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楊家三老爺就住在順天府牢房,和老鼠蟑螂做鄰居,晚上熄燈睡覺,蝨子臭蟲爲了慶賀新飼主的到來,舉行了一場歡樂的人血派對。
楊家老大在宮裡當值,老二在家,聽說三弟在順天府睡下了,他立馬派人去李丞相府通風報信,一面拿著自己的名帖去拜訪推官的上司……順天府知府歐陽大人。
歐陽大人熱情接待了楊老二,聽楊老二說他三弟被關進了衙門,“都是一場誤會,全都是那掌櫃拿著我們楊家的名義招搖撞騙,構陷賢良,還請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寬,放了我三弟。被冤枉關進監獄的那對渝州商會夫婦,我們楊家會賠償一切損失。”
歐陽大人爽快說道:“楊家是杏林世家,家風正派,我是信得過你的,明日去了衙門,你三弟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楊老二大喜,謝過歐陽大人,連夜籌集銀兩,找告狀的渝州商會會長談判賠償問題。
客人前腳剛出門,寧珂就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了,看著楊老二的背影冷笑,歐陽大人讚道:“世子神機妙算,楊家果然捨車保帥,拿掌櫃頂缸。”
蕭衍之對歐陽大人長長一輯,說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我們就開始第二種計劃了,還請歐陽大人幫忙。”
歐陽大人呵呵笑道:“世子客氣了,我們都是一家人嘛,自然不說兩家話了。”
次日,楊家一早就去順天府接楊老三,誰知楊老三前腳剛出牢門,後腳又被提到堂前受審!
在家等候的楊老二左等右等等不來三弟,卻等到了另一個“好消息”:順天府一早又有人擊鼓鳴冤,而且是五家藥材商聯手合作,狀告楊家欠錢不還,構陷良民,以謀不義之財!
楊老二頓時跌回了圈椅上,如果說昨天只是偶然,那麼今日衙門這一出擊鼓鳴冤,楊家是被人盯上了!
幾乎是在同一天,楊家誣告藥材商、縱火毀滅證據的事情成爲京城最火爆的談資,甚至還被編成了話本,說書人在茶館酒肆裡反覆訴說,整個京城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都知道了案情的始末來由,楊家在京城城四家藥鋪被民衆圍攻唾棄,被迫關門歇業。
順天府衙門裡,楊老三和幾個替死鬼掌櫃互相攀咬,楊老三堅持說自己對掌櫃的醜惡行徑一概不知,全部都是下人仗著楊家的勢爲非作歹;而掌櫃們則說他們是受東家指使,被迫幹出這等缺德事,還說若錢財真的進了他們的口袋,爲何他們連城裡的房子都買不起,只能租房子過活!
推官任由他們狗咬狗一嘴毛,歐陽大人無辜的對求情的楊老二攤攤手:“老弟啊,不是我不想幫,你家裡的事情鬧大了,我管不了啊。”
“事情鬧的太了,順天府門口喊冤的孤兒寡母足足有二十餘人,哭聲震天,圍觀的羣衆無數,加上街頭巷尾口口相傳,我要生生捂住此事,就是引火燒身啊!”
第二天,以參人爲生的御史言官的摺子如飛雪般,都是罵楊家無德,妄爲杏林世家,沒有悲天憫人之心,反而陷害百姓,建議剝奪楊家兄弟太醫資格,從嚴發落。
皇上龍顏大怒,駁了楊家皇商的資格,還有楊老二的太醫頭銜,楊老大因長年給皇后娘娘請脈,皇后一時離他不得,就暫時將他留下。
次日,少將軍府迎來了貴客……楊府老夫人,槿露客客氣氣的命人上茶,二房夫人臉一板,說道:“如今家裡有難,我喝不下去!”
槿露詫異道:“哦?侯府出了什麼事?”
二夫人忿忿道:“楊家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翰林媳婦還不知道?”
花槿露說道:“哦,原來您是說這事,恕我愚鈍——楊傢什麼時候成了家裡人?還請二嬸孃說道說道。”
二夫人一噎,楊家雖是現如今李丞相的岳家,但要真的算起來,其實和李翰林真算不上太大的親戚,算外祖家吧,還真不是太大關係,算姨奶奶家吧,那是現如今的李夫人的母親可是個庶出,其實也不用賣這些面子的!
“別說這些沒用的,你就給我一個準話——你到底想把楊家怎麼樣!不管你怎麼打算,今日必定要出面放人!”
槿露冷哼道:“嬸孃這話如何說起?我一個婦道人家,如何能把手伸到順天府衙門去?”
“別推三阻四的!你當我不知道麼,順天府知府大人和你們花家可是來往密切,還受過靖王世子的提攜,靖王世子又是你的妹婿,自然是會幫你的。”二夫人拿著嫡親嬸孃的輩分壓人,“我是你嬸孃,你敢不聽話,我就去族裡告你不孝忤逆!”
槿露不急不惱,慢悠悠問道:“嬸孃是不是有個田莊在大興?”
二夫人一愣,“是又怎樣?”
槿露一笑,說道:“你的田莊現在住一個寡母,她本是流民,帶著一個三歲的孩子,前幾天被丞相夫人'好心'安置在您的田莊,等著來少將軍府認親呢。二嬸孃,您也是大家出身,應該最明白冒認勳貴親戚,是什麼罪行吧?我和少爺是皇上賜婚,如今少爺在外征戰,我在少將軍府出了什麼事,皇上肯定要追究的……到時候,您該怎麼解釋呢?”
李丞相府,,李丞相夫人正院。
聽說二夫人回來了,李丞相夫人心中大喜,楊家有救了,忙起身迎了出去,豈料二夫人氣勢洶洶進來,大聲呵退下人後,對著李丞相夫人劈頭蓋臉一頓咆哮:“你是什麼意思!我瞧著翰林媳婦那副高傲的模樣不順眼,一進門就藉著皇后口諭讓我這個長輩向她下跪拜服,所以你幾次拿我當槍使,我也就認了!豁出去這張老臉,橫豎她也不敢拿我這個做長輩怎麼樣!”
“可是你不該在把那麼大的一個黑鍋給我扣下去啊!我這把年紀,那裡受得住!”
李丞相夫人見勢不妙,只得拉著二夫人往裡屋坐,說道:“弟媳婦說黑鍋什麼的?我實在不太明白。”
二夫人將手一撥,避開了丞相夫人的攙扶,“這個時候還裝傻?你和翰林媳婦真是一路人,難怪都做了大房的兒媳婦。我只問你,我大興田莊多出一對孤兒寡婦是什麼意思!你打算什麼時候送她們去少將軍府認親!”
李丞相夫人一愣,二夫人怎麼知道這事?她原本是打算等槿露月份大一點,體型笨重的時候下手。這事怎麼露餡了?
不過李丞相夫人到底是幾經風浪的,敷衍了二夫人半輩子了,她駕輕就熟的笑道:“我還以爲是什麼事呢,原來只是件小事,誤會啊誤會,那對母女是我的遠親,大老遠投奔而來,路上生病了,我就派人就近安排她們住在弟媳婦大興的田莊裡,這是幾日被楊家的事情鬧得糟心,我就忘了給弟媳婦打招呼。”
平時哄到這裡,二夫人面色早就緩和了,可是今天她依舊拉長了臉,冷笑道:“你確定只是遠親?這對母女從哪裡來的你給我送到那裡去,一旦出了事,我可沒有本事扛下這個黑鍋。哼哼,我不管你要對少將軍府使什麼伎倆,只要人不是從我莊子裡出來的,你派十對母女去少將軍府哭著認親我都懶得管!”
李丞相夫人訕訕道:“都是我糊塗忘了事,這就派人送她們回老家去……只是,少將軍府那邊有沒有答應幫楊家一把,撤了案子?”
二夫人默默的看了李丞相夫人一會,說道:“大興田莊那對母女的事就是翰林媳婦告訴我的,你覺得你捅了她一刀,拿野種認親,她還會幫楊家?“李丞相夫人臉色一白,她以爲大興田莊的事情是二夫人的老奴捅出來的,沒想到槿露的耳目通天,居然對自己的舉動了如指掌!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李丞相夫人動了動嘴脣,無力說道:“到底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她總不能見死不救,順天府知府歐陽大人和她們花家關係匪淺,即便不能給楊家開罪,好歹輕判一些,給楊家留條後路。”
二夫人果然中計,呵呵笑了起來,“都說我是個糊塗人,我瞧你纔是糊塗的,李家和楊家有什麼關係?她就是不幫,樂得站在一旁看好戲,從禮法也不會有人出面指責她。”
“誰說不是呢。”見二夫人上鉤了,李丞相夫人掏出帕子抹眼淚,“到了這個地步,我就實話和您說了吧,大興田莊那對母女我確實有那個念頭,可我也確實逼不得已啊!少將軍府如日中天,翰林媳婦的肚子萬一是個男胎,咱們丞相府的這些親戚早晚都是要分家的,老爺還不是看到現在翰林沒有孩子不分家,可是,一旦有了孩子,必然翰林他們會住過來,老爺到時候肯定是會分家!”
“每每想到這裡,我就寢食難安,所以豬油蒙了心,想出認親這個法子,即便不能逼得少將軍府認下野種,從此家宅不寧,也要逼得翰林那個飛揚跋扈、目無尊長的潑辣媳婦氣得傷了胎氣,生不了孩子!”
“你糊塗啊!”見李丞相夫人做低伏小承認了,二夫人心裡那股怨氣也沒了蹤影,她嘆道:“少將軍府那一對是皇上賜婚,你鬧這麼一出,翰林媳婦有什麼三長兩短,少不得將那寡婦嚴刑拷打,詔獄那些刑具花樣,什麼樣的嘴撬不開?到時候追究下來,你能逃得脫嗎?”
又道,“你被拖下水,丞相也有管教不力,失察之罪,萬一皇上大怒,奪了咱們丞相府如今的富貴繁華,你叫丞相府一大家子人以後靠什麼過活?”
“弟媳婦教訓的是,我記下了,以後再也不生這種糊塗念頭了。”李丞相夫人淚如雨下,嗚咽道:“弟媳婦啊,我也是逼的沒法子了,還不是爲了家裡的這些一干親戚著想,不想你們都分了家出去啊!當初您大興那個陪嫁田莊眼瞅著要被宮裡那個秉筆太監的乾兒子強佔了去,還不是我和丞相出面周旋,幫您保住了莊子。”
“還有,只要我們一日不分家,您二房三代人的吃穿用度、兒子孫子的嫁娶,一概都由公中支出,可曾薄了一個銅板?可曾掏了您半文錢的私房銀子?”
二夫人冷哼道:“不分家就從公中支出,難道這還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