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不快不慢,李念也在慢慢的長大,開始牙牙學語了。
他是在爸爸的背上睡著長大的,因爲媽媽瘦小,揹他的重擔自然就落到了爸爸的身上。種地的時候,爸爸在前面趕牛用犁耙拉溝,媽媽在後面用糞箕斜挎著播種和放曬乾了牛糞。
發酵過的牛糞可提供種子給養分,也不會因爲發酵過程產生的熱而傷害到種子,影響出芽率。那時候種的都是本地玉米,沒有改良過的,長大後的玉米桿特別的高,風吹過就倒一片。
這種玉米生長很是挑地方,只有在土層肥沃的地方纔能有一些收穫,土層貧瘠的地方是不會有果的,種下去一顆玉米,到頭來一顆都收不上,還不如不種。
這種玉米用磨碾碎了,可以蒸了吃的。可能這種玉米飯,是每個農村孩子不願意去想起的。
吃這種飯的時候,感覺滿嘴都是,塞滿了牙槽,又難以下嚥,只能就著湯順下去。吃了這種飯之後,屁就多,不過有個好處,它扛餓。
小崗村帶頭實行集體承包土地分產責任到戶後提高了積極農民的積極性,之後就向全國推廣了。這結束了李忠生活的公平主義之公社吃大鍋飯的日子,又跳進了有兩千年的地賦制。李忠懷念那個公社年代,夜可不閉護,重刑之下,無人敢越界,亦無物可動。
小崗村活動對地廣人稀的平原是有效的,對山區則不然。能長出玉米來的地少,被圓滑的人承包去了。不懂變通的人,只得到了少量的地,李忠就是其中之一。埋頭苦幹的他,又開始開貧瘠的坡地,重新開始。
羊毛出在羊身上,取捨之間割掉農村的羊毛髮展城市的建設。以巨大的農業產品換取微博的外匯,以求得發展。
城市集中了社會資源,也給其中的人帶上了有色眼鏡。今天的戶口本也許只是代表出生的位置,那時的戶口本是優秀享受資源的通行證。
優先發展工業亦是一種取捨,工業資產可呈現指數增長,而農業則做不到。只是不該帶上有色眼鏡,這是一種奢求,每個時期都有將有色眼鏡視爲掌上明珠的人,有色眼鏡無處不在。自古禍福相依,笑貧不笑娼成了滋養仇富的土壤。
時間一晃就過去兩年了,小糖已經開始牙牙學語了。斷奶後的他有個專屬的小陶罐,是給他煮米飯用的,他的小手剛好可以進入通過罐口來抓吃。爸爸媽媽還有姐姐吃玉米飯,小糖有白米飯吃。這是重男輕女的一種寵愛,也是物質匱乏下的一種取捨,集中資源對持有優享資源的通行證的人進行厚愛,這帶把的就是那通行證。
這一年大哥十八歲,他早早的輟學在家了,和同村的一個漢族姑娘談戀愛。李念他們是彝族,大嫂是漢族,大人們的自然是會說漢語的,可大嫂不會說彝族話。
兩個年輕人的結合,年輕不懂事,他們拋開了民族,追求著自己想要的愛情。也許就是那所謂的愛情,那種兩情相願的感覺讓兩個人不顧一切的走到了一起。
那時候大哥家出不了多少彩禮錢,大嫂孃家人那邊是極力反對的,簡單的一句話就是:大哥家太窮了。
大伯又生養了兩個兒子,以後分家了,地分成了兩份,那收入必然更少。大嫂的衝動充昏了頭腦,私奔到了大哥家,李家家族龐大,更本就不怕事,再者都是你情我願的事。
既然木已成舟,女大不中留。遺憾的是孃家人沒有出席大嫂的婚禮,沒有父母祝福的婚禮真的會幸福嗎?
本來媽媽是不同意李念跟爸爸到大伯家去的,可是聰明的他知道,去了會很快就有糖吃,他哭鬧著。
李念死活粘著爸爸,爸媽無可奈何,爸爸只能帶著他去了。大哥的婚禮十分的簡單,請來了村裡有威望的老師傅,點了香,祭了祖。
兩人被打扮成了新人的模樣,簡單而莊嚴的舉行著婚禮。
兩個人跪在天地國親師位前,老師父嘴裡唸唸有詞,告訴祖上,這兩個小年輕,從今天起祖成一個新的家庭,也說了一些祝福的話。
這個婚禮已經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但他們感覺到無比的幸福,也算走到了一起。
那時沒有婚紗,沒有西服。
因爲大嫂的孃家人沒有到場,頭髮是一個嬸子給梳的,嘴脣是用紅紙染的,大嫂穿著一件紅衣服,寓意紅紅火火的中國紅。
大哥也梳成了大人的模樣,是他非常喜歡的中分,和家輝同款的,穿著白寸衫,像個新郎了。
從今往後,他們就可以大膽的造孩子了。
終於等到可以吃糖了,水果糖很多,硬硬的那種,可以含很久很久。
除了水果糖,還有較少的軟糖。上面包裝是還珠格格,或是少年包青天,也有西遊記的,軟糖口感比較好。
李念有糖吃了,特別有精神,上跳下串的,爸爸拉不住他,只好把他放了自己玩。
李念在大伯家的堂屋裡爬來爬去的,當他爬到正門旁的時候,眼睛正好碰在了燃著的香上,頓時大哭了起來。任憑大家怎麼哄都哄不乖,爸爸就開始責怪起來了,委屈的他想起了媽媽。
爸爸將他送了回了家,看到兒子哭得這麼兇,把媽媽心疼壞了,姐姐也被吵醒了,起來跟哄著弟弟。
媽媽用清水給他清洗了眼睛,又用雞油塗在了傷口上。老天爺啊,幸好這香挫在了上眼皮上,不然這眼睛就得瞎呀。
李念還不忘給姐姐帶來了糖,小蘭吃著糖,抱起了這個懂事的小弟。
小蘭是小糖的姐姐,因爲懷了小糖,媽媽叫爸爸把她送到了奶奶家住了一段時間。可是天天在三叔家吃,三嬸不樂意了,媽媽也就把小蘭接回來了,免得被嚼舌頭。
果然愛情低不過現實的摧殘,大哥大嫂開始爭吵了。大嫂吵著要分家,和大嬸吵得不可開交,又沒有娘人做後盾,心裡的苦水也不知道給誰去倒。
大嫂十分的倔強,她清楚的知道,這個家早晚是要分的。家裡本來就窮,辛苦掙來的錢又要拿不到自己的手裡,那等於是白苦了嗎?
二哥還沒娶媳婦呢,大嬸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受了點委屈就跑到園子裡大聲的哭喪,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
這個事情總是要解決的,大伯招集了家族兄弟,開了一次家族兄弟會議,正式把家給分了。
老式的瓦房有三格,大哥分到了一格。每格分三層,最上面一層是放玉米用的,空間非常的小。
人住在低層,什麼廚房,牛圈都混在一起,氣味自然是複雜了許多,可一個家總要有個天地國親師位,也給弄上了。
麻雀雖小五臟都得有的,就這樣大哥大嫂單過起來了。接著就是貸款買牛,爸爸拿出房產證給大哥貸了款,買了一頭莊家牛,日子就這麼艱難的過上了。
那一年大嫂懷上了,媽媽也懷上了。大嫂生了個小侄女,小糖迎來了個弟弟。
可能就是因爲生了個女兒,壓倒了大嫂最後的一絲希望,愛情被生活的瑣碎磨光了。大哥也露出了本來的面目,脾氣越發的大了,也許大嫂已經在準備離開了。
大嫂給小侄女餵了一年的奶,等她斷奶了,就把她扔給了大嬸,趁著趕場,跑了,消失得無影無蹤,沒了消息。
大伯再一次招開了兄弟大會,尋找大嫂。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依然沒有結果。大哥看著嗷嗷待哺的小侄女,媳婦的出走,這是給李家多大的恥辱啊。
大哥帶著兄弟叔伯到了丈母孃家,逼問大嫂的下落,最終問出了實情,大嫂跟著別人到縣城裡找下家了。
一場家族大戰可能一觸即發了,大哥還是理智的壓下來了,孩子還那麼小,自己犯事進去了可咋過呀。還有力挺他的這些叔伯兄弟,哪個不是拖家帶口的,出了事,又得花錢,又是進修,想想,還是算了吧!
大哥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大嫂,多方打聽著她的消息。念念不忘,必有迴響。何況他們還有小侄女這個紐帶,還有那曾經自由戀愛美好的回憶。
過年了,大嫂回到村裡來,她沒有找下家,她只是到城裡的一個飯館做洗碗工。因爲耐不住對孩子的想念,她還是選擇回來了,還想給大哥,給這個家一個機會。
大哥知道大嫂回來後,也算有臺階下了。大哥就找了幾個口才好的,有些威望的叔伯到大嫂家正式的請了回來。
大哥大嫂重歸於好,也算是人間一樁幸事吧!後來,在叔叔們的幫助下,給大哥起了新房,這個家也就穩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