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過處滿庭清香,斜陽西下霞光明滅,院牆上的兩道人影就這般安靜的對峙。寧若水待要細聽父母接下來的對話,眼前場景卻倏然模糊起來,院牆上雙親的身影漸漸幻化成一團氣霧,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雲海之中。不獨眼前的古老庭院,就連不遠處銀芒遍佈的天河,美不勝收的虛空幻境,都在下一秒悄然消失。
關鍵時刻掉鏈子!寧若水惋惜的撇了撇嘴,可是君仕凌接下來的一句話便讓她徹底將這份惋惜拋在腦後。
“水兒,走吧,你孃親馬上就要醒了”。
是了,玄心幻夢裡面的場景都是母親沉睡中夢境的投射,一旦這些虛幻之景淡開散去,便意味著驚鴻即將從夢中清醒。想到馬上就要和分別了十多年的母親團聚,寧若水忽覺有些近鄉情怯的味道,既期待又忐忑,畢竟她只在畫像中見過母親,母親會不會認不出自己,或是訝然自己的女兒忽然長了這麼大?
君仕凌早就踏上烏木巨劍,等了許久不見寶貝女兒跟過來,扭過身子,見到還在原地發愣的寧若水,輕聲喚道:“水兒?”。
“父親,來了”,寧若水從恍惚的思緒中清醒,不由在心中暗笑自己思緒過重。她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即便有十多年的時間未曾相見,那份血濃於水的親情卻是怎麼也阻隔不斷的。心念及此,她足下輕點,縱身一躍便跳上了烏木巨劍。
“你孃親她,無時不刻不在想念你和伏風,父親也是一樣”。
頭頂傳來低醇溫暖的嗓音,寧若水心中一動,十分乖順自然的將頭往父親懷裡拱了拱,君仕凌頓時發出爽朗輕快的笑聲,沒有什麼比女兒對自己的親近更讓他這個不合格的父親欣慰了。雖說他和驚鴻被困在這裡情非得已,萬般無奈。但身爲父母,沒能在小傢伙還是襁褓中的嬰兒,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等成長的階段陪伴她一起長大,心下終究自責。
腳下烏木巨劍劍身輕顫數下,隨即穿過層層雲海,不多時便飛臨一處煙波浩渺的純藍巨大湖泊。放眼四望,巨大純藍湖泊中央,有座隨水波漲落浮沉的小小島嶼。島嶼面積不大,長寬各約數丈,島上一株純藍巨樹,枝葉繁茂亭亭如華蓋,濃密的枝椏將整座小島茵蒙其中。
隔得近時,寧若水才發現巨樹下有方美人軟榻,軟榻之上有位身著清羽紗衣的清麗女子,和衣半坐。此時的她,闔然剛從夢中清醒,如雲的青絲微微凌亂的垂覆腰際,額間一顆淡金色的水滴形圖騰,隨著和風的吹拂微微晃動,美得好似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子。只是一眼,寧若水便不捨得移開眼去,心底深處浮現出濃濃的慕儒之情。
“驚鴻”,君仕凌呼吸一滯,烏木劍因著他氣息的凌亂劇烈顫動幾下,幾欲將父女兩人摔下湖去,幸喜兩人離島嶼已不到十米之遙,索性收了烏木長劍,凌空躍步落到島嶼之上。
這般動靜早就驚動了軟榻之上的美人,驚鴻微微側臉,看向呼吸有些急促的君仕凌,面帶微笑輕道:“仕凌,跟你說了多少回,御劍時要心神寧靜,也不見你收斂幾分,難道還想掉到湖裡游泳麼?嗯?……”,話未說完,一雙美眸便掃到緊隨夫君身邊的女子身上,半晌呆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孃親”,望著那張與自己幾乎完全一樣的臉面,寧若水只覺渾身的血液都在叫囂,想要撲到母親懷裡,腳下卻若有繫著千斤墜子,連邁開步子都有些困難。
良久,驚鴻的雙眸溢出細碎的淚光,身形微動間,將同樣情緒激動的寧若水摟進了懷裡,喃喃自語:“你是若水,我的寶貝女兒,孃親不是做夢吧”。
“孃親,是我,是我”,嗅著母親身上特有的清香,寧若水只覺萬千心緒都在她的擁抱裡化作倖福的淚花,激動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純藍的巨樹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颯颯輕響,片片細密的樹葉和碎花從樹梢飄落,悄然落到了靜默相擁的母女兩人身上,畫面美得讓人不敢直視。妻女重逢,家人團聚,君仕凌心中有萬千感慨,卻不知該從何說起,腳下移步近至妻女身邊,將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子擁入懷裡。
“孃親,父親”,感受到肩上溫暖的大手,寧若水聲音都帶上了濃濃的哭腔。異世的她,只有心疼她的母親,但從不曾得到如山的父愛,童年的陰影也導致她成年後對男女情事的不信任和恐懼。直到此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親生父母是如此恩愛。有寵她上天入地的獨孤,還有這樣姻緣美滿的父母,對自己關懷無微不至的大哥,她的人生何其圓滿!
“水兒乖,不哭,不哭,再哭,孃親心都碎了”,聽見若水話語裡濃濃的鼻音,驚鴻只覺整顆心都高高揪起,忙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瓜,復又用手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就像哄小孩般。
“孃親,若水已經長大了”,寧若水撒嬌似的晃了晃驚鴻的衣袖,臉上掠過一抹極爲不自然的羞赧。她好歹已經15歲了,翻年就到了16歲,很多女子在她這個年齡都成親生子了呢,母親卻還把自己當成小孩般,真有點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女兒再怎麼長大,在父母眼中,可不都是小孩麼”,驚鴻噗嗤一笑,掩去面上細碎的淚花,輕輕拉過寧若水的手,半是惋惜半是欣慰道:“都是爹孃不好,水兒都長這麼大了,可我們卻沒有盡到半點爲人父母的責任和義務。快來和娘說說,水兒怎麼會來這裡?你的幾位爺爺,還有大哥伏風他們都還好麼?有沒有人欺負我的寶貝女兒?”。
“額”,寧若水眨了眨眼,對於驚鴻提出的這一連串問題還真不知該怎麼作答。她的靈魂是從異世穿越而來,真身卻是在赤炎國的寧府長大,就連自己的身世,也是花了許久的時間才得以查明,哪裡知道黑禁之海君家的事情。