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蘇,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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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烈冬日,肅肅悽風。帝京偏北偏旱,雖然不至於風雨交加,但是近幾日陰風陣陣,寒到骨子裡,著實讓人不爽。
如今天短夜長,不過酉時天就已經全黑了,爲了不讓汝南、柔嘉兩位小公主凍著,韓蘇就提前了晚膳時間,晚膳之後時辰尚早,古代娛樂項目匱乏,韓小長史又宅又財迷,也沒有逛街喝花酒的不良嗜好,所以這個時候一般都是讀書時間。
只是今天有些心不在蔫罷了。
“唉……”長史大人嘆了口氣,回過神兒之後才發現,看了半個時辰的書是倒著的。臉上一時有點掛不住,雖然明知沒人,韓小長史還是頗爲心虛尷尬,撒手把書放在了一邊。
自從上次醉酒之後,雖然林濾公主並沒有追究什麼,可耐不住韓小長史心裡有愧,見到林濾公主就管不住自己的腿腳溜邊兒走,按說這種掩耳盜鈴外加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鴕鳥行徑,只會讓人覺得更加有鬼以外,絕不會有任何效用,可架不住人家公主殿下偏偏吃這一套,看小長史心虛氣弱的模樣實在太可憐,林濾公主幹脆在自己寢居內呆著,倒也不常來了。
如此過了小半個月,本來也太平,可是今日隆裕公主走的時候卻提了一句“七皇姐又病倒了”這麼一句話。
就這麼一句話讓小長史從晚飯之後一直琢磨到現在。
病弱不是假象嗎?公主殿下其實不是很健康嗎?是不是又在例行後天不足之癥啊。長史大人心裡焦躁,沒了書,雙手無論擺在桌子上還是放在身側似乎感覺都不自在,乾脆袖手站起來轉圈圈。
可是現在是在閉門思過期間啊,按說沒有裝病的必要啊。又轉了一圈,長史大人越加擔憂,最近的天氣的確不好,再健康的人也會生病……
不、不、不,公主殿下在漠北不也沒生什麼病?長史大人搖搖頭,可那次雖然條件惡劣,自己不也是沒生病?不算、不算。
不算半天,長史大人也沒搞清楚不算什麼,反正大概就是不能列入考量內。
所以……也許這次就是真的呢。
韓小長史停住轉圈,看看門口,猶豫不決不知道是不是該邁出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後,抱著雙膝蹲在門口兒、眼看再不出門就真的天太晚了的韓小長史,沒出息的咬咬嘴脣,因爲蹲太久腿麻,可還是一瘸一拐、偷偷摸摸的往公主府後院繞去。
都說府內長史性格怪異,連個灑掃的僕人都不想要,其實林濾公主性子也是喜靜,不愛人多,故而內院的侍女、侍衛也並不是很多。
但就算再少,公主府的安全措施也不可能會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行蹤隱蔽之術又不怎麼高明的小長史給偷溜進去。
因此在韓蘇韓小長史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找人通報,要不乾脆在外面瞄一眼就回去的時候,面無表情的澤蘭女官早就得到消息,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原地苦惱打轉的長史大人身後,然後一溜煙兒的提到了公主殿下的牀榻前。
林濾倒是真的得了風寒,最近天氣不是很好,公主殿下日前練習弓箭出了頗多的汗,被冷風一吹,今日便有些不適。
於是太醫請過脈之後,又思及這位公主殿下一向柔弱,便無論是驅寒的、溫補的、養身的抓了一大堆的藥,這可真是自作自受。
本來澤蘭就是宮內司藥女官出身,專門爲了“柔弱”的公主殿下特別配置的,她精通醫理,如若讓她將多餘的補藥去掉也無不可,可是同樣正是因爲日前林濾公主沒聽澤蘭女官的勸,沒有及時喝驅寒的薑湯,所以才導致了這場病。
於是此次澤蘭女官雖然沒有多說什麼,卻將太醫開的方子一樣不少的全部熬了個遍,面無表情的服侍公主殿下一一飲下。
理虧的公主殿下倒也沒有什麼好爭辯,更何況,林濾本就不是那種性子。
因著長史大人的到來,澤蘭上前扶了被蓋的嚴嚴實實的林濾公主起身,並拿了靠枕放在公主身後,然後便退了出去。
那靠枕不是別的,正是當初去秋獵時候,韓蘇做的幾個抱枕,沒想到被林濾帶回來放在了寢室裡,長史大人不知爲何,心裡邊兒有些歡喜。
於是一時忘記了正躲著公主殿下呢,反而歡快的捱到林濾身邊兒,看了看牀榻不高,乾脆也不管旁邊的凳子,跑到林濾牀頭蹲下,也不說話,仰著頭看林濾。
後世有人說,女人出浴的時候和發熱在牀的時候最漂亮,其實這兩種情況一樣,同樣的衣衫單薄隱隱顯露出優美的曲線,同樣因爲熱氣而面色紅潤,如曦露晨花,嬌豔欲滴,同樣的因熱喘息,卻又身體乏力而顯得既嬌弱又性感。
不得不說,現在的林濾就是在這最美麗的時刻,看的長史大人屏住呼吸,差點兒丟了魂兒。
她不說話,林濾也沒開口,看小長史傻乎乎又天真的樣子頗爲開心,公主殿下也不想打破這一時沉靜。
直到林濾大約受不了熱,將被子向下拉了許多,韓小長史這才後知後覺回神說道:“殿下,你病了啊,不能吹風。”
林濾輕笑:“小聲點,不要讓澤蘭聽到,這被子又厚又不透氣,我不舒服。”
韓蘇低頭看了看,是蠶絲被,這時候不流行棉被,更何況就算流行,也是貧家常用,皇室一般都用上好的蠶絲被的。
這被子的確不錯,韓蘇前世也喜歡,但是這被子薄的比較舒服,因爲透氣性差,太厚不但沉重,還會壓得人透不過氣。
韓蘇想了想,遲疑的開口:“殿下,要不用小臣的被子?又暖和、又輕便、又透氣、又舒服。”然後跟著解釋一句,“有一牀是新的,來帝京之後才做,還沒用。”
林濾聽她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又”,覺得十分有趣兒,但她也知道她家小長史總有稀奇古怪又好用的東西,不過雖然意動,但還是問了一句:“我用的話,你用什麼?”
長史大人笑瞇了眼:“我還有一牀啊,現在天還不是太冷,一牀就夠用,我去給你拿來,好不好?”
林濾搖搖頭:“天這麼黑,風又大,你不要亂跑,找人去取就是了。”
韓蘇點點頭,轉身出去吩咐了人,又顛兒顛兒的跑回來。可跑回來剛站住,長史大人就愣住了,然後一臉羞赧。
“怎麼了?”林濾問。
長史大人窘迫的說道:“我是來看殿下的,探望完了,也該回去了。”
她來的時候就不是很早了,又在這裡磨磨蹭蹭好一會兒,任誰探病都不會呆這麼久,打擾病人休息。
“無妨,我睡不著,正想找人說話。”
林濾微笑看著小長史,她今日與往日很大的不同,不是柔弱親切,也不是氣勢凌厲,她語氣緩慢細膩、溫潤平和。
大約是受了氣氛所擾,或是看美人兒一時失了魂兒,韓蘇鬼使神差的開口。
“殿下,我是女子。”
林濾沒想到韓蘇竟然思維跳躍到這裡,不過她反應也快,沒有任何遲疑,輕輕點頭:“我知道。”
韓蘇有點愣,又開口。
“殿下,我喜歡你。”
林濾微微一笑,依然是那麼平靜,她說:“我知道。”
長史大人徹底怔住了。過了好一會兒,韓蘇這才若有所思、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十分失禮的抵在公主殿下額前,然後另一隻手捂在自己腦門上。
林濾看她一副“公主殿下燒糊塗”了的樣子,啼笑皆非,可總不能說:你的身世我早就調查明白了,實在沒有什麼好驚訝,而你喜歡我的事也早就暴露了……想到這裡,思及某些事情,林濾不由的有些羞惱。
那邊兒長史大人小聲嘀咕道:“還好啊,難道其實我也有些發熱?所以覺得並不是特別熱?”
林濾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於是公主殿下只好出聲打斷長史大人的胡思亂想:“長史大人沒有估錯,我的病不是特別嚴重。”
“啊?”韓蘇愣住了,然後再次試探說道:“殿下,我是女子啊。”
林濾點點頭:“恩,我知道了。”
韓蘇臉上一紅,低頭小聲說道:“我、我還很喜歡你。”
林濾伸出胳膊,輕輕撫在小長史鬢邊,柔聲說道:“我知道啊。”這次,她沒再讓長史大人疑惑,而是再次重複:“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然後林濾看向有些侷促不安的長史大人,那人一雙明亮的眸子盯著自己,卻掩蓋不了其中小小的緊張、小小的期盼、小小的渴望。
這麼多天憋壞了,其實早就想說了。公主殿下眼中泛出了無限溫柔,聲音如釀了五十年的酒,沉鬱芬芳,她說:“韓蘇,你很好。”
這是林濾第二次說韓蘇很好,可這次明顯不一樣,因爲公主殿下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發自內心的開心與親暱。韓小長史明顯有點兒不可置信,事情順利的有點兒超乎想象。
“殿下這次是在誇獎我?”
“恩。”林濾點點頭。
“不過殿下還是不要說我好了。”韓蘇忽然搖搖頭,傻傻的說道,“按我們家那邊兒的規矩,這個時候被髮好人卡,不太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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