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離亂燕肅地
林濾是從猛然警覺中驚醒的。
估計一下時辰,應是午夜時刻。
同睡的香甜大意的小長史不同,公主殿下雖然因連續數天的趕路,也已經睏乏的幾欲昏沉了,但無論是隻帶了手無縛雞之力的韓蘇孤身在外,還是燕州地界不太平這點,都讓這位謹慎沉穩的公主殿下時刻保持著一絲清明。
驚醒的來源來自於身體被突然碰觸。
這讓雖然清醒、但還未完全清明,便已蓄勢待發的公主殿下猛然怔住了,好一會兒,才確定罪魁禍首的確是那個在睡前信誓旦旦的保證“絕對規規矩矩”的傢伙。
對方的手已經環繞在腰際,頭大約埋在自己腦後,從後頸、耳邊傳來的溫熱呼吸讓公主殿下頓時燙紅了臉。
不要說這麼近的距離,這麼親密的接觸,就算是同牀而眠,除了幼年時候與長姐相擁而眠外,再沒有一人。
這種陌生的觸感使得公主殿下全身僵硬,因此而產生的羞澀與困窘更讓公主殿下羞惱:因爲是背對著對方,被懷抱所困的公主竟然無法在第一時間擺脫。
惱羞成怒的公主殿下用力掙開對方的手臂,轉身大力推開。
就這樣,疲憊的小長史似乎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
林濾惱怒的看向依舊睡的香甜的對方,就這種警覺性、這麼差的睡相也好意思隱藏身份?
還說什麼“絕對會離的遠遠的、衣角都不碰到?”
到底是什麼能讓她說的那麼信誓旦旦、那麼自信啊!
就在這片刻功夫,大約是覺得沒有剛纔溫暖的小長史無意識的又向公主殿下方向靠近。
林濾眼也不眨的一個擒拿手,將小長史翻身、左臂折向背後,左手扣住對方脈門,穩穩壓住。
看看被壓的動彈不得的小長史,林濾這才施施然躺下,安靜的再次沉入睡眠。
韓蘇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她夢到自己和林濾公主到了燕州,見到了東陽公主,林濾公主自然快馬向長姐趕去。小長史心內很高興,終於順利到達了,而且實現了公主殿下的願望。
於是小長史也趕馬向對方馳去。
可是,咦?不對啊,爲什麼馬一直在跑,就是到不了呢?是什麼在後面拉著自己不讓自己也過去嗎?
急迫的小長史轉身就向後方看去。
然而,就像被人下了定身咒一樣,無論使用多大的力氣,都無法轉動一點點,哪怕轉動腦袋都不可以。
就這樣,急的滿頭大汗的小長史掙扎啊、掙扎啊,猛的睜開了眼。
噯?
韓小長史愣愣的看著放大無數倍的枕頭,剛想動一下,卻立馬發現被制住了手腳。
果然是黑店?!
韓蘇艱難的轉頭,林濾公主安靜秀逸的睡顏就在不遠處,看的原本有些心驚肉跳的小長史呆愣了一下。
不自覺的順著向下看,纖細的肩膀、若隱若現的鎖骨、中衣、還有……延展到自己身上,分明按著自己的左手。
噯?噯!
爲什麼這麼不信任自己?。”恢谱〉男¢L史哀怨的隱隱動了動已經麻木的左手,脈門立馬被用力扣住。
“嘶……”
吸氣聲頓時驚醒了輕覺的公主殿下,林濾面無表情的睜開眼,掃過小長史哀怨委屈的小臉,看向窗外,天已隱隱微亮了,起身、穿衣、梳洗。
“都說了絕對會規規矩矩、連衣角都不碰一下的啊?!毙¢L史揉著痠麻的胳膊,偷偷的、小聲的嘟囔著抗議。
耳力極佳的公主殿下頓住了腳步,隨即又若無其事的走向門外。
還真好意思??!沒關係,先不與你計較,暫且記下了。
雖然韓蘇亂七八糟東西帶了不少,但比商隊來說,那是絕對的輕裝簡行。等待林濾與韓蘇要出發的時候,商隊的人顯然已經起來不少了。
林濾並沒有再去見商隊主事,無論是身份還是其他,都沒有這個必要,公主殿下只是給商隊之人留下了一個口信。
無論對方目的爲何,終歸是幫助了自己,既然是盛京的商人,而盛京又是自己的屬地,內府也有大多買賣在那裡,於情於理,林濾公主都不介意在商事上幫助對方一下。
既然昨晚得以好好休息,體力已經恢復了,如今,就只剩加緊趕路,離燕州大約還有三天路程,冷靜嫺雅的公主殿下從沒有如此的感到心中的急切。
肅州雖然經常與燕州並稱,但其實還是差了許多。肅州雖然土地貧瘠、人煙荒蕪,但畢竟與漠北刀勒還隔了那麼一個燕州,雖說一個亂字,但多是亂在燕、肅交界處。
而燕州不同,土地一樣貧瘠也就罷了,偏偏人還很多——燕肅之地、漠北部落、昭國商賈及其它小國的商人們都願意來這裡。按說應該算是頗爲繁榮的地方,但一來經常有刀勒小部落出兵騷擾,二來被生活所迫的大昭人、刀勒人都乾脆做起了沒本的營生,使得在此地的貧民生活困苦不堪的同時,還時刻都有生命危險。
有這麼一段典故,前朝直臣魏開及丁卯因直言被貶,丁卯被革去官職,發配肅州,而魏開正是前往燕地。當時魏開就曾作詩說道:“漠北離亂燕肅地,我向幽冥君向貧。”
大意就是:你我二人到了燕州、肅州這等流離失所、動盪不安的地方,去往肅州的你大約是終生貧寒困苦,而我,就肯定是不久之後,便去幽冥地府見閻君了。
畢竟是連歷代燕王都不願費心治理的地方,還指望州府及邊軍能花多大心思保護平民們呢?畢竟,比起他們,邊患纔是官員及駐軍更傷神的地方。
以此可見,肅州比之燕州,竟然還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