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東西果然是要一點一點積澱下來。
時間纔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大師,它會把一些本來看似不相干的東西磨在一起,然後把雜質篩去,慢慢過濾,只留下那些最珍貴的精華,然後把它們塗抹在你的心裡,永遠揮之不去...
向小園看看對面泰然自若的程浩,心虛地直髮抖,眼睛根本不敢瞅他的臉。
";喂,你習慣把頭扎進碗裡吃東西嗎?";
程浩覺得她的樣子很好笑,不由調侃道。
小園想瞪他,但又不敢擡頭,只能悶頭加快吃飯的速度。
";咳咳,這麼怕我傳染給你?病不死,小心噎死!";
程浩還是慢條斯理地吃著,嘴巴還是一樣惡毒。
";你!";小園忍無可忍:";您怎麼那麼刻薄?有諷刺我的那個時間,麻煩您也收拾收拾您的屋子!亂七八糟簡直像豬窩!";
程浩淡淡一笑:";豬窩也不是我造成的!不知是誰昨天那麼野蠻,真當殺豬呢!不過還是多謝,給我留了條內褲,要不我真的只能當光豬了!";
小園的臉騰地一下紅到爆炸,最怕他提這個了。
什麼嘛,天下怎麼有這麼無恥的人?自己是冒著生命危險挽救他,可現在他一點也不念自己的好,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我...我...";向小園頓時覺得自己滿身是嘴也說不清。
平時自己的口齒挺伶俐啊?早知這樣,乾脆扔著讓他燒死好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小園使勁把火嚥到肚子裡,悶聲悶氣說道。
程浩還想逗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過分了,於是也不敢再說下去。
看著小園委屈的眼淚直打轉,他突然覺得很遺憾。
這個小不點,怎麼就這麼不經逗弄呢?
向小園洗著衣服,心裡憋得難受,那個混蛋,想想就氣不打一處來。
想起昨天他發高燒的樣子,她現在還腿軟。
如果高燒不退,如果他真的得的是SARS,自己可能也是要陪葬的。
早就知道他是個人渣,就不該心軟。就該直接把他扔進醫院,管他是死是活呢!最起碼能夠關他一陣子,好好殺殺他的威風。
其實他本來就是個人渣,自己怎麼能忘了呢?
想起那位要對自己潑硫酸的小姐,就覺得他根本就是那種比碎玻璃碴還渣的人渣。
自己應該問那位小姐要張大照片,貼在牀頭,好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自己到底是跟什麼樣的人渣住在一起。
";向小園你這個蠢貨,記吃不記打!看見他可憐就什麼都忘了!你活該,你笨蛋!";
她在心裡罵了自己無數遍,還覺得不解氣,伸手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卻忘了手裡正在洗衣服,一臉的泡沫刺得眼睛睜不開。
";你洗衣服,還順便洗臉?";
不知什麼時候,程浩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嘟嘟囔囔自言自語,又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還很使勁,好像那臉根本沒長在她身上,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小園眼睛疼得受不,也沒心思聽他挖苦自己,像瞎子一樣摸索著。
不管了,疼得受不了不管是什麼都當毛巾了。
程浩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一張臉貼上來拽著自己的毛衣使勁蹭蹭。
她毛茸茸的腦袋在他懷裡拱來拱去,剎那間令他心緒紊亂,氣血上涌,面紅耳赤。
";呼...舒服了...";小園長出一口氣,發現面前那個高高的身影,才明白自己剛纔是用什麼當做的毛巾。
";那...那個...";程浩突然間舌頭開始打結,語無倫次:";那個...園子裡玉蘭花開了...";
說完他把手裡折下的那枝含苞初放的白玉蘭遞給小園,轉身逃走了。
小園呆呆地看著手裡的玉蘭花,突然微笑起來,心裡的陰霾頓時散盡。
這是那時自己親手植下的那幾棵樹上開出的花。
春天真的到來了,雖然隔著層層白雪,瑟瑟冷風與肆虐的SARS,但是春天還是來了。
";6度4.";樂意拿出腋下的體溫計看看,報出一個數字。
";6度.";小園也看看體溫計。
鍾原滿意地點點頭。
她這個樓長每天都要負責統計大家的體溫,然後如實上報。
";對了,盼盼呢?";樂意一早就沒有見到田盼盼。
鍾原嘆了口氣,這陣子田盼盼很早就要出門,站在班級門口一個個統計學生的體溫。
教師上班本來就早,這下更早了。
其實學校纔是這個時期最緊張的地方,畢竟都是孩子哪個都是家裡的命根,不出事皆大歡喜,一出事就是要命的大事。
幾個人正說著,樓下又傳來刺耳的琴聲。
";我的媽呀!";樂意捂住耳朵:";劍靈這是要命啊!再聽下去我要高血壓了!";
向小園衝她苦笑一下,看那巴揚手風琴密密麻麻的按鍵,就知道一定不是容易玩得轉的。
那手風琴真是霸氣十足,聲音大得嚇人。
";靈靈啊!";鍾原打開窗子衝著趙劍靈喊起來:";你歇會兒好嗎?";
坐在梧桐樹下的趙劍靈呲著牙衝鍾原擺擺手,收起琴走上樓。
";這玩意太難了!";趙劍靈賭氣把琴扔在小園的牀上。
這都幾天了,連一首像樣的曲子都拉不出來,簡直是浪費這麼好的琴。
";消消氣,喝杯水!";小園笑瞇瞇遞給她一杯水。
趙劍靈把水灌進去,很甜的蜂蜜水還加了薄荷,讓人清新起來。
";我決定了,等**過去,我就去報個學習班!我還不信了,怎麼就這麼難?";趙劍靈咬牙切齒道。
樂意她們起鬨:";你快點去,折磨那些老師吧,別折磨我們了!";
劍靈氣得跟她瞪眼睛。
";對了,這陣子沒怎麼見靖濤哥啊?";
小園轉頭看看樂意,畢竟他們是一個單位的,總能知道點消息。
";他?";樂意翻翻白眼:";七月份去慕尼黑比賽,他這陣子都呆在車間裡,誰知道忙什麼呢!";
";七月份?";小園愣了:";要是**還沒完呢?";
鍾原搖頭:";那誰等你啊!德國又不是北京!";
小園鼓起嘴巴,自己這是怎麼了,竟然連靖濤哥七月份出國比賽這麼大的事都忘光了...
巨大的車間裡,停放著一臺火車機頭,因爲它太龐大,連一邊的機牀都顯得很小。
空中的高架天車上人影來來往往,正在忙碌地檢修機車的高壓接觸電網。
工人們都穿著一樣的藍色工作服,戴著安全帽,還有大大的口罩,很難分清誰是誰。
可是向小園還是一下就找出樑靖濤。
他很瘦,身姿也不挺拔,因爲長年在機車下忙碌,還略微有些駝背,可是小園就是這麼喜歡看他,哪怕只是個背影。
一直都覺得靖濤哥就是個魔術師,多複雜的零件圖紙到了他的手中就會被分毫不差的打造出來;一直覺得靖濤哥就是個外科醫生,本來已經趴窩的機頭,到了他的手裡就會查出病因,又神采奕奕地飛馳起來。
";小園?";樑靖濤看見站在門口的小小身影。
廠房的門太大,小園站在旁邊就像一個小小的鉚釘。
他立刻飛奔過去:";你怎麼來了?";
小園晃晃手中樂意翻譯好的技術資料,假公濟私也不是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