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西北的大風連著吹了幾天,氣溫就急劇降了下來。走在路上,手伸出一分鐘就凍得受不了。藏在心裡的那些話也一直沒說出口??偸窃诠诌t遲不到的時機,而逃避開懦弱的自己。
圖書館五樓的大廳這時候很靜,沒幾個人。我正是選了別人午休的時間過來待一待。坐在大廳中間的一排座椅上,耳機裡循環著同一首歌。放眼望去,穿過玻璃大門看見外面洋溢的日光,就是有些蕭瑟,畢竟還是冬天了。還可以看到數百米外大街上川流的車輛,不知道他們都在爲什麼奔忙。大約看到一些物象就會多想的人不是哲學家就是我這類“閒人”了。
我閉上眼睛假寐。一曲歌盡,我自然的等著它從頭再來,可是奇怪,等了十來秒還沒聽見熟悉的前奏響起來。我睜開眼睛要看是怎麼回事,卻看到面前直立立地站了一個人。有些逆光,但還是一看認出來:不是小穆又是誰!
“噢,嚇我一跳,我說音樂怎麼停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摘下了耳機望著他。
他彎身在我旁邊坐下,抱頭一靠,悠悠的說:“這就叫心有靈犀?!?
啊,,果然什麼時候他都這麼無羈??!我象徵性的自“切”一聲,重新打開音樂,並把一隻耳機塞到他的耳朵裡,繼續閉上眼睛。歌曲又自動循環了三遍。
“聽這麼抒情的歌,怪不得最近胡思亂想的多了?!?
聽到這話,我點停音樂,不服氣的說道:“本末倒置,明明是我先有了感情才從歌裡聽出共鳴的纔對,怎麼是它左右我呢?!”
他閉眼,一絲淺笑,未答。
頓時使我的強辯蒼白了許多。
“你來了,就打算這麼坐著啊?”我問。
“嗯?!?
“就沒有別的要問的,要說的,和要囑咐的?”
“嗯?!?
這副淡然映襯著我的焦躁不安,倒使我覺得怪訕的。我拔下他耳中的耳機,起身走向樓梯處。
“喂,你去哪兒?”他也起身,問道。
“不是說心有靈犀嗎?你猜!”說完後繼續向前走著,其實我也不知道去哪兒,只是想換個地方,換一種場景,好讓他說點什麼。他一定不想提及盧野的事,怕我爲難,我明明知道,可還是想讓他說點什麼,不要憋在心裡,也不要讓我一個人去面對。
“還是那麼大意,一點也沒變?!?
“什麼?”我轉身冷不防被他套上一圈圍巾,然後認真的幫我圍好。
圖書館暖氣放的太足,所以我來的時候就把圍巾摘了下來,剛剛走得急忘了拿。
我低著頭,臉上燙燙的。學校真是的,幹嘛把暖氣放的這麼足…………
“走吧?!彼鹆宋业氖郑瑤е蚁聵翘?。
這樣手牽手的走,還是感覺到彆扭。爲什麼,自己也說不清。可能是怕盧野看到吧。但不是都要和盧野說清楚了嗎?可能因爲現在還沒有和他說清楚的緣故。真的是這樣吧?應該是這樣的。
正當我腦海裡充斥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時,小穆已經牽著我走到了一樓。
“現在去哪裡?你來定,雲大小姐?!毙∧驴粗艺f道。
我聞言也擡頭看著他,沒幾秒,但是看的很認真很認真。
不管是什麼顧忌都見鬼去吧!既然彼此喜歡,又何必怕這怕那。
我用力握緊他的手,再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應。
“我們再爬上去吧,外面多冷??!”我想我此刻的笑容一定和陽光一樣燦爛。不等回答,我就拉了他爬起樓梯來,留他一臉的莫名其妙。
剛纔的座椅上還留著餘溫。我靠在某人的肩膀上愜意的看著冬日的風光,除了蕭瑟原來也別有意思。
“剛剛不是在生氣嗎?”小穆小心翼翼得問。
“嗯,但是現在不生氣了。”
他把頭也輕輕地壓過來,緩緩的說道:“他不是不明道理的人,你的爲難也只是一時的,不用著急,船到了橋頭還會不直嗎?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去跟他說?!?
“不要!”我立刻坐直了身體,要小穆去說這件事,不僅我丟人丟大發了,更是對盧野的不尊重。
他卻重新把我的頭撫回到他的肩膀上,“所以我才一直緘口不言?!?
哦,原來是對我“生氣”的解釋。
我揚起手也把他的頭再貼在我上面:“知道啦!”
要不是還有課,我們就這樣坐上一下午也不一定呢。
船還沒來的及到橋頭的時候就出了意外。像平常一樣回家的路上,蘇藝彤攔住了我。
“我沒精力和你吵架?!蔽易咧f道。
“雲寄!”她重新走到我面前,很生氣的叫著我的名字。
“盧野選你做他的女朋友我也認了,他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怎麼能這麼害他??!”
我以爲她知道了我和小穆的關係,在爲盧野抱不平。
“這件事我會給盧野一個交代的?!蔽艺f道。
“你一句交代就能還他一個前程和未來嗎?!”蘇藝彤由生氣完全變成斥責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隱約感覺她所指的並不是小穆的事。
“本來我和盧野都和xx公司談好了等畢了業就正式入職,他們也都很滿意我和盧野的表現,可是昨天籤合同的時候,對方卻臨時變了卦,只籤我一個人,不籤盧野了,也不說爲什麼。在我停不休的追問下,人事經理才偷偷告訴了我一句因爲他是你的男朋友,上面有交代凡和你有關的人一概不錄用。我不管你怎麼樣,但是你不能耽誤盧野!失去這個機會,他得再花多少年才能補回來!也許再也遇不到這麼好的機會了。”
我心下已經明瞭了大半。
“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我加快了腳步,想去證實盧野的事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還沒有說完……”蘇藝彤在身後喊道。
“我不會讓盧野因爲我受到這樣不公平的待遇的?!蔽一仡^對她說道,然後繼續朝校門走去,沒有聽到蘇藝彤再說什麼。
能讓xx公司放棄足夠讓他們盈利的人才,而且原因還是他是我的男朋友,除了嶽政澤我想不到還有誰有這樣影響力,而且這麼無聊,做出這麼可笑、荒唐的事來。
我拿起手機想要找嶽政澤評理(儘管多半會是枉然的),卻發現手機里根本沒他的聯繫方式。是啊,我都氣糊塗了,我怎麼會留下這種人的聯繫方式呢。
只能通過陳塞了,我也沒有陳塞的聯繫方式,所以點開了通訊錄裡“閨蜜”這一分組?!皬埪边@兩個字映入眼簾,我已經有多久沒有給她打過電話了,想著便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剛要點“撥打”的時候,進來了一個電話,來電顯示是“唐瑾黎”。不知道她爲什麼會打來電話。我點了接聽:
“雲寄,我是唐瑾黎。關於盧野的事,你聽說了嗎?”
“嗯,剛剛聽說。”她們都知道了我卻還矇在鼓裡,這個“女朋友”是怎麼當的?連我都不禁要質問自己了。好在也馬上要當到頭了。
“你們都比我做得好,我是這麼一個不稱職的人。以後也許要麻煩你照顧盧野了?!?
剛要掛掉電話,卻聽見唐瑾黎在電話那頭說道:“你打算認輸了嗎?”
我手一顫,又重新放回到耳邊。
“是,我輸了?!蔽逸斣诹艘婚_始沒認清自己的真心上,輸在了一味爭強好勝不顧所以然上,最後不僅自己遍體鱗傷還連累所愛的人。
“對不起?!碧畦韬鋈徽f道。
“你沒必要對我說這三個字,要說也該是我說纔對。”
“我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嶽政澤竟會對盧野下手,我爸爸說到底也只是商人,左右不了政客,所以現在我絲毫沒有辦法,可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盧野的前途毀於一旦。我當初不該出於私心,鼓動嶽政澤去找你的麻煩。你和盧野去泰山的消息,是我告訴嶽政澤的。”
手在外面放的太久,都凍得快要僵住了似的。
“你怪我也是應該的,我知道,我做錯了。現在只想請你想想辦法幫幫盧野?!?
原本該是很生氣的,一反常態我竟沒有氣結。這或許就是對我的一種懲罰。她即使錯了,也是在爲愛不遺餘力的爭取,比我強了不知多少。以後如果對盧野還有這份用心也不見得是壞事。
“雲寄?我知道自己太不應該了,我現在真的很後悔……”
“你放心,盧野的事會得到很好的解決的,”我打斷了她,“還有,我輸了,但是不是輸給了你,是輸給了我自己?!?
我掛掉了電話,將冰涼的手放回衣服的兜裡,繼續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