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會。
太極殿上,皇帝陛下半瞇著眼睛,坐在帝座之上,手指時不時敲擊著扶手,一言不發(fā),如同睡虎。
而奉旨巡撫江東道的張遂,正出班站在太子面前,接受太子殿下的問詢,太子殿下站在他面前,詳細(xì)詢問了這幾年,江東道的新政情形,以及衙門賦稅,以及市舶稅務(wù)司的收入。
張遂胸有成竹,一一作答。
太子殿下,又當(dāng)衆(zhòng)說了一遍江東道最近三年的情況,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見父親微微點頭,太子回頭,看向一衆(zhòng)大臣,咳嗽了一聲,沉聲道:“諸位臣工,陛下英明睿見,五年時間,江東新政,已經(jīng)卓有成效。”
“既然江東道大獲成功,說明陛下的新政全無問題,自明年開始,應(yīng)當(dāng)陸續(xù)推廣到天下各道府州縣。”
“各位臣工,有無意見?”
幾個宰相默不作聲。
宰相們不說話,其他臣工自然就沒有敢說話的。
本來,一些舊學(xué)出身的官員,多半要站出來說上幾句,一來表示反對,二來給自己掙個名聲,但是最近幾年,朝廷的風(fēng)向大家都可以察覺得到。
此時,也就沒有人站出來反對了。
太子殿下滿意點頭,回頭對皇帝低頭道:“父皇,滿朝文武,俱都同意新政。”
李皇帝嘴角露出笑容,開口道:“中書。”
中書令杜謙出班,低頭道:“臣在。”
“中書儘快擬定章程,在各道陸續(xù)推廣新政。”
杜謙低頭道:“臣遵命。”
皇帝陛下看向太子,輕輕點頭,太子殿下低頭行禮,隨即從袖子裡取出文書,開口道:“中書缺相,已經(jīng)數(shù)年,經(jīng)陛下與中書合議,擢升刑部尚書徐坤,爲(wèi)門下侍中。”
中書門下尚書,在本朝已經(jīng)三合一,不再細(xì)分,但是職位還是要有的,畢竟中書宰相四個字,只是個模糊的概念,並不是實際職位。
像是許相公,他便沒有三省的職位,至今還是以御史大夫的身份,在政事堂參知政事。
這就是宰相兼任御史大夫。
而徐坤,不再任刑部尚書,就要給他個三省的身份。
這個身份,在前朝還有一些講究,但是在本朝,並不影響中書的排次,理論上來說,就是以進(jìn)入政事堂的先後順序,來排定班次。
徐尚書出班,跪在地上,叩首行禮。
“臣,叩謝陛下。”
皇帝陛下擡手。
“起身罷。”
等徐尚書起身,李皇帝又給了太子一個眼神,太子殿下再一次取出文書,念道:“皇五子李凌聽封。”
五皇子今天,正在太極殿裡,百官們見這位皇子在場,其實已經(jīng)猜到了今天要給這位皇子封爵,此時聽了太子的話,已經(jīng)見怪不怪。
五皇子跪在地上,畢恭畢敬,叩首行禮。
太子殿下唸了一大段誇獎他的話之後,才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敕封皇五子爲(wèi)相王,暫住洛陽相王府,大婚成人之後,往相州之國。”
此時,李雲(yún)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要謹(jǐn)慎封建皇子了,不過這個謹(jǐn)慎,僅限於其他嬪妃所出的皇子,皇五子是陸皇妃之子,而李皇帝,是真的把陸皇妃當(dāng)成家裡人的。
這就是所謂的子憑母貴了。
皇帝的兒子太多了,不太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那麼哪個皇子的母妃受寵,他的待遇自然不一樣。
再說了,若是到了李凌這裡,給封了個郡王,見到陸家姐妹,李雲(yún)也會不好意思。
但是除了陸皇妃,劉皇妃以及皇后娘娘之外的其他嬪妃,李雲(yún)就不會有不好意思的想法,也就是說,其餘諸子如何封建。
就可以隨機應(yīng)變了。
五皇子跪在地上,叩首行禮:“多謝父皇。”
“多謝皇兄。”
這道封王的聖旨之後,還有一道,就是封汝陰侯陸柄,爲(wèi)戶部侍郎的詔書,也是太子殿下一併唸了。
到了這裡,這場大朝會的要緊事情,就算是說完了,皇帝陛下看了一眼羣臣,詢問了一下有無大事,諸臣沒有人回答,皇帝陛下便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今天就到這裡,有事情轉(zhuǎn)交中書以及太子,有要緊的事情,中書還有太子,再轉(zhuǎn)交給朕。”
說罷,皇帝陛下龍行虎步,負(fù)手離開。
皇帝雖然走了,但是太子還在,隨著太子參政時間越來越長,如今也有了幾分威嚴(yán),太子殿下還在,朝臣們都還是安靜的。
太子殿下左右看了看,看到了汝陰侯陸柄,正在跟五弟李凌說話,他揹著手走了過去,笑著問道:“在聊什麼?”
陸柄連忙退後半步,低頭道:“殿下。”
五皇子也拱手行禮:“大兄。”
太子拍了拍李凌的肩膀,笑著說道:“不知不覺,五郎也要長大成人了,有沒有心儀的姑娘,告訴爲(wèi)兄,爲(wèi)兄替你上門說親去。”五殿下畢竟年紀(jì)小,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紅臉,低頭道:“方纔舅父也在問我這個事情,大兄,小弟這麼多年一直住在宮裡,哪有什麼心儀的姑娘…”
太子殿下跟他開了幾句玩笑,然後看了看陸柄,笑著說道:“陸侯爺有時間沒有?”
陸柄連忙說道:“臣暫時沒有職事,都有時間。”
太子點頭,看了看李凌,笑著說道:“五郎,借你舅父說會話。”
說著,太子帶著陸柄,一路來到了太極殿外的角落處,猶豫了一下,問道:“陸侯爺,我父皇是不是讓你出海找什麼東西?”
陸柄心中一驚,低著頭說道:“殿下,這…”
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我知道,這個問題你不好說,我也不逼問你。”
太子殿下愁容滿面,又嘆了口氣:“這個事情,孤聽說了一些。”
“本來,父皇做事情,身爲(wèi)人子,我不應(yīng)當(dāng)過問,但是遍讀史書,古來多少帝王,因爲(wèi)長生藥石而死。”
他握緊拳頭道:“我父正當(dāng)壯年,身強體健,我身爲(wèi)人子,不希望他去服什麼長生之藥,平白壞了身子。”
“若父皇讓陸侯爺派人去找,陸侯爺…”
“幫一幫孤罷。”
陸柄擡頭看了看太子,見太子一臉憂心之色,他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殿下,陛下想要派人出海,未必是找什麼長生之藥,您不必太擔(dān)心。”
太子苦笑道:“我大唐富有四海,物產(chǎn)豐富,非是長生之藥,還有什麼東西,要到海外去尋?”
陸柄低著頭,不敢回答。
太子長嘆道:“君臣父子,我身爲(wèi)人子,這些話沒有辦法跟父皇當(dāng)面去說。”
他頓了頓,又說道:“不過,我也不想父皇,走上煉藥一途,這話陸侯爺或許會跟父皇去說,陸侯爺若是說了,還請說全。”
陸柄低著頭:“殿下放心,陛下若是不問。”
“臣一定不說。”
作爲(wèi)臣子,哪怕是皇帝的小舅子,也不能摻和天家家事,再如何親信,這種事關(guān)天家父子的事情,陸柄的確不會主動去跟李雲(yún)說什麼。
太子默默點頭,又說道:“我五弟還是少年人,如今他要出宮開府了,我公事繁忙,無暇照看,陸侯爺?shù)每眨喽嗾辗髡辗魉灰屗惺颤N錯處。”
“惱了父皇。”
太子正色道:“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侯爺可以來找我。”
陸柄低頭道:“臣知道了,臣代五殿下,多謝殿下。”
太子拍了拍陸柄的肩膀,揹著手離開了。
陸侯爺回頭,看著太子遠(yuǎn)去的背影,心中也生出了一些懷疑。
莫非,莫非…
陛下找人出海,真的要去找什麼長生不老藥?
想到這裡,他搖了搖頭,把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甩在了腦後。
“舅父。”
相王李凌,走到了陸柄身後,問道:“我大兄跟你說什麼了?”
陸柄回頭看了看這位五殿下,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他笑了笑,開口道:“殿下是去見娘娘,還是出宮去見大公主?”
李凌搖了搖頭,開口笑道:“昨天我還在母妃宮裡,就不去找母妃了,我想出宮去找三哥。”
“三殿下?”
陸柄有些好奇:“殿下去找鄭王殿下做什麼?”
“舅父你不知道。”
相王笑著說道:“我三哥這幾年發(fā)達(dá)了,他府上都是稀奇好玩的東西,上回我去住了幾天,差點沒捨得回來。”
說到這裡,他神神秘秘的說道。
“聽人家說,父皇把我們李家的家產(chǎn)都給三哥了。”
陸侯爺皺了皺眉頭:“淨(jìng)胡扯。”
“沒有胡扯。”
相王低聲道。
“連太子哥哥,現(xiàn)在都對三哥眼紅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