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說晚說都得說，哪個大人物在發跡之前不是經歷低潮。連二十一世紀發展起來的短視頻，開始也不是以正規渠道，還不是分得一大塊蛋糕。
林尤米心一橫，做事，最要緊的是臉皮要厚。
“媽，”這稱呼對她來說著實陌生，叫起來竟有點拗口，“咱家不是有十幾畝地嗎，能不能租給我點，我想老老實實當個農民。”
說這話還真是心虛。
“你要種地？”林母的語氣不禁帶上點新奇，這跟聽到老母豬上樹是一樣感覺，“你知道什麼時候種什麼，分得清五穀嗎？”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林尤米靠近母親，拉著她撒嬌來，“您就租給我點嘛，懂不懂的，都得拉出來溜溜才行，是嘛。”
“別鬧，”母親從筐中拿出毛線團，“快冬天了，我給你織件毛衣，給文標也來一件，他臂寬給我記一下。”
“跟您說地的事情呢，”林尤米將毛線團拿過來，拉過旁邊的大姐當幫手，“大姐都覺得我合適，對吧？”
大姐瞧了她一眼，將關係撇清，堅定地站在母親那邊，道：“信你不如信母豬，上樹還簡單點。”
林尤米：“……”形象堪憂啊，在家都這麼差勁的嘛。
眼珠子轉了一圈，林尤米決定以退爲進，這可是大姐剛剛教給她的絕招。
“這樣吧，我先把租地的錢給您，您再考慮一下，行不行？”
母親瞧這架勢，三丫似乎是真上心了，她喊道：“孩子她爸，過來給你商量點事。”
“哎呀，有什麼事可商量的，她能拿出來租金就給唄，租給別人也是租。”林爸坐在電視機面前，紋絲不動，不耐煩地道。
工作已經很累了，還要爲這種小事煩心。
得到林爸的肯定，林母這才皺皺眉，道：“行吧，你今年開始租還是明年？”
“等咱們家玉米收拾乾淨，我就租，正好趕上小麥種植。”
林尤米故意說得複雜，好讓母親明白基本常識她都清楚。
“行，工廠也忙，我們正好抽開身。”林母話是這麼說，內裡還是放不下心，“有什麼不懂的，過來問我們就行。”
“知道，”林尤米摟住母親的胳膊，軟軟地道，“你們的辛苦我也看在眼裡，記在心中，等我掙了錢，就供著你們兩個。大姐他們就自力更生去吧。”
林母配合地笑笑，道：“行，那我們就等著你。”孩子能有這份兒孝心，他們已經很高興了。
“好。”林尤米下定決心要將父母從忙碌中解脫出來。
他們結婚到現在，一次像樣的旅遊都沒有，連村子都很少出。除非去賣貨，或者進零件。甚至連結婚照片宴席都沒有。
往前再十幾年，生活太貧窮。他們已經窮怕了，但凡一點錢都要存起來，吃穿都捨不得。
按理來說現在他們家應該不錯，開著個小工廠呢，但孩子也多，光是學費都吃力。三個閨女上的都是私立，花銷根本供不上。
誰都不想讓孩子受苦，現實讓人不得不低頭。
林尤米下定決心，要補償他們，算是作爲子女的回報。難得能有這樣溫馨而普通的家庭。
“七天以後我過來，把定金給您。”她從懷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合同，“您看看，沒問題的話，咱們就簽了吧。”
林母笑道：“咱們一家人還籤什麼合同，瞧你古靈精怪的樣子。”
“害，學點啥不好，非學出來沒用的。”林爸插過來一句，臉色不是很好。
爲這合同的事，他吃過不少虧，白給別人打了幾年的工，半分錢沒拿到，連回家車票都是撿的，
林母中和道：“啥不都得提前說好？孩子有點合同意識，不值得高興嘛。”
“是是是，得說好。人家給你不給，說好頂個屁用。”林爸將電視機的音量調大，拒絕再進行對話。
林尤米瞧了他一眼，沒說別的，兩人大吵小吵不斷，他們已經習慣。大姐連屋子都沒出，還在複習。
但這絕不是好兆頭。
“行了。”林母紅著眼圈簽下字，過了一會兒，“這幾天要是沒事的話，就跟我們去地裡掰玉米吧。”
家裡租了別人點地，幾十畝的玉米，兩個人實在忙不過來。
“行。”林尤米打著主意，“媽，咱們爲什麼不找人幫忙收呢？”
林母紅著眼球，無奈地笑道：“一斤玉米才幾毛錢，收下來連工錢都不夠，咱們要倒貼錢嘛。”
穀賤傷農，從古至今，從來不假。
“我今天下午還有點事，明天早上咱們一起去，好嗎？”
“行。”林母應著。
又過了一會兒，他們就開著拖拉機去地裡了。
在隆隆的響聲中，林母扯著嗓子道：“在孩子面前，你怎麼說話的，跟不是你閨女似的。”
“還怎麼說話，我說話不是，那還問我做什麼，不讓說不就行了。”
“你想怎麼樣，想過就過不想過拉倒。”
林爸抿著脣，心中一團怒火，嘟囔著：“行行行，都是我的錯，我不想過，到底是誰。孩子想幹什麼就幹唄，她拿得出來錢就租給她，拿不出來就租給別人。”
“錢錢錢，你怎麼不想想閨女大早跑回家，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問她她不說，我能怎麼辦？能受啥委屈，跟人家一個知識分子，還是她賺了。”
拖拉機在泥土路上緩慢地行駛著，爭吵的噪音掩蓋其下。
三觀不同的人生活了大半輩子，在別人眼中卻是和睦。不知是誰的悲哀又諷刺了誰。
大姐將鐵盆端給林尤米，道：“去給旁邊家送過去吧，味道不錯。”
“姐我還有事，要不你去？”
“你能有什麼事兒，”大姐將盆子放在桌面上，轉身離開，“我還得學習，別來煩我。”
林尤米：“……好。”這都什麼事，還得給他們兩送吃的，在剛被羞辱之後？
她認命地端著鐵盆，香味四溢，剛巧碰見下學的蘇溫，忙喊道：“蘇家的，趕緊過來接一下。”
蘇溫停住腳步，見電線桿正朝他的方向奔來，四處毫無躲擋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