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都是我乾的(求月票)
周奕上一世見過很多殺人犯,各式各樣的。
兇狠如龍志強之流,狡猾如許家光一樣,還有悔恨不已的,覺得自己委屈的。
但他沒見過哪個殺人犯會出現姚芬芳剛纔那一瞬間的表情。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周奕有一種姚芬芳一直在等著自己進來的感覺。
那剎那的眼神,很複雜,包含了很多情緒,但唯獨沒有殺人犯該有的驚恐。
周奕晾她,原本的目的就是讓她在等待過程中變得更焦躁不安,更驚恐。
這是一種簡單的心理戰(zhàn)術。
很多犯罪嫌疑人被捕之後,都會有一種一鼓作氣的架勢,說謊也好,不配合也罷,這時候晾一晾,再審的時候,對方的銳氣就沒了大半,陣腳也就亂了。
周奕與何彬坐下,石濤讓何彬協助他來做審訊。
正常的程序和基本信息問完,周奕直接進入主題。
“姚芬芳,把你殺害唐雪生下的那個孩子的犯罪過程,從頭到尾講一遍,時間地點事件的經過,不要有任何遺漏。”
姚芬芳吸了吸鼻子,點點頭:“好的。”
“二月二十八號那天,是禮拜四,我當時是白班。我們廠裡是兩班倒的,兩天白班,兩天夜班,兩天休息,一上就是十二個小時。所以那天我下班到家,已經八點半多了。”
“以前我上白班的話,會把菜做好了放那兒,小雪放學回來自己熱一下就能吃。後來她大了,自己能做了,我上白班她就自己做飯吃,吃完了回她房間寫作業(yè)。那天也是,我回來的時候,她在房間裡寫作業(yè),我推門看了一眼,問她有沒有吃飯,她說吃了,然後我就關門收拾屋子,後面就睡了。”
“大概凌晨一點多的時候,我聽到小雪屋裡傳來痛苦的哀嚎聲。我一開始以爲自己聽錯了,或者是外面的聲音,但仔細聽了聽才發(fā)現,好像是從小雪屋裡傳出來的。我趕緊跑過去一看,這才發(fā)現她懷孕了,而且羊水已經破了,馬上就要生了。”
“我當時人一下子就傻了,我想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她痛得只是一直抓著我的手,大喊著‘媽媽救救我,媽媽救救我’。”
“我們家沒電話,因爲太貴了裝不起,但是對門鄰居家有。我當時就衝出去,想找他們借電話叫救護車。但是就在我要敲門的時候,我腦子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如果送醫(yī)院,那全世界就都會知道小雪她生了個孩子,她以後還怎麼做人,她以後還要考大學的,還要嫁人的啊。”
“因此我決定,不送醫(yī)院,這個孩子,我自己接生。我之前生小雪也是順產,所以知道只要胎位正、孩子沒有臍帶繞頸之類的問題,其實在家生也不是不行。”
“幸好,這個過程還算順利。”
十七歲的年紀,在現代社會是個未成年人,但在古代,其實已經可以嫁人生子了。
姚芬芳說得也很真實,在家生不是難事,難的是生完之後的消毒和處理。
姚芬芳說到這裡的時候,擡頭猶猶豫豫地問:“這個過程……要詳細說嗎?”
周奕略加思索,反問道:“中間發(fā)生過什麼特殊情況嗎?”
姚芬芳搖了搖頭,“沒……沒有。”
“那就略過吧。”
“好的。小雪生完之後,就昏睡了過去。她太累了,這麼小就遭這個罪……”姚芬芳的表情痛苦萬分。
“然後,我看著那個孩子,在想到底應該怎麼處理他。反正這個孩子肯定不能留,留下來就沒法解釋了,我想著想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鬼使神差地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這孩子已經沒氣了,我……我對不起這孩子,他不應該來到這世上的,我只能下輩子當牛做馬再還他了……”
姚芬芳有些手足無措的比劃著,似乎是想掩面哭泣,卻又因爲手被拘束著而辦不到,一時之間無所適從。
此前的交代過程中,周奕始終皺著眉,沒有打斷她。一直到聽到這的時候,突然開口問道:“你就沒想過把這孩子送人嗎?”
姚芬芳搖搖頭:“我怎麼跟人解釋這孩子哪兒來的呢?再說了,我也不知道送給誰啊。”
“那爲什麼不抱出去丟掉?給他裹上一條被子,找個路口放下,不難吧?後半夜也沒人會發(fā)現你,到時候天亮了,自然會有好心人報警,就算查,也不可能查到你們頭上。”周奕眼神冰冷地說,“那是一個生命,你就這麼輕易地掐死了?”
姚芬芳頓時愣住了,那眼神明顯有一些震驚。
愣了半天,她纔開口說:“我……我當時腦子糊塗了,沒……沒想到……”
周奕終於捕捉到了一些可能,又問道:“你把孩子掐死之後,屍體是怎麼處理的?”
姚芬芳開始講述自己是如何用家裡的菜刀進行肢解,然後通過衛(wèi)生間的蹲坑沖走的。
之前把姚芬芳和唐雪帶回市局的時候,周奕特意看了一眼她家的衛(wèi)生間,用的不是馬桶,而是蹲坑。
蹲坑比起馬桶來,特點就是開口寬敞,衝力更強,但缺點是沒有馬桶衛(wèi)生。
如果是一個新生兒的話,並不需要像成年人屍體那樣進行大量的肢解工作,就能通過蹲坑處理掉。 除了頭部。
周奕問她:“所以你是用一把刀,就把屍體全部肢解後通過排污管道沖走的?”
姚芬芳點點頭,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馬上又搖了搖頭說:“還……還有一把榔頭,因爲有些部分衝不下去,只能敲碎了再衝。”
周奕突然問道:“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什麼?”姚芬芳又是一愣,然後聲音微微顫抖了下回答道:“女……女孩。”
“你做這一切,你女兒全程沒有發(fā)現嗎?”
“沒有,她睡得很死,她什麼都不知道,都是我一個人乾的。”姚芬芳急切地說。
“那她說孩子還活著,是怎麼回事?”
聽到這句話,周奕觀察到,姚芬芳原本一直緊繃著的雙肩,輕微地往下墜了一點。
這個反應,表明她的內心突然鬆了一口氣。
她回答:“她醒了以後就哭著找孩子,我就騙她說我把孩子送給別人養(yǎng)了,她就一直哭一直哭,哭了好久。”
“我對不起她,但是我真的沒辦法了。”
周奕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姚芬芳,你女兒手腕上是不是戴著一條銀色的手鍊?”周奕問。
對於這個似乎和事情沒什麼關係的問題,姚芬芳有些懵,“好……好像是。”
“你知道這條手鍊哪兒來的嗎?”
姚芬芳搖搖頭:“不知道,應該就是外面小店裡買的吧,她以前也買過這種東西,後來被我罵了亂花錢,就沒再看見買了。估計是揹著我偷偷買的吧。這手鍊怎麼了?”
“隨便問問。”然後周奕又問了一些瑣碎的細節(jié),姚芬芳一一回答,態(tài)度非常端正配合。
在審訊結束,讓她覈對筆錄簽字的時候,周奕說道:“姚芬芳,我需要提醒你,一旦簽了字,你說的所有話就都具備了法律效力。你最好想清楚,是你做的就認,不是你做的,不要試圖包庇他人,包庇也是犯罪。”
姚芬芳低著頭,迫不及待地簽下了字,一句話都沒說。
從審訊室出來,回到三大隊辦公室,周奕對喬家麗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姚芬芳在說謊,那個孩子不是她殺的,很有可能是唐雪殺的。”
喬家麗嚇了一跳,那個孤僻內向、連話都不能好好回答的小姑娘?
周奕給出了自己分析的理由。
第一,姚芬芳不論是在最初問詢的時候,還是審訊開始的時候,都表現出了急切想要交代自己罪行的態(tài)度。
這很反常,因爲她並不是自首的,如果是自首,出於減刑的目的,積極主動交代還可以理解。
她明明是在警方排查過程中被懷疑的,而且之前警方上門過一次,還被她態(tài)度強橫地趕走了。
第二,她在交待犯罪事實的時候,整個犯罪過程和細節(jié),描述得過於清晰、全面。
絕大多數沒有前科的人,在遇到殺人事件的時候,都不可能做到沉著冷靜。
因爲從科學的角度而言,人在高度緊張的時候,腦部神經就會出現異常興奮和痙攣現象,導致影響正常功能,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這是生理現象。
所以姚芬芳的種種反應都說明了,她講述的犯罪過程,都是提前準備好的,並且在此之前應該演練過許多次,才能如此順暢。
周奕在她描述犯罪事實的時候,基本沒有打斷她,也是爲了確認這點。
普通人說真話,和演員背臺詞,是有明顯不同的。
而且他懷疑,姚芬芳和唐雪也是提前進行過串供的,不光是唐雪說孩子還活著是姚芬芳要求的,甚至唐雪的態(tài)度,都可能是姚芬芳故意教她這麼做的。
因爲第三點就是,姚芬芳在提到那個被殺害的孩子時,表現得很冷靜,但是在提到女兒唐雪時,情緒立刻就變得很激動。
因爲孩子不是她殺的,甚至她可能壓根就沒有見過這個孩子,所以纔會在周奕突然問孩子性別的時候愣了下。
種種跡象都表明了,姚芬芳在替唐雪頂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