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玖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咳嗽起來,溫公公看了他一眼,笑道:“許久沒見過你亂方寸的樣子了。”
想當初他剛變成木偶人的時候,手腳都不受控制,常常把他逼得方寸大亂,那個過程雖苦,此時想來,卻是充滿了樂趣。
傅玖蹙眉,漸漸停止了咳嗽。
溫公公問:“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還不等他回答,他已經笑道:“看你這樣子,應該是與王妃有關吧。”
想到剛纔發生的事,不知如何啓齒的傅玖明明就很彆扭,卻偏要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阿溫你想多了。”
此時,他再不好意思對溫公公提及,剛纔柳芳菲的脣碰到他臉的時候,他好像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
可是,他一個木偶人,怎麼可能有心跳呢?應該是錯覺吧……他蹙眉。
溫公公當然不信,揶揄道:“真的只是老奴想多了?”
傅玖忽然覺得,來找溫公公似乎有點欠缺考慮啊。
拳頭掩脣清了清嗓音,他一臉嚴肅的轉開話題:“莫要胡說。”
笑瞇瞇的瞧了他一眼,溫公公說:“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雖說王妃是楚南煙的王妃,但楚南煙也是你呀,所以王妃自然也是你的王妃。”
微微走神,楚南煙也是他?可是這麼多年過去,從他變成木偶人起,他早就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傅玖還是楚南煙了。
他說:“就算這樣又如何?我不過是個沒有知覺的木偶人,總有一天我會消失,會回到他身體裡去,從此這世間再沒有我的存在,或許,他都不會想起自己還有過這麼一段記憶。”
溫公公悵然,也有點傷感。
雖然說他們是一個人,卻又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少了誰,他都有點捨不得。
傅玖說:“阿溫,報仇是我一直都想完成的心願,完成這件事,我也可以無牽無掛的離開,至於是傻是聰明,或者又能不能想起這一段,都已經不重要,只要開心就好,而且,有阿溫你在,我就算是個傻子,你也不會餓著我的是不是?”
溫公公笑著擦眼睛點頭:“主子說的是,有老奴在,怎麼也不會餓著主子的。”
似乎,像楚南煙那樣只要有的吃有的玩便會覺得開心快樂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他是無憂無慮的。
拍了拍他的手,傅玖起身:“時間不早了,歇息吧。”
從溫公公的院子出來,他茫然四顧的走了一陣,回神,就見自己竟然站在了柳芳菲梅香如故的院子外。
停下腳步,他往院子裡瞧了眼,隨即邁開步伐頭也不回的走了。
幸好柳芳菲昨晚喝的不多,所以早上醒來也不覺得頭疼。
想到昨天發生的事,想到她去街上找楚南煙和青鳥時所見的那個擊鼓哭狀自己的女兒已經丟失半個月的婦人,她當時雖然沒放在心上,腦海中卻還是將此時與楚佳琦聯想在了一起。
畢竟時間是這樣的溫和。
放下碗筷叫來茴香,柳芳菲讓她去查昨天擊鼓的那個婦人她女兒長什麼樣。
“哦。”雖不明白自己的小姐爲什麼會對這件事上心,青鳥還是沒多問。
“最好弄張畫像回來。”
茴香點頭:“是,小姐。”
茴香走後,柳芳菲特意去廚房端了一點早餐去看楚南煙,進了門,就見青鳥此時正陪著他一起吃早餐,看來她多此一舉了。
“啊,張嘴。”青鳥將飯菜送到他嘴邊。
柳芳菲看得一肚子的火,他是有點像孩子,但他不是真正的孩子!
打翻了青鳥手中的碗和勺子,她吼道:“他有手有腳,完全可以自己做這些,不要把他當成一個廢物!”
楚南煙看見她就跟見了鬼一樣,撒丫子就跑,嘴裡還罵著:“妖怪,妖怪,你是個妖怪。”
柳芳菲一口氣頂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
只有在別人正中你下懷,或者戳中某一種事實的時候,你纔會被傷害,因爲那或許是你不想提及的事情,又或者那是你不想面對的事情。
她是妖這件事她從來都沒覺得這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也並不爲此感到難堪,因此她也不會覺得傷心,所以她難過的是楚南煙的態度,所以,這句話都變成了一種傷害。
她就納了悶兒了,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一扭頭,他就這麼懼她?這麼依戀青鳥?
百思不得其解,她轉身去找溫公公,這件事,她無論如何都要搞清楚。
可是溫公公表示,他並沒有查出什麼,也沒瞧出什麼異常。
“看來這件事真的很詭異啊。”溫公公嘆道。
“若是能見到司命就好了。”她嘀咕,可是偏偏她沒了香,圓滾滾那隻死貓也是,不知道死到哪裡去了,竟然一直不回來!
“司命?那是誰?”溫公公問。
柳芳菲這才知道自己竟然嘀咕出了聲,笑了笑,她說:“沒誰,就是一個……可以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是人是妖往他面前一站便再不能藏身的人。”
可上天,也可下閻王殿,可不是上通天文下通地理?
見這人這樣厲害,溫公公來了興趣:“還有這樣的能人?不知王妃可否引薦老奴認識一下這位高人?”
柳芳菲想說你已經見過了,但你忘記了,於是她搖頭:“您可能見不著他了。”
“可是這位高人不在人間?”
“對,他不在人間。”在天上。
溫公公可惜道:“如此有能力有才華的能人這般英年早逝,真是天妒英才啊,真是可惜可惜。”
柳芳菲……她好像沒說他英年早逝吧?
掃了眼天上,司命不會給她一道雷吧?
縮了縮脖子,她往屋裡躲了躲。
不過話說回來,她也覺得挺可惜,難得一見的神仙,結果溫公公還什麼都不記得了。
茴香回來,柳芳菲瞧了眼她帶回來的畫像,與她猜測的結果沒有出入,因此當她看見這畫像的時候也並不意外。
這姑娘的這張臉,可不就是前不久在宮裡,楚佳琦頂著的那張臉?
想到這姑娘被活活扒皮,柳芳菲的心底就有一種罪惡感。
當初,她若是不急著報仇,若是再斟酌一下那換皮之術,也許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吧。
正想著,就見畫上的人動了動,柳芳菲這個鬼貓也被嚇的心一跳。
還不等她仔細再瞧,脖子就被掐住,畫中的女子惡狠狠的說:“還我命來!還我命來!你這個罪魁禍首!”
她掙扎起來,卻是怎麼也掰不開她的手。
發間,天族太子送的髮簪忽然發出一束光,那女鬼發出‘啊’一聲慘叫便鬆了手。
猝不及防被放開的柳芳菲忙去抓桌子,卻只抓到桌子上的布。
茶杯被打碎,聽見聲音的茴香竄進來就見柳芳菲摔在了地上,更可怕的是,她的手按在了摔碎的茶杯上!
“小姐!”光是看著都覺得疼,茴香忙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又拿來水和布給她處理傷口。
被扶起來的柳芳菲在第一時間去看那副畫,可是那掉在地上的畫並沒瞧出什麼破綻,裡面的人更是沒有一點動靜,哪裡有什麼鬼?
可剛纔那麼真實的感覺,難道是她出現了幻覺不成?
“茴香,你進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什麼人掐我的脖子?”
茴香意外,眼睛在這屋中四處掃了一圈:“剛纔這屋裡還有別人?”
可是她進來的時候沒瞧見人呀,而且這麼點時間,那人能躲到哪裡去?
柳芳菲搖了搖頭,只好算了。
她覺得楚南莫說的對,只有心裡有鬼的人才會驅鬼。
說起鬼,她倒是好奇起來,楚南北看見的鬼會是誰?他虧心事做了那麼多,找他索命的鬼應該不少吧?
不過現在並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她現在想的應該是在楚佳琦這次換臉之前提供新的方案!
這一忙,柳芳菲便忘記了楚南煙,也忘記了自己答應過楚南莫的事,每天去他那裡吃一疊核桃酥。
直到楚南莫出現來問她兌現承諾,她這纔想起這茬來。
不愧是魔界之首,他一進這屋便感覺到異樣,一面與柳芳菲交談,鋒芒的眼睛一面在這屋中搜尋。
柳芳菲隨手放在一邊的畫往暗處滾了滾,楚南莫笑了笑,定格在那畫上。
“既然你這麼忙,本王也不能空手而歸不是?不如你把這副畫送本王?”
柳芳菲看去,就見他拿的是茴香帶回來的那幅畫。
若是在以前,只要是對自己有利的事情,她絕對不會拒絕,在經過這件事之後,她多少都會爲別人考慮一下。
這畫或許有貓膩,怎麼能害了別人?於是她拒絕道:“不行。”
楚南莫避開她的手,往旁邊讓了讓,挑眉:“不就是一幅畫?你何必這麼小氣?”
不等她說話,他說:“好了,就這麼定了,本王還不屑搶你的東西,不過是想拿回去鑑賞鑑賞。”
說完,他便出了她的屋子,縱深一躍,便不見了人影。
楚南莫這樣武功高強的人,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而且這件事與他沒有任何關係,那女鬼就算要索命也索不到他頭上去纔對。
回到府中,楚南莫把畫往地上一扔,那畫便展開來,他沉聲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