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酉時(下午五點)
盛家
今安齋
小蝶從薰?fàn)t旁將烘乾的幼童衣服收了起來。
一個年紀(jì)比小蝶小些的女使正在端著火種在點著房間裡的蠟燭,
小蝶在房間裡看了一眼:
“小袖,小娘還在繡東西,端的近些。”
那女使應(yīng)了一聲後將蠟燭放到了衛(wèi)恕意近前,
衛(wèi)恕意對著這個壽安堂來的女使翠袖笑了笑。
“小娘,公子的肚兜夠多了,您怎麼還繡啊?”
聽著小蝶的話,衛(wèi)恕意在燭光前端詳了一下作品後點了點頭,用小剪刀將線頭剪斷後道:
“這是給槙兒大姐兒肚子裡的那個繡的。”
這時,門口的小女使喊道:
“劉媽媽來了。”
房間裡的翠袖趕忙走到門口,將棉簾掀開,面帶笑容捏著帕子的劉媽媽矮身在簾下走了進(jìn)來。
看到衛(wèi)恕意,劉媽媽微微福了一禮後道:
“小娘!大娘子聽說您要從公中支錢買料子,給大姐兒做以後用得著的東西,特意差奴婢來給您送東西來了。”
說著劉媽媽回身,從跟來的女使九兒手裡拿過了一塊綢緞遞了上來。
衛(wèi)恕意看到翠袖將繡墩放好,她做了個請的手勢,劉媽媽順勢坐了下來,
撫摸著料子,衛(wèi)恕意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嘆道:“這料子當(dāng)真柔軟。”
“不瞞小娘,這是當(dāng)年主母嫁妝裡壓箱底的幾塊料子!”
“大娘子說,這東西在別人手裡那是浪費,只有小娘您的手藝才配得上它。”
“大娘子謬讚了!”
說完衛(wèi)恕意看了一眼劉媽媽身後的九兒道:
“劉媽媽,這幾日我在院兒裡沒什麼事,給院兒裡的女使做了幾件棉夾襖。”
微微一笑繼續(xù)道: ωwш★ тTk Λn★ C O
“不想,女使們有大娘子體恤疼愛,我做的倒是多餘了!”
“我看著這位九兒姑娘的身形倒可能合身!您若不嫌棄.”
劉媽媽笑著道:“小娘哪裡話!九兒,還不過來謝過小娘!”
九兒過來低頭福了一禮,低著的眼睛中並無什麼太過感激的神色。
衛(wèi)恕意揮了揮手,小蝶趕忙去開衣櫥。
衛(wèi)恕意繼續(xù)道:
“這幾日要出去採買絲線,又要照顧槙哥兒,我這院兒里人手有些不夠,想要借用一兩個女使!不知能否請劉媽媽和大娘子說幾句.”
劉媽媽看著衛(wèi)恕意身邊的料子,又看了看衛(wèi)恕意的眼睛,笑著道:
“小娘,不如明日就把九兒留這裡,奴婢回去和主母說。”
九兒正想擡頭說話,就看到了小蝶在手裡展開的那件有繡花的夾襖。
看著有些挪不開眼的女兒,劉媽媽嘴角帶笑繼續(xù)道:
“九兒在小娘這裡,還請小娘有時間能教她一兩手”
“劉媽媽哪裡話,只要九兒姑娘想學(xué),我自然知無不言。”
“九兒,還不謝過小娘!”
又說了幾句話,
劉媽媽從今安齋走了出來,跟在她身後的九兒則是在撫摸著棉夾襖。
回了葳蕤軒,
“東西給她了?”
“回大娘子,給了。”
劉媽媽說著話,來到了王若弗身旁,一旁的彩環(huán)趕忙讓出了飯桌旁的位置。
服侍著王若弗用了晚飯,
幫王若弗卸釵環(huán)的時候,劉媽媽說了衛(wèi)恕意的請求,
聽完后王若弗睜著大眼,微微皺著眉頭道:
“借用九兒幾天?”
說完搖了搖頭,
劉媽媽也沒多說什麼,繼續(xù)服侍著王若弗換上了睡衣,
等王若弗上了牀榻,劉媽媽給她整理被子的時候,王若弗忽的說道:
“嘶,這衛(wèi)恕意要九兒,不會是爲(wèi)了讓九兒看我給的那塊料子吧?”
劉媽媽點頭道:“應(yīng)是這個意思,衛(wèi)小娘是在奴婢說了這料子珍貴後纔開了這個口。”
“哼!倒也是個懂事的。”
“讓九兒去吧!”
牀邊的劉媽媽應(yīng)是後朝外走去,
很快房間裡陷入了黑暗中,
牀榻上一個喜不自勝的聲音傳來:
“一千五百貫!嘖嘖嘖!”
第二日
凌晨的天空月朗星稀,
刺骨的北風(fēng)中,
盛紘從林棲閣走了出來,
出了盛家,
在車上吃完還算燙嘴的米粥和肉饅頭,
在宮門外下了車在殿外候著的時候,
盛紘感受著肚子裡的溫暖,舒服的出了一口白氣。
此時還未進(jìn)殿,御史臺的諫官們倒也不會太過干涉官員們的行動。
想著晚上的宴席,盛紘還有些嚮往呢!
這時,盛紘身邊有人走了過來低聲道:
“盛兄,今日去不了樊樓了,皇甫家的舅兄歸京,在潘樓設(shè)宴。”
盛紘一愣:“啊?柳兄,你這你.”
是親戚的宴席,別人不好推脫,盛紘也不好去湊熱鬧。
“盛兄恕罪,明日我請客。”
“嘖!好吧!”
“恕罪恕罪!”
說著盛紘的同科同年任職於大理寺的柳大人告罪後離開了此處,
來到一位中年官員身邊,
那中年官員看著同盛紘說話的李光任李尚書,
低聲問柳大人道:
“你這是那位是哪家的子弟?”
“舅兄,本來今晚和盛兄有約,盛兄乃是宥陽盛家的,嫡母是之前勇毅侯獨女,大女兒嫁回了徐家。”
中年官員恍然大悟,眼睛一轉(zhuǎn)道:
“今晚也邀來吧,聽父親說盧家嫡孫和徐家老幺是義兄弟。”
柳大人點著頭,又走了回去說了幾句後:
“盛兄,我這位舅兄亦是愛劍之人,今晚咱們好好的飽飽眼福!”
“嘶,柳兄,聽你的意思,比你那柄銀紋劍還好?”
柳大人點著頭,這時殿門大開,有內(nèi)官喊著話,
諸位官員開始入殿。
盛家講堂,
莊學(xué)究進(jìn)來的時候,驚訝的看著角落裡空出來的座位,
正要發(fā)問的時候,載章起身道:
“學(xué)究,載靖他今早有事,應(yīng)該很快就能到。”
“好,有日子沒來上課了,不如大家說說這些天都幹了什麼吧。”
呼延家,
徐載靖走進(jìn)呼延炯院子的時候,沒讓小廝福定通傳,
而是直接進(jìn)了呼延炯的屋子。
還算暖和的屋子裡,
卻沒人招呼徐載靖,
原來,呼延炯正將頭埋在滿是水的有些深的臉盆裡。
徐載靖也沒打擾他,而是看著房間里正在飄著青煙的線香,
過了一刻鐘,線香就要燃盡的時候,
“噗!呼呼呼!”
呼延炯猛的擡起了頭,抹了一把臉後開始大喘了起來。
然後被眼前坐著的徐載靖嚇了一跳:
“靖哥兒?你怎麼來了?”
徐載靖衝著呼延炯豎著大拇指道:
“厲害!”
說完後,徐載靖又指了指身旁的擺著的長劍道:“來給你送這個的!”
呼延炯接過福定遞過來的毛巾,一邊擦著臉上的水珠一邊走了過來。
將毛巾放到一旁的椅子上,他拿過大高鐵劍後並未拔出而是仔細(xì)的看了看劍鞘道:
“嚯!青龍木!”
說完後順手一拔:
“嘶!好劍!靖哥兒哪裡搞得這般好的大高劍?”
“陛下賞的。”
“這麼貴重,你怎麼能送人呢!”
說著呼延炯搖頭道:“我不能”
徐載靖:“陛下賞了幾十把!”
“咳!我不能不要!”
說著,呼延炯將長劍放到了一邊,
走到旁邊的房間裡又拿出了一柄長劍:
“這是之前在登州,從北遼海商手裡買的,花了我二百兩金子。”
將長劍遞給徐載靖,
徐載靖拔出來看了看道:“不失爲(wèi)一柄好劍。”
拿著徐載靖送的長劍,看著劍身上的花紋,呼延炯感嘆道:
“和它一比,唉!”
而徐載靖則是放下了劍,走到了剛纔呼延炯站的水盆前,
看了看呼延炯,徐載靖深吸了口氣將臉浸進(jìn)了盆裡。
一旁的福定已經(jīng)機(jī)靈的重新點了根線香。
一開始呼延炯還沒感覺出什麼,
但是等到線香快要燃盡的時候,看著還趴在盆裡的徐載靖,
呼延炯主僕二人驚駭?shù)膶σ暳艘谎邸?
又過了一會兒,徐載靖臉上滴著水,同剛纔的呼延炯一般喘著粗氣,之前他可從來沒這樣練過。
“炯哥,如何,我憋了多久?”
“一炷香而已”
擦了臉,徐載靖和呼延炯又說了會兒話。
冬日枯水也有好處,
能讓呼延家中常走內(nèi)河的故舊、管事看清楚去北邊河道的情況,
到了天氣暖和的時候,就能有針對的清淤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徐載靖這才知道之前去揚州的時候,
和他有交集的兩位呼延家的子弟,如今也被調(diào)到了去往北方的漕運河道,
明年如若打起來,
或許有機(jī)會立功。
和潘大娘子辭行後,
徐載靖帶著雲(yún)想來到盛家講堂的時候,
正聽到長楓在說之前在附近無償發(fā)放炭火的事情。
中午,
盛家大廚房送來午飯,
講堂裡衆(zhòng)人正在食不言,所以很是安靜,
忽的,透過講堂冬日裡按上的窗格,
院外傳來了腳步和說話聲。
長柏的小廝汗牛,看著長柏微微皺著的眉頭,趕忙起身來到了院外。
很快聲音消失,汗牛也回了院子,
正在吃著筍乾的學(xué)究問道:“外面怎麼回事?”
汗牛躬身道:
“回學(xué)究,是七八個城外的老夫人莊子上的管事佃戶,特意來給老夫人磕頭的。”
看著齊衡皺眉停筷,疑惑的樣子,
墨蘭笑著回頭道:
“齊衡哥哥,之前祖母將莊子上的棉花賞賜了不少下去做冬衣呢!”
墨蘭身後的如蘭不甘示弱的說道:
“齊衡哥哥,前日祖母還差人去莊子上看了,免了兩家塌房子的農(nóng)戶佃租呢!”
齊衡點頭道:“老夫人心善。”
說完後齊衡回身看了看最後面的明蘭,
明蘭正閉眼睛慢慢的咀嚼,
肥肥的臉龐上滿是享受,
這時,雲(yún)想有些尷尬的走到了明蘭書桌旁,
“六姑娘。”
明蘭睜開了眼:“唔?”
雲(yún)想抿了抿嘴脣道:
“我家公子,問.問伱桌上的薰魚還吃不吃!”
“不吃的話他吃。”
聽到雲(yún)想的話,
明蘭趕忙將薰魚倒進(jìn)了自己的碗裡,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還斜著看了一眼看徐載靖,
正好看到叼著一根魚刺的徐載靖正盯著她。
明蘭揮了揮手,
小小桃站到了自家姑娘桌邊,成功擋住了徐載靖的視線。
二門處,
老夫人穿著厚厚深色的斗篷,
在房媽媽的攙扶下,
看著跪倒的莊戶衆(zhòng)人,站著擺手道:
“起來,都起來!真要感謝我,待開春你們努力耕種就行了!”
衆(zhòng)人並未起身,
跪著的莊戶們說道:
“老夫人,先讓我給您磕個頭!”
“放心吧老夫人!”
“俺一定盡力!”
老夫人看著莊頭老崔道:“你管管!”
崔莊頭趕忙應(yīng)是喊道:
“是!趕緊起來,不然明年攆出去!”
這話十分奏效,跪著的莊戶們都站了起來。
“你們的心意我收到了,老崔頭你帶著他們?nèi)ラT房喝些熱水,等這裡備好了,就和他們回去吧!”
崔莊頭將人推搡著走,
他卻留在了最後,給盛老夫人深深的躬身一禮,
託老夫人的福氣,如今他在莊子裡的威望那是非常的高!
畢竟小雨莊周圍其他家的莊子,凍死或者塌房壓死的,不在少數(shù)。
盛家?guī)旆恐蟹懦隽诵┌撞恕⒇i肉和綠豆粉條,
裝了一板車讓小雨莊的莊戶們帶回去,算是老夫人的回禮,請小雨莊的莊戶們吃一頓飯。
冬日天黑的早,
盛紘下衙回家打扮一番後來到了潘樓。
因爲(wèi)距離冬至還有三天,
所以今日大周皇帝宿在了大慶殿,
大慶殿與宣德門、大慶門在一條直線上。
宣德門外的空地上,
紮了棚子佈置爲(wèi)‘警場’,
警場內(nèi)有數(shù)百名精銳的禁軍士兵充作武嚴(yán)軍士,武嚴(yán)軍士的腰間則是帶著鼓,
旁邊的宣德門門樓下的宮牆上,也有拿著號角的禁軍。
所以,當(dāng)盛紘上到潘樓三樓的時候,
就聽到了來自宣德門宮牆上蒼茫的號角聲,
號角聲結(jié)束後,又是一陣忽高忽低的鼓聲,幾百人一起敲鼓,在潘樓聽得清清楚楚。
不同於徐載靖、顧廷燁這般的少年人,
知道這些參加宴會的官員身份,汴京府衙直接派了衙役來此。
再次出現(xiàn)在潘樓的李慕白,
看著經(jīng)過自己眼前,或是掛在腰間或是僕役捧著的名貴長劍,再看看自己腰間的佩刀,無奈的笑了笑。
周圍沒人,李慕白的師父給了他一下後道:
“笑?知道剛纔過去的是誰嗎?”
“師父,誰啊?”
“吏部的盛大人!!”
曲園街,
舒伯的攤子上,一臉憔悴的兆眉峰看著騎馬而來的徐載靖,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