厲害。萬一不當心一個腳滑，命都可能留在這兒。
那貌美心毒的丫頭，生生把他們困在了霧林裡！
令梅對她笑了一笑，隨手一指：“看見沒，村子就在前邊了。”
那是拿一個清白小姑娘的名聲換自己的媒婆費。
葉家？葉靜翔？
“這我咋知道？等著唄。”
“錢姐，怎麼回事？”伙伕也察覺到了異常。“這邊白茫茫什麼也看不到，怎麼走路啊？”
“雲來村雲來村。原來是這麼來的。MD，這雲要多久才能散哪？”
然而媒婆連叫了幾聲，都沒收到迴應。她大吃一驚，伸手在白朦朦的空氣裡前後左右的亂抓了半天，什麼也沒抓住。
“好好好。我要是騙人，就讓仙雲山的山神劈了我。”
順著令梅的目光，媒婆果然隱隱約約的看見了若大的村落。她放了心，回頭招呼伙伕, ”大夥加把勁，雲來村沒幾百米路了。”
媒婆毫不懷疑的笑道：“她的運氣可好啦！未婚夫姓葉，書香門第，自個兒也國家幹部。尋到這門親事啊，羅子春這輩子都享福咯。”
伙伕間一陣騷動，停下了步伐。聚在了一塊兒。
好毒的心思, 好狠的爹孃！
即使婚姻自由了, 女性地位提高了許多。但是她們山村裡的姑娘依然被世俗的眼光盯得死死的。對她們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名節。
一家子的混賬東西！
這是想逼死子春姐啊！
又有一個人道：“我家以前有親戚提起過，仙雲山可邪門了。說是自古就有山神護佑，但凡在仙雲山作惡害的壞蛋都不會有好下場。可咱們只是來送聘禮，又沒幹壞事，山神爲啥要把咱們困在這兒？”
媒婆有些擔心：“怎麼起霧了？”
媒婆面色登時有幾分灰敗。
令梅氣呼呼的在前頭帶著路。不知不覺的，她的身邊落下了層層雲霧。
“好。”她氣惱惱的鼓著腮幫子。“我帶你們去找堂姐對質。你們要是敢騙人，仙雲山的山神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令梅挑眉，笑道：“羅子春啊！我認得她。她定親了也不告訴我。”她眨眨眼，俏皮問，“您老告訴我，她定的是哪家的男人？長得英俊不？條件怎麼樣？”
“放屁。”令梅怒目而視，“現在國家推行的婚姻自由。什麼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信不信我去婦聯舉報你們包辦婚姻迫害女性？”
一行人還算乖覺，不敢亂走。索性坐在地上休息。
等了大半個小時，幾個伙伕睡了一覺醒來，身邊的雲霧反而更大了。
他們開始慌了。
一個半小時後，滾滾而來的雲霧只多不減。空氣溫度漸漸降低。感覺到冷氣嗖嗖的往毛毛裡鑽時，他們再也坐不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