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旻笑著叫道:
“泫姑娘,該你了。”
泫衝甯焽做了個鬼臉,坐到琴前。在現(xiàn)代時,她學過古箏,不過是爲了沒事時撥弄撥弄,所以並沒有學精,只能算會彈,但到了這裡,閒的時間太多了,加上被甯晟、甯昤的指導(dǎo),彈的比以前好了很多。
換上古箏後,宣戰(zhàn)般的衝甯焽哼了聲,活動手腕、脖子,一副要上戰(zhàn)場的樣子,甯焽嗤了聲,但泫撥動琴絃後,甯旻和甯焽都愣住了,甚至甯焽手中茶碗裡的茶水因他傾斜太厲害而流出,兩人都未察覺到,因爲泫彈的《十面埋伏》:
硝煙瀰漫的戰(zhàn)場上,破損的戰(zhàn)車、盾牌、武器、護甲隨處可見,雙方戰(zhàn)死的將士們遍佈戰(zhàn)場的每個角落,腳下踩的不再是堅硬的土地,而是血泥漿,一名將領(lǐng)蹣跚著從死人堆裡站了起來,看了看再無活物的戰(zhàn)場:
多年的對手死了,出生入死的兄弟們死了,我到底爲何活了下來?
在這遍佈死氣、血腥的戰(zhàn)場中,將領(lǐng)迷茫了,爲何而活?爲何而戰(zhàn)?又爲何而死?人生幾十載,風風雨雨,苦過、甜過,輝煌過、失利過,這些在此時顯的那麼遙遠:
過往的人生到底是什麼?辛辛苦苦幾十年,活過了什麼?
一陣風吹過,帶來了遠處的花香,將領(lǐng)心中清亮了:
活過了什麼?一個個的戰(zhàn)功就是活過的證明!不管多難的戰(zhàn)事,兄弟們都沒有退縮過,成就了戰(zhàn)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名號,這是活過的證明!不是每個人都能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印記,但能無愧於心,在死後也能挺著腰桿去地府,這就夠了!
將領(lǐng)看看遠處又衝來的敵方援軍,看了眼與自己奮戰(zhàn)數(shù)十載年的兄弟們,看了眼惺惺相惜的對手,拾起已如鋸條的劍,義無反顧的衝進了敵陣中……
最後一個音彈出後,三人久久沒有話語,甯焽茶碗掉地的清脆聲,終於打破了這份沉寂,甯旻不由鼓起了掌,太激動人心的曲子了,給他煩悶的心裡照進裡光亮。
因太喜歡這首曲子,甯旻脫口而出:
“泫姑娘,能不能把曲譜寫下來?”
這個怎麼能寫,要是寫下來便亂了,而且她也不懂宮、商、角、徵、羽。
甯焽看出泫不想寫,他也很想要這個曲子,於是激將道:
“皇兄對她抱太高希望了,一個傻子怎麼可能會寫曲譜。”
泫知道甯焽是在激將她,腦子一轉(zhuǎn),呼的站起身,雙手叉腰說:
“你等著,讓你瞧不起人!菲兒,拿紙筆來。”
紙筆拿來,泫滿把抓過筆,甯旻不由皺了下眉,歪歪扭扭寫了個宮,兩人愣住了,難不成真不知道曲譜?!
甯旻語氣婉轉(zhuǎn)的說:
“這個……泫姑娘是不是記錯了?”
泫擡起頭傻傻的說:
“錯了嗎?”
甯焽著急的說:
“你再彈一遍,我們來寫曲譜,你這個不對。”
泫撅著嘴說:
“怎麼不對嘛,就是這個!”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甯旻趕緊說:
“對的,泫姑娘寫的對,但是,泫姑娘來彈,由我們來寫會更快一點,”目光裡帶著點寵溺的看著她“泫姑娘不喜歡寫字吧。”
泫默默吐槽,皇家的人都是戲精:
“對對,我確實不喜歡寫字,”轉(zhuǎn)向甯焽哼了他一聲“人家韞王不愧是哥哥,比你這個小屁孩體貼多了。”
甯焽正要和她理論,被甯旻拉了下,衝他搖搖頭,甯焽便由著她說去了,可是泫再彈時,兩人要崩潰了,完全不在點上,可以說是亂彈,甯焽急的又想說話,再次被甯旻攔住。
泫彈了會,收回手,勾著頭不看兩人。
甯旻問道:
“泫姑娘怎麼不彈了?”
泫擡起頭,眼圈通紅,癟著嘴說:
“我忘記了。”
然後咬著嘴脣,使勁不讓眼淚掉下來。
甯焽是氣的火冒三丈。
甯旻卻被泫的樣子逗笑了,像哄孩子一般摸摸她的頭:
“沒事,沒事,忘了就不想了,等泫姑娘想起來,我們再寫,好不好?”
泫像做錯事的孩子,嘟囔著說:
“韞王不生氣嗎?泫這麼笨。”
甯旻捏捏她的臉,這次眼神裡是真的帶了些寵溺:
“不生氣,我們的泫這麼可愛,怎麼會生氣呢?沒關(guān)係的,沒關(guān)係的。”
泫吸吸鼻子,瞪了眼甯焽:
“還是韞王好。”
很不客氣的衝甯焽做了個鄙視的眼神。
甯旻差點又笑出聲,似乎有些明白父皇的心思了。
這時嫋來叫他們?nèi)耍雍昧恕?
泫睫毛上還掛著淚,卻已是笑逐顏開:
“包子好了!包子好了!我們吃包子!我們吃包子!”
說完便先跑了出去,甯焽緊隨其後,拉著她不讓先去,兩人吵吵嚷嚷的跑遠了,菲兒引著甯旻慢慢的走著。
甯旻看著前方兩個人心情很是愉悅,這個園子就好像有魔法一般,總是充滿笑聲,總是能讓人忘記憂愁、煩悶,再看周圍的花,比第一次見到時更加美麗,看看走在前面的菲兒,也不像其他宮裡的宮娥那麼死氣沉沉:
“跟著泫姑娘,你們也很開心吧。”
菲兒應(yīng)了聲:
“是,能跟著泫姑娘是我們的福氣。”
等甯旻到了飯廳時,這兩人已經(jīng)大嘴小嘴的吃了起來,泫含糊不清的招呼甯旻趕緊來吃,又對菲兒說:
“你們的也好了,快去,那幫可不會給你留的。”
菲兒說:
“可是這裡……”
甯焽衝她揮揮手:
“去吧去吧。”
菲兒只得退下。
甯旻開始還把的挺穩(wěn),皇家的人,怎麼也要吃有吃相,坐有坐相,可吃了一個後,把不住了,真的是太好吃,看甯焽和泫吃的速度,自己再這麼把著,可就沒了,也顧不上別的,反正屋子裡只有他們?nèi)耍贸鲈谲婈犙e吃飯的架勢,與兩人搶了起來。
盆裡還剩最後一個,三雙筷子都夾了上去,誰也不讓誰,最後,泫伸出沒拿筷子的那隻手,在兩人面前晃了晃,兩人不明所以,以爲她要動丨手丨搶,也做好了動手的準備,可是泫卻在手心裡舔了一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到了包子上,甯旻和甯焽嫌棄的看了她一眼,只得收回筷子,泫拿過包子開心的吃著。
菲兒他們進來收拾桌子時,泫意猶未盡的問菲兒:
“彌叔晚上做什麼啊?”
菲兒反問道:
“泫姑娘是沒吃夠吧?”
泫嘿嘿一笑。
菲兒說:
“彌叔說晚上的主食是酸菜餡餅。”
甯旻和甯焽眼睛亮了。
泫故意說道:
“菲兒,趕緊送客。”
甯焽大叫道:
“哪有你這樣待客的?!我不走,吃了晚飯再走!”話說出口,轉(zhuǎn)念一想泫他們的食材都是定量的,滿肚子打著算盤說“我給你送食材作爲交換如何?”
甯旻不知道泫他們食材的事情,想著以後還要來這裡吃飯——已經(jīng)想到以後蹭飯的問題了,不能每次吃完都拍屁股走人吧,於是也說:
“我也會送食材來的。”
兩人一愣,看向甯旻,甯旻比甯焽和泫都大,已經(jīng)30出頭,只是他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性格中有比較單純的一面,在這種輕鬆的環(huán)境中,單純的那面便不由自主的展露出來。
不過有人送食材,那當然高興,院子裡的食材是定量的,而且因爲泫沒有品級,食材並不多,要是他倆時不時來蹭飯,他們是真的要餓肚子了,但對於這兩個人,食材是綽綽有餘.
古時的公務(wù)員有俸祿(錢)、祿米(米)可領(lǐng),還會發(fā)布匹啊茶葉啊這些實物,可以說古時的公務(wù)員,不但發(fā)錢,柴米油鹽醬醋茶都發(fā),宗室、高官以及功臣還有皇上賞賜的土地可以來收租,公務(wù)員們也可以自己購買土地收租,即使糧食不夠吃了,還可以去買,所以泫樂的滿口答應(yīng)。
就這樣,甯旻也成了泫院子的常客,只要進宮,肯定拐去泫院子裡去蹭飯吃,甯晟倒是高興,甯旻的性格太不適合皇室,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讓他有些壓抑,能與泫來往,可以給他調(diào)劑調(diào)劑。
不過葉蓁又不高興了!
在她眼裡,甯旻與泫親近,完全是爲了討好甯晟,本來甯旻就是呼聲最高的,要是泫在甯晟面前說些好話,弄不好就立他爲太子了,所以葉蓁是非常不高興!她覺得泫就是來給她找彆扭的,自從泫來到後,自己就沒一天過舒服的,瞧著泫是越看越不順眼,非常、極其的想殺了她!
可是怎麼殺?泫住的園子離各宮都遠,是個單獨的小天地,泫也不與宮中什麼人來往,想給她加罪名都找不到機會;下毒更是不可能,找人在宮外殺她,雖然可以,但實施起來比較難,一個是因爲自己出宮不便,再個,泫出宮,以前是甯昤或者甯焽陪著她,現(xiàn)在是甯旻也加了進來,皇子身邊怎麼可能沒個明哨暗衛(wèi)的,萬一把行兇者抓住,審出個什麼蛛絲馬跡,再順藤摸瓜,自己就完了;想從泫那些僕從下手,收買是不行,泫對這些僕從很好,在皇宮這種地方,遇到個好主子是僕從們的幸運,誰也不想惹怒好主子被換走,靠威脅吧!可是去找他們?nèi)雽m檔案時,被告知早被甯晟拿走了,甯晟看出葉蓁對泫心懷不軌,早防著她,葉蓁要抓狂了,想不出辦法去殺泫。
但葉蓁也看出,甯晟對在乎的人會怎麼做,心裡很是淒涼,以前是太子妃,現(xiàn)在是泫,甯晟從未將心思放她身上一點,不管自己怎麼做,在甯晟眼裡都是個惡毒的女人,她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惡毒的事情,做的所有的事,都是爲了得到甯晟的寵愛,這樣錯了嗎?即使是個通房丫頭也會想辦法來爭寵,提升自己地位,她個皇后難道不更該如此嗎?她從未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
相比於甯旻,葉蓁更偏向於甯焽,因爲甯焽的母妃早逝,所以說,即使甯焽以後登基,她是太后的可能更大,想到母妃便想起了甯旻的母妃林嫿林夫人,林嫿表面上不爭不搶,爲人低調(diào),葉蓁說什麼她就聽著,從不提出異議,表面上也做的很好,可是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可怕,咬人的狗是不叫喚的!以前沒覺得什麼,現(xiàn)在想來,這個林嫿比泫更爲可怕,泫是躲在那個小園子裡不出來,你們別來惹我,我也不去惹你們,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可林嫿卻不聲不響的就爬到了“夫人”的位置。
葉蓁瞇起了雙眼:
看來這對母子都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