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瞇縫著眼,看著下面跪的泫:

她是非要我在氣頭上的時候來鬧嗎?

泫沒聽到甯晟有什麼動靜,又給自己鼓鼓勁:

“皇上,錯在雷大人,雷大人是個混蛋,該死,該下油鍋,該凌遲,最好他去妓院得個淋病、梅毒什麼的,慢慢折磨死,雷大人出賣國家,一點都不值得從輕處理。”

甯晟聽了這話,氣又消了一半:

什麼去妓院得病,虧她能想的出來。

掃見屋子裡井公公和郝公公,也是在使勁憋笑,儘管如此,甯晟並不打算收回,雷勖這麼多年,出賣了國家多少東西,爲國家帶了多少危險,焜昱國這麼多國民,如果亡了國,他一個雷家都賠不起,這也算是以儆效尤。

泫還沒聽到甯晟的動靜,歪頭看看站在她身旁的井公公、郝公公,可兩人都低著頭不看她,而她也沒膽子擡頭看甯晟,只得深吸一口氣繼續說:

“可是皇上,九族那是上千條、上萬條人命,這些人並不都是壞人,跟著雷大人一起幹的,支持皇上殺,這種混蛋,剁成肉醬搓丸子去喂狗都不爲過,但,還是有衆多無辜的人啊,他們不該爲雷勖幾人的錯誤成爲陪葬。”

泫也是急了,前言不搭後語、語無倫次,根本沒說服力,聽的甯晟反而更氣:

“滾出去!給朕滾出去!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是在同情那些出賣焜昱國的人嗎?焜昱國多少國民你想過嗎?如果亡了國,這些國民怎麼辦?!給朕滾出去!”

“皇上……”

“滾!”

井公公和郝公公急忙上前拉著泫拖了出去。

之後甯晟根本不見泫,泫去找林嫿,林嫿也沒辦法,而這期間,魚珞因罪,被斬;韓汩因罪,被斬;參與雷勖買賣中的官員,全部被斬,刑場幾乎天天都被血洗,百姓們拍手稱快,泫的心情卻愈加壓抑,或許甯晟更是會順應民意,誅殺雷勖九族。

幾天沒見泫鬧騰,甯晟以爲泫放棄了,想著等雷勖的九族抓全,一併問斬。

散朝後,甯晟批閱奏摺啊,見單獨有事相談的人等等。

到午時,該休息了,甯晟捏捏眉心,卻見井公公和郝公公在下面推推搡搡,似有話說:

“你們伺候我這麼多年了,怎麼也有話不說了嗎?”

井公公推了郝公公一把,郝公公不得不上前一步:

“皇上,這、這有封信。”

甯晟看看兩人戰戰兢兢的樣子:

“不會是泫給我的吧?”

井公公說到:

“皇上看看吧,泫姑娘也沒壞心。”

甯晟暗自嘆口氣:

“遞上來吧。”

郝公公急忙上前,把信放在了甯晟手裡。

甯晟打開看到泫那幼稚的筆體,翹了翹嘴角,上寫道:

“致皇上:誅九族刑罰,自古有之,但其真正實施的,尚無一例,其作用多爲威懾,讓臣子們有所顧慮。現晉室爭權,人心惶惶,各部族蠢蠢欲動,焜昱國亦是提心吊膽,這時若誅九族,引起大規模流血,怕被有心之人利用,動盪焜昱國之安穩。日前殺魚珞等人,那是小規模的,而且都是該誅之人,民衆稱快,有情可原,但誅雷勖九族,那是要將刑場變爲血海,當婦孺老幼哭喊著死於刀下時,民心不會無動於衷,若再被有心人引導、利用,其後果不堪設想,還望皇上慎重、慎重,三思、三思,切勿操之過急。”

泫回去後想了想,不再強調那些人的無辜,而是從當前局勢上分析,希望這樣能得到甯晟的認同。

甯晟看完泫的信,陷入深思,當時只顧著生氣了,之後又被民衆的叫好聲捧的不知東西,看了泫的信,終於冷靜下來,雖然知道泫是變著法的要他更改判決,但不得不說泫分析的還是有一定道理。

可是,他是帝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怎麼能就這樣出爾反爾,真是自己把自己逼到進退兩難的地步了,後悔當初的衝動。

井公公和郝公公看出甯晟是偏向泫了,井公公給郝公公示意,郝公公咽咽口水,給自己鼓鼓勁:

“皇上,泫姑娘在書房外,從早上跪到現在了。”

甯晟一愣,向門外看了眼:

“泫在這裡?”

甯晟現在在前宮的書房,泫怎麼可能在這裡,一個是規定所限,泫不可能跑前宮來,以前來看書都是扮成太監,被甯晟帶來的,另一個,泫要是跪這裡,那麼文武百臣都會知道,傳出去的話,更是逼甯晟不能更改決定,甯晟不認爲泫會想不到這點。

郝公公說:

“是在後宮的書房外。”

甯晟哼了聲:

“算她還能想到逼宮並不能達成願望。”

兩人以爲甯晟會鬆口,高興的等著後續,可是甯晟卻吃飯去了,兩人大眼瞪小眼,不知甯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眼看泫都跪了大半天。

巡邏的禁軍,來來回回看著跪叩在地的泫,威嚴的殿宇前,泫顯的那麼渺小、卑微,彷彿一粒塵埃。

晚上,泫還跪叩在地,一天都沒動過,當初和泫一起在難民宿營地工作的禁軍中,有個士兵,實在看不過去了,一天沒吃沒喝就這麼跪著,畢竟是個女人,給她送個饅頭,叫了幾聲,泫睡眼朦朧的擡起頭,士兵突然覺得自己想多了,真想走,但已經來了,就這麼走也不好。

掏出饅頭遞給她:

“一天沒吃飯了,吃點東西吧。”

泫看到饅頭,眼睛都亮了,儘管出門前塞了一肚子吃的,但一天時間早都消化完了,剛想吃,又縮回了手:

“不吃東西纔有誠意吧?”聽她這麼說,士兵打算走,但見她的目光緊盯著饅頭,饅頭移到哪裡,她的目光就追到哪裡,不由暗笑,故意往懷裡裝,泫一把抓住他的手“哎哎,既然拿出來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士兵逗她:

“泫姑娘不是說要有誠意嗎?”

泫也顧不上手髒不髒,一把搶了過來:

“萬一哥哥幾天都不理我,我豈不要壯烈啦,吃飽肚子再說誠意吧。”

士兵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經過這麼多事,他現在是不相信以前在禁軍中流傳著關於泫的傳言了: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去害別人,肯定都是大公主造謠生事。

吃完饅頭,泫揉揉肚子:

“踏實了,謝謝你啦,若我這次若沒壯烈,請你喝酒。”

士兵笑了下,起身走了幾步回頭看,泫又呈跪叩姿勢,估計是又睡去了,士兵無奈的搖搖頭。

這一跪就跪了兩天,甯昤急了,跑去甯晟面前跳蹦蹦:

“哥,你不能這樣對泫,泫也是爲了焜昱國,你、你這是要她命啊。”

甯晟斜了他一眼:

“跳什麼跳?那傢伙過的好著呢,禁軍裡有些人給她送吃送喝的。”

“可也不能讓她跪兩天啊,女人身子弱,這跪出病了。”

“泫壯實的跟頭牛一樣,你病了,她還能活蹦亂跳的,放心吧,好歹得給我個臺階下吧,不能讓我說出去的話,輕易就改變吧。”

“那,那哥打算讓她跪幾天?”

“有吃有喝的沒關係,多跪幾天也長長記性,別沒頭沒腦的就衝書房,雖然說是後宮書房,但若讓人逮到把柄,夠她喝一壺的。”

甯昤擔憂的向後宮方向看去。

開始,泫是真的在開玩笑,想著跪個兩三天,給甯晟個面子,他改了判決,自己就起來了,沒想到到第三天,甯晟還是沒動靜,這下火了:

難不成還真要誅九族,那可是上萬條人命啊!就算他是帝王,也不能這麼無視生命的吧!

於是不吃不喝,真的要跪到甯晟同意。

夏季的天氣多變,前一秒還豔陽高照,後一秒就狂風大作,接著就是傾盆大雨,更糟糕的是遇到冰雹。

但對於泫來說,千萬別豔陽高照,西北地區乾旱,日照強,跪的這個地方沒遮沒攔的,曬一會便跟澡盆裡澇出來的一樣,最喜歡的是颳風,不冷不熱,最舒服。

颳了幾天風,到泫跪的第五天晚上,瓢潑大雨,泫很是無奈,衣服溼了最不舒服,儘管是夏天,還是會很不舒服,不過,倒是可以喝水,老媽以前常說,人不吃飯,能活7天甚至更久,但不喝水,三天就得出現問題,現在是切身體會到了,後悔當時不應該連水也拒絕,唉唉,衝動了啊。

甯晟起牀準備早朝,聽到外面嘩嘩的大雨聲,問林嫿:

“泫還跪著呢?”

“應該是吧,那丫頭有時候認死理,皇上真打算一直讓她跪著。”

“哪能啊,你以爲我不心疼嗎,再等等,雷勖的九族快抓全了,我要在刑場上給他們驚喜。”

“那泫呢?”

“人都放了,她還能跪著啊,肯定就顛顛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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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她前幾天不再接受禁軍給她送的吃喝,這麼幾天,不會有事吧?”

“你聽信那些謠傳啊?現在禁軍那些人,不少人都被她收服,幫忙放個話出來,沒什麼難的,你可別小看泫,鬼精鬼精的。”

雖然甯晟這麼說,林嫿還是有些擔心,但甯晟有他自己的安排,林嫿也不好多說什麼。

甯晟展了展衣服,摟過林嫿,吻了下她的額頭:

“我走了,你再睡會。”

雨一直下到了太陽升起,才漸漸停了,泫美美的喝了一肚子水,從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水,堪比山泉啊。

雨是停了,又颼颼的颳起了風,到傍晚時又開始下雨,這次不是瓢潑大雨了,淅淅瀝瀝的,一直沒停。

到第三天,雨停了,雷勖的九族也抓全了,上萬人啊,全部押赴刑場,一路哀嚎聲、求饒聲不斷,看的人是悽悽哀哀,看熱鬧的人都安安靜靜的,特別是看到那些小孩子,都很同情。

一干人到了刑場,囚車佔據了幾乎除監斬官所在之處其他地方,這麼多人要是殺起來,連監斬官都不由的打個冷戰,刑場上一片哭聲。

時辰到,監斬官起身叫道:

“時辰到!行刑!”

劊子手們把衆人從囚車裡拉出來,一個個的全部按跪在地,孩子們的哭聲、女人們的哭聲,匯成了最爲悲慘的悲歌,周圍看熱鬧的民衆,臉色也變的沉重。

甯晟和甯昤以及一些侍衛,就在刑場對面的茶樓裡。

看到這幕,甯晟說:

“最大的悲哀,莫過於生離死別、骨肉分離,泫可是積大德了,希望這些人以後不要辜負泫爲他們求來的生命。”

甯昤急切的說:

“那泫是不是可以讓她回去了,她可是好幾天不吃不喝了。”

甯晟斜了她一眼:

“又是從禁軍那裡聽來的?”

甯昤一愣:

“跟這個有什麼關係?”

“禁軍不少人都被泫收服了,幫她傳個話有何難?”

“可是那丫頭傻勁上來,是什麼都不管的。”

甯晟看著刑場上哭嚎的衆人,淡淡說:

“那丫頭更惜命。”

劊子手舉起了鬼頭刀,寒光閃閃,照的不單受刑人就是圍觀的人心都在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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