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哥哥好。”
跟在最後面的明蘭和長槙,各自行禮叫人。
“六妹妹好!”
賀弘文只看了明蘭一眼,便趕忙看著長槙:“七郎,幸會。”
“呵呵.孩子們,都坐吧!”盛老夫人伸手笑道。
衆(zhòng)人按照長幼齒序落座。
賀弘文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同輩的哥兒身上,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明蘭。
賀家祖籍白石潭,乃屬平江府(今蘇州),離盛家祖宅所在的宥陽並不是很遠。
賀弘文自小跟在醫(yī)術(shù)精湛的賀老夫人身邊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自然也跟著去過江南兩浙路不少地方。
而江南兩浙路的姑娘們,素來以溫柔婉約靈秀優(yōu)雅著稱,
江南兩浙路商業(yè)又極爲(wèi)發(fā)達,富商雲(yún)集,富家富養(yǎng)的容貌出衆(zhòng)的姑娘們,賀弘文自小不知道見到過多少位。
雖然年歲漸長,不再對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到了避嫌的年紀(jì),可賀弘文醫(yī)術(shù)精進,已經(jīng)開始替著自家祖母坐堂。
有時賀老夫人被請去深宅大院裡,對某些病癥,也會同賀弘文商量一二。
這幾年下來,
有去問診的主家有意或無意,
賀弘文總感覺自己見到別家姑娘的次數(shù),似乎比小時候還要多。
賀老夫人自然也將這些事兒看到眼裡,心知肚明。
要知道,
賀家在汴京雖算不上什麼高門大戶,賀老夫人這一脈的主君,只在御醫(yī)院中當(dāng)個院正。
但賀家不止這一脈,賀弘文的叔伯們科舉當(dāng)官,在祖籍平州府也是創(chuàng)建了書院的,不是平常富戶。
在平州府周邊的商賈人家看來,能嫁姑娘到賀家,那是高攀。
可賀老夫人卻從來沒有和別家應(yīng)許什麼。
原因倒也簡單:賀弘文的叔伯們年紀(jì)漸長,族中卻沒什麼科舉出色的子弟接力,賀老夫人便想要給孫兒謀一門好親事。
那,
什麼是好親事呢?
賀老夫人笑看著壽安堂中身份都是舉人的長柏長楓、未來可期的長槙、大姐夫載章、公侯高門的徐載靖齊衡及顧廷燁。
好親事就是,自家孫兒能和這幾位做親戚朋友!
若是如願,將來她也就沒什麼可擔(dān)憂的了。
隨後,賀老夫人只是瞥了孫子一眼,便看出這些年下來,自家孫兒賀弘文頭一次如今日這般扭扭捏捏。
想著這些,賀老夫人又看了眼站到盛老夫人身邊的明蘭,心道:這般出色的姑娘,便是自己也沒見過幾個,孫兒心動理所當(dāng)然。
“老夫人,姑祖母她老人家在揚州的時候,就對您的醫(yī)術(shù)讚不絕口。”
“您什麼時候有閒暇,我得請您去我家一趟,幫我母親把把脈。”
徐載靖落座後,看著賀老夫人繼續(xù)說道:“自從寧姐兒誕生後,母親睡眠總是有些不好。”
一旁的載章連連點頭。
盛老夫人聽到此話,雖然知道可能是徐載靖爲(wèi)了幫吳大娘子遮掩說的話,但她依舊關(guān)切的問道:“這種情況有多久了?”
老夫人身邊的明蘭身子也緊繃了一下,關(guān)心的看著徐家兄弟二人。
沒等徐載靖兄弟回答,老夫人道:“我這兒有好用的安神湯劑,不行你們就帶些回去。”
載章笑了笑,安撫道:“姑祖母,您放心,一個月也沒幾天!請賀老夫人去看一眼,我們心裡也放心些。”
“那就好。”老夫人鬆了口氣。
賀老夫人看著徐載靖,眼中滿是自信的說道:“靖哥兒還請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去一趟。”
徐載靖聞言,趕忙起身拱手道:“那就有勞老夫人了。”
“靖哥兒多禮了,快坐下!”賀老夫人笑著道:“章哥兒,你也別多禮了。”
看著跟著起身拱手的載章,坐在一旁的盛老夫人笑著點頭,道:“章兒,靖兒,我這老妹妹性格向來特立獨行,你們要不聽她的話,她一耍脾氣,說不定就不去了!”
載章和徐載靖對視了一眼,趕忙坐回了椅子上。
賀老夫人則有些嗔怪的瞪了眼老夫人,道:“老姐姐,我什麼時候和你說的這樣了?”
盛老夫人沉吟片刻,低聲道:“你年輕的時候唄!”
聽著上首的兩位長輩說話,長柏顧廷燁等人,也適時的笑了幾下。
同樣跟著微笑的齊衡,則不時的掃一眼賀弘文,眼中神色不明。
徐載靖趁著話隙說道:“老夫人,既然您明日去我家,小子有個事情想要同您商量一下。”
賀老夫人笑道:“靖哥兒你說就是了。”
徐載靖點頭:“小子想著,明日能否請虞家、任家這兩家也去?”
賀老夫人聞言,感興趣的問道:“靖哥兒爲(wèi)何要這樣問?”
徐載靖笑道:“老夫人,小子想著,三位都是頂尖的醫(yī)者,對治病救人頗有獨到的見解!若是能交流溝通一二,想來總是有益無害的。”
“之前.”
徐載靖話說了半句,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盛老夫人卻立即明白了徐載靖有什麼話沒說,探身湊到賀老夫人耳語了幾句。
之前在揚州,要不是任醫(yī)娘和那位陳郎中交流過醫(yī)術(shù),平梅分娩的時候,可能就要走一趟鬼門關(guān)了。
賀老夫人聽著老姐姐幾句話說完,看向徐載靖的眼神中滿是讚歎,道:“靖哥兒,你這孩子心好,但是想岔了!能與厲害的醫(yī)者交流醫(yī)術(shù)心得,我可是求之不得!怎麼會有什麼行不行的?”
徐載靖聞言,臉上表情一鬆,笑著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您這麼說,小子我就放心了。”
賀老夫人笑著點頭,順勢看了賀弘文一眼,賀弘文立馬會意,起身朝著徐載靖躬身一禮:“徐五哥哥,弘文先在這裡謝過了。”
徐載靖一愣,起身拱手道:“賀家弟弟哪裡話!”
下午下學(xué),
躬身謝過莊學(xué)究後,
徐載靖等人一起朝著外面走去。
剛出了屋子,
徐載靖就看到王若弗身邊的彩環(huán),正低眉順眼的站在門口。
看到出屋子的衆(zhòng)人,彩環(huán)福了一禮,擡頭看了徐載靖.身邊的花想一眼。
花想也是個機靈的,和徐載靖說了一聲,便湊到了彩環(huán)身邊,低聲道:“彩環(huán)姐姐,可是有什麼事兒。”
彩環(huán)笑著點頭,貼到花想耳邊耳語了幾句,又將一個信封放到了花想手中。
花想聽得直點頭,接過信封后說道:“彩環(huán)姐姐放心,這信我一定交到翠蟬姐姐手裡。”
彩環(huán)笑著拉住花想的另一隻手,隨後花想只感覺手心一硬。
“花想妹妹留著喝茶。”
說著,彩環(huán)便幫著喜鵲拎著如蘭的書箱,快步朝前走去。
花想反應(yīng)過來後,張開手掌,發(fā)現(xiàn)一個銀豆子就這麼躺在手心中。
思索片刻,花想無奈的嘆了口氣,快步朝院子外走去。
看著在馬車旁等自己的徐載靖,花想上馬車前和徐載靖‘彙報’了兩句。
聽到說話的載章回頭道:“讓你給翠蟬?”
花想連連點頭:“是的,三公子。”
徐載靖只是心中一動便猜到了心中的話語,笑著擺手道:“上馬車,到家了給翠蟬就是。”
“是,公子。”
隨後,載章看著徐載靖朝他挑了下眉毛,身形一塌,也明白了些什麼:‘華蘭和自己成婚多年,就仲哥兒一個孩子!岳母大人多半是在催自己和華蘭。’
晚間,徐載靖和榮顯、熊炎一番飲宴,有樑晗在,說了京中不少事。榮顯和熊炎自是感嘆了幾句‘物是人非’。
畢竟他們沒回京前,荊王還是一方厲害的藩王。如今卻已經(jīng)銷聲匿跡,不見了蹤影。
席間,樑晗悄聲和徐載靖道:“靖哥,我瞧著,虎翼水軍指揮這個位子,田家不知能不能坐的長久!”
轉(zhuǎn)過天來,
辰時末刻(上午九點左右)
曲園街,
勇毅侯府,
寬敞的跑馬場四周,因有賓客,故被收拾的很是乾淨(jìng)整潔。
數(shù)匹神俊的馬兒,沐浴著陽光在圍欄裡遛著彎兒。
圍欄附近,有數(shù)輛華貴的馬車停在那裡,馬車旁邊擺著馬槽,挽馬們正低頭吃著草料。
有燕子從跑馬場邊的池塘空中掠過,
忽的,
“啾!”
一聲鷹隼的叫聲,讓飛臨隼房的燕子,立馬猛扇翅膀,加快了速度,朝著院子深處飛去。
徐家後院,
燕子在上空飛過,
春光照耀的院子裡綠樹成蔭,
有紅色的石榴花被風(fēng)吹著晃了幾下,
鳥語花香的氛圍裡,有女使端著托盤,輕手輕腳的走在遊廊下面。
不遠處的正屋門邊,有穿著體面的女使靜靜的侍立在那裡。
接過走下游廊的女使手中的托盤,門口的女使穿過門簾走進了屋內(nèi)。
屋內(nèi)正堂
數(shù)位梳著婦人髮式的大娘子坐在椅子上。
雖然首飾和穿著並不是很華貴,但瞧著首飾衣料隱隱折射的亮光,便知道這些衣服首飾很是不凡。
和往日不同,在座的大娘子們沒有高聲笑談,而是輕聲的說著話。
坐在下首的淑蘭,看到翠蟬端著茶水進來,趕忙捏著手絹兒起身迎上去,低聲道:“我來吧。”
翠蟬看了眼華蘭,見華蘭點頭,這才鬆開手朝門外走去。
坐在上首的白氏,看著端茶的淑蘭笑了笑,伸手虛扶了一下茶杯後,低聲道:“有勞了。”
“夫人言重了。”淑蘭笑道。
一旁的謝氏、平梅、安梅看向淑蘭的眼中,則滿是笑意。
隨後,華蘭起身接過茶壺,輕聲笑道:“妹妹,我來吧。”
和正堂隔著一道屏風(fēng)的側(cè)間深處,
吳大娘子貼身的金錘金媽媽,和竹媽媽侍立在通往裡間的門口兩邊,兩人中間厚重的帳幔,此時也放了下來。。
最內(nèi)側(cè)的裡間很是安靜,落針可聞。
有陽光透過窗戶上的綾紗照了進來。
裡間正中的桌幾旁邊,
吳大娘子坐在一側(cè),伸出的胳膊放在脈枕上,擼起袖子漏出的手腕上有三根手指輕放在上面。
坐在對面的賀老夫人閉著眼睛,用心的診著脈。
站在另一邊的孫氏,不住的看著賀老夫人的臉色,瞧著似乎比吳大娘子還要緊張一些。
本來還有些緊張的吳大娘子,看著孫氏的樣子,不知怎麼的,臉上便露出了笑容。
賀老夫人睜開眼,看了一下後說道:“大娘子,還請平復(fù)一下心情。”
“哦!好!”吳大娘子點頭道。
診了好一會兒手腕處,
賀老夫人站起身,走到對面後,輕輕將手指放在了吳大娘子的脖子上。
閉眼體會了好一會兒,賀老夫人同吳大娘子微笑著道:“大娘子,還請脫了鞋襪。”
吳大娘子聞言,面色稍稍有些尷尬,孫氏卻已經(jīng)走上前來幫忙。
把脈結(jié)束,看著賀老夫人還算輕鬆的表情,屋內(nèi)的孫氏和吳大娘子心中都鬆了口氣。
隨後,賀老夫人又打開藥箱,繼續(xù)一番檢查後,這才坐回桌邊,輕聲道:“大娘子,多年之前,你是不是小產(chǎn)過?”
吳大娘子蹙著眉頭,點頭道:“是!可,那都是多少年了!”
說著,吳大娘子看向了孫氏,孫氏思索片刻道:“依稀記得,好像是端哥兒定親前後的事兒!”
“對!”吳大娘子點頭道。
賀老夫人點頭微微笑道:“那就對了!”
說著,賀老夫人拿起毛筆寫了起來。
寫完後,賀老夫人道:“大娘子,以後按照這副方子抓藥,想來吃上幾日,你就會所有感覺。”
“賀老夫人,您這是找到病根了?”孫氏語氣中滿是希冀的問道。
賀老夫人笑著點頭。
“好!那可太好了!”孫氏握著吳大娘子的手笑道。
雖然沒有吃藥,也不知效果,但賀老夫人的話語,還是讓吳大娘子精神狀態(tài)好了許多。
吳大娘子趕忙站起身,將孫氏按在繡墩上,道:“行了!老夫人,您給我這妹妹也看看。”
賀老夫人和藹的笑著伸手作請。
孫氏無奈的被按在了繡墩上。
賀老夫人把了會兒脈,一臉笑容的說道:“夫人身體很好!任家醫(yī)娘所說,您這身子狀況如同三十歲許的婦人,倒也貼切。”
“以後,繼續(xù)保持著這樣的心態(tài)便是。”
孫氏聽著連連點頭。
隨後,賀老夫人笑容稍散,道:“就是.夫人心中,可是有什麼事兒憂愁?”
“啊?”孫氏一愣,驚訝道:“老夫人,這個您都診的出來?”
賀老夫人笑了笑:“只是稍有些跡象罷了。”
吳大娘子在旁笑道:“不錯,她是有事兒憂愁,就是靖哥兒那小子的終身大事。”
賀老夫人聞言一愣,笑道:“怪不得!想來過了明年,夫人心中這憂愁自會散去。”
“那就借您老吉言了。”孫氏道。
隨後,在正堂的其他幾位夫人大娘子,也先後被叫到了裡間。
賀老夫人對各人自有一份診斷。
用了飯後,
下午時分,
虞湖光和任醫(yī)娘在前院正廳,又和賀老夫人、賀弘文一起探討醫(yī)術(shù),互相印證一些醫(yī)學(xué)上的猜想。
倏忽之間,
幾天已過,
到了四月中旬,
這日,
中午時分,
下課後,有葳蕤軒的女使快步來到了學(xué)堂中,蹲在如蘭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正在喝著飲子的墨蘭,耳朵自覺的豎了起來。
沒等墨蘭偷聽清楚,
盛紘親隨冬榮便來到了學(xué)堂外,
朝著出學(xué)堂的莊學(xué)究躬身一禮後,冬榮來到學(xué)堂中,朝著長柏拱手一禮後道:“二郎,主君請幾位哥兒去前廳說話。”
長柏:“嗯?所爲(wèi)何事?”
冬榮躬身道:“吳大娘子帶著樑家六郎來了,說是來拜見老夫人,主君請您和幾位哥兒過去說話。”
聞言,最後面正在伸懶腰的徐載靖一愣,看向了左邊的三個蘭,尤其是如蘭,心道:“五妹妹,你長點兒心!可別捱了陷害,再挨手板。”
一旁,察覺到徐載靖視線的如蘭,坦然的看著徐載靖,隨後有些茫然的撓了撓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