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輕輕,遠處藍天白雲(yún)的,看起來祥和一片,向陽的話,夾槍帶棒的堵得向勝傑難受,空氣裡彷彿還殘留著亡妻的幾婁魂魄。
莫名的傷感楚楚。
近在咫尺的兒子,影影綽綽的逼人萬千。
向勝傑吸氣,忍著胸口的窒息感,“小陽,你小嬸還記得嗎?去世前我答應(yīng)過她,要照顧天琪的,天琪這孩子本性並不是壞,這次的事情並不是她的本意,逝者已去,生者再悲再痛都已經(jīng)是過往煙雲(yún)。小陽,如果你媽媽還活著,她一定不希望你爲她而大開殺戒。”
向陽轉(zhuǎn)著手腕的佛珠,顆顆粒粒的,細滑而溫潤,像是母親淡默不語的柔情,可……
他笑笑:“知道嗎?也就是你三十年前給過我生命,也就是我敬你爲長,不然,真想試試讓你滾下去的滋味如何,反正逝已去,可生者再悲都是過往煙雲(yún),如果那樣的話,你說你的老情人會不會跟著殉情?”
“你……”向勝傑被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怎麼不說了?”轉(zhuǎn)著珠子,想著母親的音容相貌,卻面對心涼如水的生父,哈,這感覺,好痛,好疼,而面上他卻是笑,笑著輕聲問:“向先生,你說你答應(yīng)小嬸如何如何,那麼你和我母親結(jié)婚,你有過承諾嗎?對妻對子,你承擔過責任嗎?對任何人,你情深意重,可是向勝傑先生,爲什麼對妻兒卻是如何恨心?
流著你的血,讓你覺著骯髒?你的女人讓你覺得厭惡?你有沒有想過,一個有理想的女人,因何會棄筆持家?恩?”
---勝傑,如果你不想我再做設(shè)計圖,我也可以不做的。
---隨便你。
是了,那年,她和同學正在攻克一幢新建大廈的設(shè)計圖,每天早出晚歸的,有次競被男同學送回來。那天,她沒像往常一樣幫他放好溫度適中的洗澡水,沒幫他拿拖鞋,更甚至餐桌那冒著熱氣的醒酒燙都沒有,所以,那夜他是生氣的。
同樣那夜,也是他生平唯一一次碰她。
是醋意使然,又或是酒精作祟,總之,第二天醒來他就後悔了。
他對不起另一個癡心待他的女人。卻不想就是那夜,就是那夜一發(fā)即中的有了兩人的結(jié)晶,每每看到兒子,他總會想到那夜。
一想,便是對另一個女人的愧疚。
“是,她棄了設(shè)計圖,轉(zhuǎn)換了愛好把一腔的熱血都投在廚房,投在這個家。無論我什麼時候回來,洗澡水總是溫的,醒酒燙總是冒著熱氣,以及拖鞋就在眼前,可是小陽! 你同是男人,你有沒有想過,一個看似相夫教子的女人,如果不是詭計多端,她怎麼次次都能知道我何時回來,然後準備那些虛無的東西?一兩次是巧合,那每每呢?”
“想知道啊,你想知道?”向陽冷笑,幾乎,幾乎忍住想要掐死他的衝動,“這一生你都沒機會了,沒聽法師說嗎?母親行善念佛多年,她被招去西天了,而你只能下地獄,地獄知道嗎?向勝傑先生,不要再出現(xiàn)!”到此吧,至此再也不見。
看著兒子轉(zhuǎn)身的背影,向勝傑怔了下:“向陽,我可以不再出現(xiàn),但是向天琪呢,你把她怎麼樣了?”
側(cè)門外,王峰實在聽不下去了,實在無法忍受的走出來,對於有這樣一個父親,他真不知道少爺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副董事長,就算您怪我多事也好,不懂事也罷,有些話我是非說不可了!先拋開天琪小姐有沒有錯不提,單單是今天,您不感覺作爲丈夫作爲父親,在妻子下葬,兒子喪母時,說這些話很過份?從頭到尾您有沒有一天爲少爺考慮過?
我剛聽到你答應(yīng)三夫人,但是。副董事長請容我說一句大不敬的話,答應(yīng)的人是您,您許下的承諾憑什麼要少爺償還?是的,或許您會說父債子還,但這個父您擔當?shù)钠饐幔?
夫人是因爲什麼過世的,您再明白不過,您作爲長輩,是不好懲罰天琪小姐,但您爲什麼還要阻止少爺?您不爲妻子的死報不平就算了,爲什麼還要阻止少爺替母報不平?難道就因爲壞人還活著,所以就要原諒嗎?
副董事長,行事可不可以不要那麼自私,就算少爺不是您的兒子,就算他是陌生人!
在陌生人葬母的情況下,您過來替害母親的人說情,依您從商這麼多年的公關(guān)經(jīng)驗,您覺得這樣做合嗎?適合嗎?
再有,剛纔董事長對洗澡水爲什麼會是溫的表示質(zhì)疑,這樣您回去,親自放一下試試,先放一半的熱水,等水溫降了再放,再放,一直放到隨便某個時間段,您試下是不是溫的!再者醒酒湯,難道您不知道您每次進門前都會打完電話再進嗎?和誰報平安我就不提,但您想過這個電話,足夠熬一碗熱湯嗎?
副董事長聰明人,一定能明白我意思,對嗎?”
一口氣說完之後,王峰又補了句抱歉,轉(zhuǎn)身就走。
“等等,等一等!”向勝傑緊走了兩步:“你,你是……王峰?”
“對,副董事長,我是王峰,一個簡單的退伍兵人,向來心直口快!是少爺?shù)乃緳C!”王峰說這話時,可是帶著怒意,帶著一決雌雄的準備。
向勝傑眸色緊了緊,不由得重新打量了番:“……原來你就是王峰,手機借我下!”
一開始王峰沒怎麼明白向勝傑是什麼意思,直到一週後,他在追查向天琪所說的白車轎車時,意外收到一條陌生的短信。
---瑞拉,傷害沈雪的人。
王峰頓了頓,有些詫異的回撥,“您好,請……”
“是我!向勝傑!”語氣堅定而又不容質(zhì)疑。
此時,他正盯著半滿的浴缸,果然如王峰所言,只要熱水放到一半,再間隔來放,十幾分鍾到半小時都是溫的,稍涼再放,溫度便會再度回升。原來她……
那些些擠壓已久的憤怒點,忽然間就變了味。
變得愧疚、變得虧欠,變得……忽然間,他就質(zhì)疑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不可理喻了!錯亂的思緒越積越多,越積越自責,以至於自責到想彌補。
所以纔會後知後覺的發(fā)了那麼一條短信:“王峰,我知道,小陽對你很放心,我即然能把答案告訴你,那麼我肯定會知道你都查到、查過些什麼,我的目的很簡單,就像你說的那樣,或許我太過自私吧!”
王峰蹙眉:“……”
“不用再質(zhì)疑我的用意,就算我再無情,再不近人意!但至少不會加害他。”頓了頓,向勝傑又道:“最後,王峰,我想知道一個結(jié)果。”
“是天琪小姐吧!”王峰想了想,最後藉著提高聲音說話的空檔,迅速上樓用眼神詢問向陽的意思,得到首肯後,他嘆了口氣:“那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麼我便告訴副董事長!夫人出事時,您把天琪小姐放走,很不幸剛好被我碰到了,然後順手就捆了!
我覺著吧,天琪小姐是無辜的,但夫人也是孤單的。
所以就在寺廟裡要了一間房,以後的青蔥歲月裡,您放心,有天琪小姐陪著夫人,她應(yīng)該不會孤單!”話 落後,王峰刻意等了等。
好半天,通話沒掛,卻半點聲音都沒有,末了王峰道了一句晚安,便掛斷電話。將經(jīng)過對向陽說了說後,又把短信調(diào)出來給他。
向陽瞇了瞇眼:“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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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
阿龍得到瑞拉失蹤的消息時,失了冷靜,慌亂的敲門來到向勝賢的書房。
“董事長,可能出事了。”
“慌什麼?”向勝賢眸子一暗:“阿龍,你該知道爲什麼,我會對你特別的信任,我不希望我向勝賢的左膀右臂,一點小事就亂成團!說!發(fā)生了什麼?”說罷,端起一側(cè)的咖啡,細細的品味了一口,那悠閒而又胸有成竹的樣子,讓阿龍自行慚愧!
調(diào)整情緒後,一身工裝的他,再次恢復平穩(wěn):“是這樣的,剛纔下面的人回話,瑞拉失蹤了,而且楊萍下葬時,副董事長沒受到邀請,卻去了,雖然沒聽清他們談了些什麼,但據(jù)盯梢的人說。副董事長好像有些自責,我在想,向陽不是正在查楊萍去世的事,你說副董事長會不會把瑞拉……”
“那輛車呢?”向勝傑沉思了下,問道。
“事發(fā)後,那輛車已經(jīng)入海了,目前向陽已經(jīng)認定向天琪就是兇手,這件事我想問題不大了。就是,我就是怕副董事長那邊。爲了拉近和兒子的關(guān)係,會說出些什麼,而且瑞拉失蹤也太過巧合。”半年前,他將沈雪交給瑞拉時,不小心露了臉。
他怕,他真怕萬一瑞拉的失蹤和向勝傑有關(guān),那向陽肯定就能查到什麼,順著線索再查……他這輩子的好日子也該到頭了。有那麼一口刻,阿龍真的很想問,問董事長爲什麼當初不讓他除掉瑞拉這個人,只是派人監(jiān)視。
難道他還有後用?
阿龍吸氣,張嘴猶豫了幾次,到最後還是沒敢將到嘴的話問出來,他頓了頓又說:“董事長,我們現(xiàn)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其實向勝賢也沒多少想法,片刻沉默後,他擺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阿龍:“……”
“副董事長那裡,我來處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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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怪的。
總感覺自從婆婆去世後,向陽越來越神秘了,每天早出晚歸的彷彿在忙什麼事,有兩次接電話還是揹著她。
溫欣左想右想,最後得出的結(jié)論很是不對!
所以在向陽悄然起身後,她跟著沒多久赤腳跟了上去,房門的小客廳裡,坐著一臉嚴肅的王峰。指著手裡的平板電腦好像在議論著什麼。
她悄悄推開一道門縫,豎起耳朵,只聽王峰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少爺,你看這人很明顯和我們是同種族的黃皮膚。而且……有沒有感覺這個人好像在哪裡見過?”王峰想了想,點了點屏幕,將圖片放大了些:“這就是那個瑞拉,根據(jù)他描述,然後拼出來的。”
“恩,是有些眼熟。”看著頭像,向陽握拳思考了會,不經(jīng)意間掃了眼臥室,卻發(fā)現(xiàn)門板竟然是半開,他噓了聲,邊靠近邊說:“恩,王峰,你再把圖片縮小一些,我看看,看看這個人究竟是誰,竟然敢……偷聽!”
本來談話聲音就小,再隔著一道,溫欣更加聽不清楚,所以她就貼近再貼近,最後整個身子幾乎是墊著,只留下小巧的耳朵直貼門縫,剛聽清一些,這時房門大開,她站不住一個踉蹌就跌向地面,這時腰身一緊。
等她再站穩(wěn),便看到一臉探究的向陽,她怔怔的呆了下,嘿嘿一笑:“嗨~”
“嗨?”向陽挑眉,一個嗨就想把他打發(fā)了?
“那什麼,你們聊,你們繼續(xù),我……”溫欣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我去廁所!”說罷,轉(zhuǎn)身就逃,做賊心虛的感覺太不好了。
“王峰你先查著,我陪迷路的少奶奶去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